150 互聯網之戰的完勝

字數:4562   加入書籤

A+A-


    納斯達克指數跌破兩千點的那一刻,主控台右下角的監控窗自動彈出紅色邊框提示。數字定格在1998.43,隨後繼續緩慢下滑,沒有反彈跡象。
    陳帆的手指落在鍵盤邊緣,沒有敲擊。他看向李航,“內部審計做完了嗎?”
    “三分鍾前完成。”李航調出權限日誌,屏幕上列出過去四十八小時所有訪問請求。教育模塊測試端口的異常記錄已被標記為“隔離狀態”,源頭尚未追蹤到具體賬戶,但係統已切斷其與核心數據庫的讀取通路。“備份日誌比對也完成了,時間戳偏移最大值是七毫秒,集中在三月十七號淩晨那波交易。”
    周婷接過話:“撥號延遲導致的數據錯位,老問題了。我已經從三級存檔裏提取了原始成交回報單,正在手動校準序列順序。”
    陳帆點頭,“先把戰役收益結算出來。”
    指令下達後,係統載入做空組合的最終持倉明細。期權頭寸、跨境遠期合約、離岸對衝工具逐一列明,關聯十七個不同司法管轄區的執行主體。經過十七輪動態調整,最終敞口鎖定在二十三個標的上,其中十五個為純互聯網概念公司,剩餘八個覆蓋通信基礎設施和早期電商平台。
    收益計算結果跳出時,沒有人出聲。
    三百零二萬美元,稅前淨利,耗時六個月零九天。不算驚人,但精準得近乎冷酷——每一筆回撤都踩在市場情緒拐點之前,每一次加碼都在流動性峰值出現前十分鍾完成。
    “這數字該進曆史庫了。”李航輕聲說。
    “不是進。”陳帆糾正,“是封。”
    他輸入一串十六位密鑰,啟動“戰役記憶固化程序”。這是係統開發以來首次啟用該功能,原本設計用於極端風險事件歸檔,如今被用來標記一場勝利的終點。
    周婷將清洗後的完整數據流導入核心模塊。每一筆交易背後的行為邏輯、情緒判斷依據、外部信息幹擾源都被重新封裝,形成一條可追溯的認知鏈。當最後一幀數據通過驗證,生物識別係統開始生成唯一指紋。掃描儀從陳帆的虹膜、指尖血管分布到語音頻譜采集特征值,疊加時間戳加密,最終合成一段不可逆的數字簽名。
    “確認封存?”係統彈出提示。
    陳帆按下手掌。
    進度條推進至百分之百,界麵刷新:“互聯網戰役數據已永久歸檔。訪問權限:僅限一級管理員調閱,刪除操作無效。”
    房間安靜下來。
    服務器陣列運轉聲低而穩定,冷卻液在管道中緩緩流動,顏色恢複淡藍。主屏左側顯示戰役複盤圖譜,右側則是全球市場實時熱力圖。東南亞區域仍呈橙色預警,但波動率已趨於平穩,未觸發任何策略響應。
    李航靠在操作台邊,目光停留在剛生成的歸檔編號上——INF20000415,代表這場始於四月十五日的布局正式畫上**。
    “我們最早討論這個方向,是在哪一年?”他忽然問。
    “1999年秋天。”周婷回答,“當時你還說,這些公司連營收模型都沒有,憑什麽值幾十億市值。”
    “我說過更狠的。”李航笑了笑,“我說它們燒的是空氣,還收門票。”
    陳帆沒笑。他調出係統最初構建的評估框架,那是用Access數據庫手工錄入的第一版企業分析表,字段隻有名稱、市盈率、現金流、技術壁壘四項。當年填滿這張表花了整整兩周,而現在,同樣的信息抓取隻需四十七秒。
    “那時候我們以為是在賭趨勢。”他說,“後來才發現,是在驗證人性。”
    周婷關閉終端界麵,摘下耳機放在台麵。她沒有起身,隻是靜靜看著主控台中央那塊老舊的串口蓋板。它依然留在原位,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
    “這一仗打得幹淨。”她說,“沒有誤傷實體產業,沒有牽連普通投資者,所有動作都在金融衍生品層麵完成。監管記錄查不到違規,輿論場也沒有激起反彈。”
    “因為我們在等。”陳帆說,“等泡沫自己撐不住。”
    李航搖頭,“可還是有人不信邪。就在昨天,還有兩家風投把資金砸進一家做虛擬寵物的公司,估值三十倍PS。”
