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係統破解地下錢莊
字數:4150 加入書籤
暴雨剛停,主控室的燈光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投下冷白的倒影。陳帆的手指劃過平板邊緣,屏幕上的資金流向圖仍在滾動更新。上一條來自遼寧鞍山鋼廠的調價警報尚未解除,他已調出山東那家建材公司的全部銀行流水。
六個月內,每月二十五號前後三天,均有三百萬元匯出,收款方不同,但注冊地集中在華南沿海三市。金額一致,時間規律,路徑分散——這不是項目結算,也不是原料預付。
“把這五筆轉賬的收款企業拉出來。”他對技術組說。
操作台前幾名成員立刻響應,鍵盤敲擊聲密集響起。不到兩分鍾,七家空殼公司信息並列排開:經營範圍涵蓋進出口、物流、設備租賃,無實際業務記錄,稅務申報均由同一IP地址完成,且登錄時段集中在深夜。
陳帆盯著那串重複出現的IP地址,又調出電子報稅係統的訪問日誌。該IP在過去半年內共登錄十七次,每次操作間隔超過七十二小時,規避了係統自動風控機製。更關鍵的是,其中四次登錄後,均有大額資金在兩日內完成跨省轉移,並最終消失於二級賬戶網絡中。
“不是本地洗錢。”他低聲判斷,“是通道化運作。”
他轉向係統深處一個塵封已久的數據庫——“灰色支付通道樣本庫”。這是他在2000年追蹤納斯達克做空資金時意外積累的資料,收錄了十餘個已被查封的境外賭博網站支付接口信息,包含充值賬戶特征、提現路徑和加密方式。
“啟用原始爬蟲腳本。”他下令,“目標:匹配這些物流公司賬戶是否曾作為充值來源出現在任一關停平台的日誌中。”
技術組一名成員抬頭:“Windows 98環境下跑Python 2.3?現在模擬登錄可能觸發反爬機製。”
“不用完整框架。”陳帆坐到終端前,“寫一個HTTP GET請求循環,偽裝成IE5用戶代理,每三十秒發起一次查詢。先從‘銀河在線’開始。”
那是最早一批被國際監管機構關閉的****之一,服務器曾架設在香港與菲律賓之間,後因大量中國境內資金通過虛擬籌碼洗白被曝光。其交易日誌雖已下線,但部分鏡像數據仍保留在早期互聯網存檔中。
代碼很快部署完畢。屏幕上跳出一個簡陋的命令行窗口,不斷刷新著返回狀態碼。200表示連接成功,404為頁麵不存在,503則意味服務器拒絕響應。
第一次匹配失敗。
第二次,係統抓取到一筆河南物流公司賬戶向某塞浦路斯域名下的支付網關發起過單筆五千美元轉賬,用途標注為“技術服務費”。
陳帆放大這筆記錄,將其與另一條來自山東建材商的資金鏈進行交叉比對。兩者間隔四十八小時,金額相等,收款接口相同。
“繼續深挖。”他說,“查這個塞浦路斯賬戶的提現記錄。”
新的腳本啟動。這一次,係統嚐試通過公開的企業注冊信息反向追蹤離岸公司實際控製人。雖然無法直接獲取股東名單,但可通過其在歐盟增值稅係統的備案聯係人、銀行開戶授權簽字人等間接字段進行關聯分析。
三小時後,一條關鍵線索浮現:該賬戶曾在兩個月前將一筆一千八百萬美元分批轉入一家位於馬耳他的數字娛樂公司,而這家公司恰好運營過“銀河在線”的備用站點。
資金閉環了。
建材商付款 → 空殼物流走賬 → 賭博平台充值 → 離岸賬戶提現 → 轉入關聯娛樂公司重新包裝為合法收入。
典型的三層清洗結構,利用跨境監管盲區完成非法利益轉移。
“他們用工程款洗黑錢。”陳帆手指輕點桌麵,“而且不止一家參與。”
他立即命令技術組將所有涉及的收款企業納入工商圖譜分析,重點篩查是否存在共同的擔保人、抵押資產或銀行授信關係。同時,調取這些公司在過去一年內的發票開具總量與用電數據對比,驗證其是否具備相應經營規模。
結果令人震驚:七家公司合計開具增值稅發票超兩億元,但用電量僅為同級企業平均值的百分之十一,社保繳納人數為零。
“皮包公司。”技術人員低聲道。
陳帆沒有回應。他正在重新梳理整條鏈條的時間節點。第一次異常提價發生在拍賣結束後的當晚九點零七分,資金調度緊隨其後;而今日鞍山鋼廠的漲價通知,則是在係統即將完成溯源時突然彈出。
太巧了。
他意識到,對方並非單純為了抬高材料成本,而是借供應鏈波動掩蓋資金流動節奏。每一次價格異動,都伴隨著一輪洗錢操作。工地缺料隻是表象,真正的戰場在看不見的賬戶之間。
“生成證據報告。”他說,“PDF格式,按央行反洗錢監測中心的數據標準封裝。”
屏幕左側開始整合信息:銀行流水截圖、IP地址重合度分析、跨境交易匹配記錄、企業虛實比對模型輸出結果。右側同步啟動加密程序,準備將文件打包為AES128加密壓縮包。
就在進度條推進至百分之八十五時,主控台右上角突然彈出交通雷達預警。
三輛警車正沿京藏高速向五道口工地方向高速行駛,預計八分鍾抵達。
幾乎同時,外圍監控畫麵切換到工地東門視角。三輛無標識黑色轎車已駛入輔路,車速緩慢,未亮雙閃,也未鳴笛。
陳帆眼神一凝,立刻中斷外網傳輸進程。
“切斷公網連接。”他命令,“隻保留內網存檔。”
技術人員迅速執行,拔掉主路由器網線,轉為局域網獨立運行。與此同時,陳帆將已完成的證據包複製到三張空白光盤中,分別標注“律所備份”“銀行托管”“應急提取”,並設定自動銷毀指令:若二十四小時內未收到心跳信號,本地副本將永久擦除。
最後一道操作,他在係統中標記山東建材公司為“**險金融犯罪關聯體”,並激活預備上報協議。一旦獲得監管接口授權,數據將在十秒內推送至指定接收端。
整個過程耗時不到五分鍾。
“做完了嗎?”一名技術人員問。
陳帆沒有回答。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資金溯源界麵,底部一行小字提示仍在閃爍:“未盡路徑:塞浦路斯賬戶上遊資金來源暫未識別。”
他知道,這隻是冰山一角。
那些隱藏在更多空殼公司背後的指揮者,還未暴露。
他伸手按下終端靜音鍵,室內頓時陷入短暫寂靜。隻有幾台老式打印機還在持續吐出最後一批日誌紙,墨跡未幹,一頁頁堆疊在金屬托盤裏。
其中一張紙上,打印出一段未被完全解析的加密通信片段:
> “T+3確認到賬,拆單完成。下一階段按原計劃推進,避免接觸實體工地。”
陳帆拿起這張紙,指尖摩挲著末尾那句“避免接觸實體工地”。
他們知道自己在查什麽。
而且,他們不怕正麵交鋒,隻怕資金鏈斷裂。
他緩緩將紙張折起,放入西裝內袋。然後重新點亮一塊備用屏,輸入一組從未啟用過的測試賬戶信息。
“再跑一遍爬蟲。”他說,“這次,用假身份模擬充值行為,反向追蹤支付網關認證邏輯。”
技術人員愣了一下:“你要主動打入他們的係統?”
“不是打入。”陳帆盯著屏幕,“是引他們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