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開張!降維打擊的第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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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點半的西門菜市場,是一天中最鮮活、最鼎沸的時刻。
空氣中,彌漫著豬肉的腥氣、活魚的水氣、蔬菜的土氣,以及人聲的煙火氣,它們交織成一首獨屬於市井的、嘈雜而充滿生命力的晨間序曲。
“五花肉!上好的五花肉!”
“大鯽魚,活蹦亂跳的,稱兩條回去煨湯啊!”
“本地小青菜,甜嘞!”
攤販們的叫賣聲,如同此起彼伏的浪潮,拍打著每一個前來買菜的顧客的耳膜。他們用盡全身的力氣吆喝著,唯恐自己的聲音被淹沒,唯恐顧客的目光,從自己的攤位上溜走。
在這片喧囂的海洋中,李謹誠的攤位,卻像一個被按下了靜音鍵的孤島,顯得格格不入。
他沒有叫賣。
甚至,他都沒有像其他攤販一樣,將所有的蔬菜都堆在最顯眼的地方,用那鮮亮的顏色去吸引顧客。他的那輛軍綠色“赤兔馬”上,大部分蔬菜都還靜靜地躺在車鬥裏,隻在攤位前擺出了幾樣樣品。
他隻是安靜地坐在那個小馬紮上,麵前放著一盆從家裏打來的、清澈見底的清水,手裏拿著一把雪亮的小刀,正在不慌不忙地處理著一棵大白菜。
他的動作,專注而富有節奏感。
小刀輕輕一劃,白菜根部那塊帶著泥土、最堅硬的部分,被精準地切了下來。接著,他熟練地剝去最外層那幾片有些發黃、品相不佳的菜葉。做完這一切,他才將這棵處理過的、隻剩下最精華菜心的白菜,放進清水裏,仔細地衝洗掉葉片間可能藏著的泥沙。
洗淨後,他將白菜放在一塊幹淨的木板上,瀝幹水分,然後整齊地碼放在攤位的另一邊。
在他的旁邊,已經處理好了一小堆土豆,個個都削去了外皮,露出了淡黃色的內裏,光滑圓潤,再也沒有一個“麻子臉”。還有一小堆黃瓜,同樣被削去了帶著毛刺的外皮,顯得青翠欲滴。
他這番奇怪的舉動,早已吸引了周圍所有攤販的注意。
“嘿,我說老張,你看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麽名堂?”隔壁賣肉的攤主,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一邊“砰砰”地剁著排骨,一邊朝李謹誠的方向努了努嘴。
被叫做老張的,是個賣調料的幹瘦老頭,他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誰知道呢?八成是腦子不清白。賣菜還幫人擇幹淨?他知不知道,這一擇一洗,一斤菜起碼要掉二兩秤!這不等於把錢往水裏扔嗎?”
“可不是嘛!”另一個賣豆腐的大嬸也插嘴道,“你看他那土豆,皮削得那麽幹淨,一斤土豆削完,能剩下七兩就不錯了。傻小子,真是傻到家了!我敢打賭,他今天連本錢都掙不回來!”
他們的議論聲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到李謹誠的耳朵裏。但他恍若未聞,依舊專注地做著手裏的活。
這些議論,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在這些習慣了“一錘子買賣”、“賣毛菜”的攤販眼中,自己的行為,無異於自斷財路。他們無法理解,自己賣的,不僅僅是蔬菜,更是一種叫做“方便”和“時間”的附加價值。
這,就是降維打擊的第一層:產品思維的碾壓。
很快,李謹誠的攤位前,又多了一塊用硬紙板做成的簡易招牌,上麵用清秀而有力的鋼筆字,寫著兩行字:
“家家福淨菜”
“幹淨、方便,回家直接下鍋!”
做完這一切,他又從車鬥的角落裏,拿出了一小捆水靈靈的小蔥,就那麽隨意地放在攤位的一角。
這下,周圍的攤販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家家福淨菜?還起個名字?笑死我了!”
“你們看,他還拿了捆小蔥!幹嘛?難道還要買菜送蔥不成?”
“這小子要是能把生意做下去,我老張的名字倒過來寫!”
