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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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雨柱更像一隻築巢的鳥,一點點銜來所需的材料。
    他利用休息時間,帶著從廠裏借來的工具,悄悄去收拾那間鋪麵。清掃積年的灰塵,修補漏風的門窗,用石灰水粉刷斑駁的牆壁。
    油氈紙鋪上屋頂,新打的簡易灶台砌了起來。他從舊貨市場淘換來幾張半舊的方桌和條凳,擦洗得露出木紋。
    鍋碗瓢盆、米麵油鹽,也陸續備齊。
    他沒有聲張,一切都在靜默中進行,隻有街道老王和幾個最信得過的食堂幫工隱約知道他在忙活什麽。
    閻埠貴的窺探從未停止。
    他幾次假裝路過那片雜院區,遠遠瞥見何雨柱在鋪子裏忙碌的身影,心裏又妒又恨,像有隻貓在抓撓。
    他回家跟三大媽嘀咕:“傻柱這小子,真讓他搗鼓成了!開飯館?他憑什麽?肯定有貓膩!”但他不敢貿然去舉報,一來摸不清現在上麵的確切風向,二來也怕何雨柱報複,畢竟何雨柱如今在廠裏根基穩了。他隻能陰著臉,等著看何雨柱的笑話。
    許大茂也聽說了風聲,躲在陰暗角落裏啐了一口:“呸!傻柱也配當老板?我看他能開幾天!”但他自己一身騷,隻能過過嘴癮。
    選了個平常的日子,沒有鞭炮,沒有花籃,一塊用紅漆寫著“紅星小吃部”的木牌子,悄無聲息地掛在了修葺一新的鋪麵門口。
    開業了。
    第一天,生意冷清。
    偶爾有路人好奇地張望,探頭看看菜單黑板上的粉筆字:炸醬麵一毛五,素炒餅一毛二,豬肉白菜餃子兩毛。
    猶豫一下,又走開了。
    附近住的都是普通工人家庭,習慣了自己開火或者帶飯,下館子對他們來說是件奢侈事。
    何雨柱並不氣餒。
    他係著圍裙,站在擦得鋥亮的灶台後,耐心守著。
    中午時分,終於來了第一個客人,是個穿著工裝、麵色疲憊的中年漢子,大概是附近廠子下班的。
    他看了看菜單,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素炒餅。
    “好嘞,您稍坐。”何雨柱應了一聲,點火,熱鍋,涼油。動作幹淨利落,鍋鏟碰撞聲清脆悅耳。蔥花爆香,倒入切好的餅絲,快速翻炒,加入醬油、鹽調味,最後撒上一把香菜。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煙火氣瞬間彌漫開來。
    那漢子坐在條凳上,看著何雨柱顛勺的背影,聞著撲鼻的香氣,臉上的疲憊似乎淡了些。
    炒餅端上來,熱氣騰騰,餅絲金黃,點綴著翠綠的香菜。
    漢子嚐了一口,眼睛亮了,埋頭大口吃起來,最後連盤底的油汁都用餅擦幹淨了。
    “師傅,手藝真不賴!實惠!”漢子抹抹嘴,掏出一毛二分錢放在桌上,“明天還來!”
