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聽完王胖子的解釋，“啊”了一聲，她目光下意識地又瞟向一旁安靜得仿佛置身事外的張啟靈，喃喃道：“原來小哥沒身份證啊……”
    這理由簡單直接，卻讓她一時無言以對。
    在這個年頭，沒有身份證雖然麻煩，但似乎總還有些操作空間或選擇替代方案，比如這長途火車。
    但幾乎是立刻，一個更深遠、甚至帶點荒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她腦子裏：得虧是現在……這要是再過個十年，沒身份證豈不是寸步難行？到時候別說飛機火車了，想打個遊戲都得實名驗證呢，那才叫真抓瞎呢！
    她想象了一下未來互聯網時代、處處需要刷臉刷證的世界，再代入身邊這位活化石般的人物，那畫麵太美簡直不敢看。
    一種混合著同情、好笑又有點替他未來的社會生活擔憂的複雜情緒油然而生。
    她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張啟靈一眼，他正看著車站裏熙熙攘攘的人群，依舊很安靜，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和規則都與他無關。
    “行吧行吧，”舒玥收回思緒，認命地擺擺手，對胖子說，“火車就火車吧，趕緊買票，挑臥鋪啊！這硬座幾十個小時坐過去，我怕我到了北京就直接散架，沒法跟你們去新月飯店見識世麵了。”
    “那必須的！”王胖子拍著胸脯，“胖爺我辦事，能讓你遭這罪？早瞅著硬臥還有票，剛順手就給買了，上鋪下鋪都有，你跟小哥隨便挑。”
    好不容易擠上了綠皮火車，車廂裏混雜著泡麵、汗味和煙塵的氣息，過道上擠滿了人和行李，吵吵嚷嚷。
    找到他們的臥鋪，舒玥幾乎是把自己扔進了靠窗的下鋪，然後長長地籲了口氣。
    也顧不上什麽形象和寒暄，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就癱倒了。
    舒玥在腦子裏無聲地呼喚，“統神，我想玩遊戲。”
    ［給你開了，自己玩去吧。］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在舒玥腦海中響起，隨即，一個隻有她能看到的虛擬光屏在意識裏展開，上麵有一些不需要聯網就能玩的小遊戲。
    舒玥用意念操控著，在腦海裏玩得不亦樂乎。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直到感覺精神上的疲憊遠遠超過了遊戲帶來的樂趣，眼皮子開始瘋狂打架，她才關掉遊戲開始睡覺。
    等她再有點意識的時候，是被胖子大嗓門嚷嚷“快到站了收拾東西”給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色，天色微明。
    她居然就這麽幾乎睡了一整路。
    跟著王胖子出了北京站，又七拐八繞地到了潘家園。
    站在一家店麵不算小的店鋪前，舒玥驚訝地挑了挑眉。
    舒玥打量著店裏琳琅滿目、真假難辨的各色古董，“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個那麽大的古董店哦？深藏不露啊！”
    王胖子一邊拉著行李，一邊得意地嘿嘿笑，嘴上說著：“低調，低調！胖爺我就是混口飯吃，小本經營，小本經營哈！快請進，總算到家了！”
    舒玥雖然分不清他這店裏古董的真假，不過能在北京開店多少都有點本事在身上才行，所以她覺得王胖子已經很厲害了。
    王胖子招呼他倆：“隨便看，隨便坐啊，當自己家一樣！”
    接著他又去拿了兩瓶礦泉水來，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舒玥和張啟靈說：“那什麽，你倆先坐一下，喝點水，我進去找個東西，馬上就來！”
    說完，他就鑽進了店鋪後間。
    舒玥也沒客氣，找了個太師椅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張啟靈則一如既往地安靜，他的目光在貨架上緩緩移動，似乎在觀察著什麽。
    沒過多久，王胖子就出來了，手裏小心翼翼地捧著個木盒子。