    “那就讓他們記一筆。”周婷打開新窗口,將這家公司的公開資料拖入“認知盲區樣本庫”,歸類至“非理性估值典型案例”子目錄。“以後學員培訓時,可以用它講清楚什麽叫‘共識幻覺’。”
    陳帆沒有回應。他切換視角,進入係統深層架構圖。在神經擬態服務器的最底層,一塊新增的數據區塊正持續發光,標識為“首戰記憶體”。它的結構不同於常規數據庫,無法被調用或修改,隻能被動輸出摘要信息供其他模塊參考。
    就像一顆埋下的種子。
    “以前我們怕係統學會投機。”他低聲說,“現在我倒希望它能記住,為什麽有些錢不能賺。”
    李航抬起頭,“你說啟明計劃那邊會不會用到這段數據?”
    “已經用了。”陳帆調出後台日誌,“昨晚有三名預錄取學員提交了研究提案,主題分別是‘高增長預期下的資本錯配’和‘媒體敘事對二級市場定價的影響’。係統自動推送了戰役摘要作為參考資料。”
    周婷微微一怔,“他們能看到多少?”
    “隻開放脫敏後的決策節點。”陳帆回答,“具體頭寸、執行時機、對手方信息全部隱藏。他們看到的不是一場勝利,而是一個思考過程。”
    李航沉默片刻,忽然站直身體,“如果以後有人複製這條路呢?比如某個學員掌握了類似方法,用來謀取私利怎麽辦?”
    “那就說明我們教錯了人。”陳帆關掉窗口,“係統可以封存記憶,但我們沒法替別人守住底線。”
    話音落下,主控台突然震動了一下。警報未響,但次級監控窗閃出一行小字:教育模塊測試端口再次發起訪問請求,目標仍是“市場基因庫”原始訓練集。
    這次來源地址變了。
    不再是內部測試IP,而是通過新加坡注冊的匿名跳轉節點接入,偽裝成課程資源下載流量。
    周婷立刻鎖定通道,“他們換了路徑,但行為模式一致——都是試探性讀取,不寫入,不留痕,專挑深夜係統例行維護時動手。”
    “不是學員。”李航判斷,“動作太熟練,不像新手。”
    陳帆盯著那串跳轉地址,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三秒鍾後,他下令:“開啟反向追蹤,不限層級。我要知道這條線最後接在哪裏。”
    “可能會暴露我們的監測能力。”周婷提醒。
    “那就讓它暴露。”他說,“想碰核心數據的人,不該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命令執行瞬間,係統釋放一組隱蔽探針,順著數據流逆向滲透。每突破一層代理,都會留下微小的時間戳標記,如同在黑暗隧道中點亮一盞盞燈。
    第一層位於吉隆坡數據中心,第二層跳至迪拜雲端集群,第三層接入瑞士某私立學校的校園網出口……
    追蹤進度條推進到第七層時,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不是斷電,也不是信號中斷,而是所有顯示器同步刷新了一幀空白畫麵,持續約半秒。
    恢複顯示後,探針信號全部丟失。
    對方切斷了連接,並清除了所有中間節點的訪問痕跡。
    但陳帆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畫麵恢複的刹那,主控台右下角的日誌窗口閃過一條極短的記錄:
    【本地緩存捕獲未授權設備指紋:藍牙協議片段,MAC前綴 3C:15:C2】
    這個地址不屬於任何已知設備。
    也不在公司資產清單裏。
    他轉頭看向李航,“查一下最近三個月進出實驗室的所有訪客記錄,特別是帶電子設備的。”
    “包括內部人員嗎?”
    “全部。”
    周婷已經開始調取門禁係統數據,手指快速滑動時間軸。而在她身後,服務器指示燈依舊規律閃爍,仿佛剛才的交鋒從未發生。
    隻有那塊被永久封存的戰役記憶體,仍在深處微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