    何雨柱笑了笑:“謝謝捧場。”
    不過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漸漸地,開始有三三兩兩的工人進來吃飯。何雨柱話不多,但手腳麻利,分量給得足,味道也紮實。
    尤其是他那手炸醬麵,醬是精心熬的,肉丁肥瘦相間,黃瓜絲、豆芽、心裏美蘿卜絲碼得整整齊齊,麵條筋道,拌開了香氣四溢。吃過的人,大多成了回頭客。
    消息像長了腿,慢慢在附近的雜院區傳開。
    紅星小吃部有個廚子出身的大師傅,做的家常飯地道、實惠。來吃飯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雖然還遠談不上火爆,但總算有了穩定的客流。
    何雨柱每天天不亮就去買菜備料,一直忙到晚上八九點打烊,累是累,但心裏踏實。
    收工後,他坐在空蕩蕩的鋪子裏,就著昏黃的燈光,清點一天的收入,毛票、分幣堆在一起,雖然不多,但每一分都是自己實實在在掙來的。
    這種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覺,是他在軋鋼廠按部就班領工資時從未有過的。
    當然,麻煩也少不了。
    有挑剔的客人嫌鹹嫌淡,有喝多了賴賬的,還有附近的小混混想來收點保護費。
    何雨柱沉著臉,該解釋的解釋,該轟走的轟走。
    他身材高大,眼神冷起來自帶一股煞氣,加上街道老王暗中打過招呼,一般的地痞也不敢太過分。他秉持著和氣生財,但絕不受欺負的原則,慢慢也站穩了腳跟。
    這天下午,飯點剛過,店裏沒什麽人。
    何雨柱正坐在門口歇口氣,就看見閻埠貴背著手,溜溜達達地過來了。
    他站在門口,仰頭看著那塊“紅星小吃部”的牌子,推了推眼鏡,臉上掛著那種慣有的、讓人不舒服的笑。
    “喲,雨柱,真開張了?不錯嘛!”閻埠貴邁步走進來,東瞅瞅西看看,手指在桌麵上劃了一下,看看有沒有灰。
    何雨柱沒起身,淡淡地說:“三大爺,您怎麽有空過來了?”
    “路過,路過。”閻埠貴在條凳上坐下,翹起二郎腿,“看看你這買賣怎麽樣?生意還行?”
    “湊合,剛起步。”何雨柱遞過去一杯白開水。
    閻埠貴接過水,沒喝,放在桌上,壓低聲音:“雨柱啊,不是三大爺說你,這開飯館……風險不小啊!現在政策一會兒一變,你可別讓人抓了典型!再說,這起早貪黑的,多累啊!哪有在廠裏穩當?”他話裏話外,透著股酸溜溜的“關心”和等著看笑話的意味。
    何雨柱心裏明鏡似的,笑了笑:“謝謝三大爺操心。我就是個做飯的,憑手藝吃飯,不偷不搶,怕什麽?累是累了點,心裏踏實。”
    閻埠貴碰了個軟釘子,訕訕地站起身:“行,你心裏有數就行。那我走了,你忙。”他背著手,又溜溜達達地走了,出門前還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複雜。
    何雨柱看著他的背影,知道這老小子肯定不會死心,以後少不了暗中使絆子。
    但他不怕。既然邁出了這一步,他就做好了應對各種麻煩的準備。
    傍晚,最後一撥客人散去。
    何雨柱收拾完灶台,正準備關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是秦淮茹。
    她顯得更瘦了,臉色蒼白,手裏拎著個布包,站在門口有些局促。
    “秦師傅?”何雨柱有些意外。
    “柱子……何師傅,”秦淮茹聲音很低,“我……我聽說你這開了店,過來看看。”她猶豫了一下,從布包裏拿出兩個用籠布包著的、還冒著熱氣的窩頭,“我……我蒸了點窩頭,給你……給你嚐嚐。”她的眼神裏,有羞愧,有討好,或許,還有一絲微弱的、想修複關係的試探。
    何雨柱看著她,心裏歎了口氣。
    他知道秦淮茹的日子不好過,這窩頭,恐怕是她從牙縫裏省出來的。他沉默片刻,接過窩頭,從錢匣子裏拿出兩毛錢遞過去:“窩頭我收了,錢你拿著。不能白要你的。”
    秦淮茹連連擺手:“不,不用錢!就是點心意……”
    “拿著。”何雨柱語氣堅決,把錢塞到她手裏,“都不容易。”
    秦淮茹捏著那兩毛錢,眼圈有點紅,低下頭:“謝謝……那我走了。”她轉身,快步消失在昏暗的胡同裏。
    何雨柱看著手裏的窩頭,粗糙,硌手。他掰開一點嚐了嚐,有點拉嗓子。
    他默默地把窩頭收好,關上了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