    他走到舒玥麵前，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些，多了幾分認真和鄭重。
    “玥妹子，”他把盒子遞到舒玥麵前，“這個，你拿著。”
    “嗯？什麽啊？”舒玥有些疑惑地接過盒子。
    “打開看看。”胖子示意道。
    舒玥依言打開盒蓋，裏麵襯著柔軟的絲綢，躺著一件小巧精致的羊脂玉玉佩，雕工古樸，玉質溫潤，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你這是？”
    “咳，”王胖子清了清嗓子，語氣是少有的正經，“這個呢，一是謝你救了芸彩一命，那可是救了胖爺我的心上人！二來，之前去西王母宮的時候，你也幫過我們哥仨好幾次，胖爺我都記著呢。沒啥好表示的，這玩意兒你收著，算是我一點心意，千萬別跟胖爺我客氣！”
    舒玥看著麵前這塊玉佩，在略顯昏暗的店鋪光線下，它依然透出一種溫潤內斂的光澤。
    白玉質地細膩純淨，幾乎看不到一絲雜絮，雕刻的雲紋古樸流暢，一上手就能感覺到一種曆經歲月的沉甸甸的分量和涼意。
    這明顯不是普通的玩意兒，甚至可能價值不菲。
    舒玥連忙將盒子往回推，當場就推辭不要。
    王胖子卻不由分說地把盒子又按回她手裏，虎著臉，故意擺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嘿！你這丫頭怎麽還推辭呢？讓你拿著就拿著！跟你胖爺我還客氣啥？是不是不認我這個朋友了？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王胖子，以後咱可沒法處了！”
    他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帶著江湖人的直爽和一股不容拒絕的執拗。
    舒玥看著胖子認真的臉，又看向張啟靈，想讓他幫自己說說話，結果目光剛落到張啟靈身上，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他抬手將深藍色連帽衫帽子往頭上一拉，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舒玥：……
    得了，看來這禮物是推脫不掉了。
    舒玥隻好無奈地笑了笑，將盒子握在手裏：“行吧行吧，我收下還不行嗎？你這朋友我可不敢不認，我還想以後你帶我去玩呢。”
    王胖子一聽，立馬又眉開眼笑起來，恢複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這就對了嘛！跟我還客氣！等著啊，胖爺我給你們泡壺好茶，地道的茉莉花茶，嚐嚐咱北京的風味！”
    舒玥小心地將那木盒收好，忽然，她像是被什麽蟄了一下似的，猛地想起一件事，臉色微微一變，心裏暗道一聲“糟糕”。
    “完了完了…”她小聲咕噥，臉上閃過一絲真切切的懊惱和心虛，連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怎麽把這個忘了！他要是白跑一趟…”
    她幾乎能想象到黑瞎子風塵仆仆趕到巴乃，卻找不到人時，那副似笑非笑、語氣幽幽調侃她的模樣了。
    她手指飛快地在按鍵上按動著，編輯短信時，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隻有對特定的人才會有的親昵和解釋的意味：
    “寶寶，我人已經到北京啦，跟胖子和小哥一起，很安全，他們要帶我去新月飯店玩，忘了及時告訴你，千萬別再去巴乃接我咯，跑空了我會心疼的~ 想你。”
    手機輕微震動，屏幕亮起，一條新信息悄然而至。
    黑瞎子：“沒良心的小朋友，這會兒才想起我？電話也打不通，我都快到廣西了。得，瞎子我這就調頭回北京逮人去。”
    舒玥看著短信，幾乎能透過文字聽到他那帶著戲謔笑意的嗓音。她眼珠一轉，指尖在按鍵上打著字，完美演繹了一場什麽叫“倒打一耙”。
    舒玥：“哼，某些人一出遠門就音訊全無，還好意思說我？”
    黑瞎子：“這是怨我呢，還是想我了，還是怨我沒想你呢？”
    舒玥：“我不告訴你。”
    黑瞎子：“成，那等我回來當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