嘲笑聲中,市場的客流高峰期,終於到來了。
穿著各色工裝的工人們,拎著菜籃子的大爺大媽們,湧進了菜市場。
李謹誠的攤位,因為占據了肉鋪旁的黃金位置,很快就有人圍了上來。
“小夥子,你這黃瓜怎麽賣?”一個大媽拿起一根處理過的黃瓜,掂了掂,問道。
“大媽,我這黃瓜,一毛六一斤。”李謹誠站起身,微笑著回答。
“什麽?一毛六?”大媽的嗓門立刻高了八度,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別人的黃瓜才賣一毛三,你這怎麽貴三份錢?你這小夥子,看著老實,心怎麽這麽黑啊!”
她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周圍幾個攤販,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等著看李謹誠的笑話。
李謹誠沒有慌,依舊保持著微笑,耐心地解釋道:“大媽,您看,我這黃瓜,是給您削好皮、洗幹淨的。您買回去,不用再自己動手,直接切了就能涼拌,或者下鍋炒。您買別人一斤黃瓜,削了皮,去了頭尾,剩下的也就八兩多。我這一毛六,算下來,跟您自己買回去處理,價格差不多的。您省了時間,省了力氣,還不用自己家費水,多劃算啊。”
這番話說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大媽愣了一下,似乎覺得有點道理,但她節儉了一輩子,還是覺得不劃算,撇了撇嘴,放下黃瓜,搖著頭走了:“不劃算,不劃算,還是自己弄省錢。”
一連幾個顧客,都是在問了價格之後,搖著頭離開。
李謹誠的攤位前,漸漸冷清下來。
而旁邊其他攤位,已經陸續開張,討價還價聲、稱重收錢聲,不絕於耳。
“我就說吧,行不通的!”賣調料的老張,得意地對他旁邊的肉鋪老板說,“城裏人是懶,但還沒懶到連菜都懶得洗的地步!貴三份錢,誰買啊!”
肉鋪老板也點點頭,看著李謹誠的眼神裏,帶上了一絲同情。
就在李謹誠陷入開張以來第一個“無人問津”的困境時,轉機,終於出現了。
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和長裙,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女教師,急匆匆地從市場入口走了過來。她左手拎著一個裝滿作業本的布兜,右手空著,臉上帶著一絲焦急。
她顯然是剛下早課,要趕在中午回家給孩子做飯。
她在肉鋪前停下,迅速地買了一塊肉,然後目光開始在周圍的菜攤上搜尋。當她的目光掃過李謹誠的攤位時,瞬間就被那堆處理得幹幹淨淨的土豆和青椒吸引了。
“小師傅,你這菜……”她快步走了過來,指著那些削好皮的土豆問道。
“老師您好,我這是‘淨菜’,都給您處理幹淨了,回家直接就能下鍋。”李謹誠立刻迎了上去,他知道,他的“目標客戶”,來了!
“價格呢?”女教師顯然很關心時間。
“土豆兩毛一斤,青椒兩毛五。”李謹誠報出了價格。
這個價格,比市價高出了將近四成。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女教師隻是略微沉吟了半秒鍾,便立刻說道:“好!給我來兩斤土豆,半斤青椒!”
她太清楚回家做飯的流程了。洗菜、擇菜、削皮,這些瑣碎的準備工作,至少要花掉她十幾分鍾。而現在,這十幾分鍾,可以用幾毛錢買回來,對她來說,太值了!
“好嘞!”李謹誠精神一振,手腳麻利地開始稱重。
就在他稱好菜,準備遞給女教師時,他做出了第二個讓旁觀者驚掉下巴的舉動。
他順手從旁邊拿起兩根水靈靈的小蔥,和裝著土豆青椒的袋子,一起遞了過去。
“老師,您第一次來我這買菜,這兩根小蔥送給您,炒菜用得著。”
這,就是降維打擊的第二層:營銷思維的碾壓!
女教師愣住了。她買了一輩子的菜,還是第一次碰到主動送東西的攤販。她看著李謹杜臉上真誠的笑容,心中瞬間升起一股暖意和好感。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她嘴上客氣著,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沒事,應該的。您以後常來就行。”李謹誠笑道。
“行!小師傅你這生意做得好!我以後就來你這買了!”女教師高興地接過菜,付了錢,滿意地離開了。
這筆交易,像一塊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湖麵。
旁邊那些等著看笑話的攤販,全都傻眼了。
“賣……賣出去了?”
“還真有傻子買啊?貴那麽多!”
“送……還真送蔥啊?!他這一單,還能掙到錢嗎?”
他們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女教師的成功購買,像一個活廣告。很快,又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姑娘,被吸引了過來。她顯然也是剛下夜班,一臉疲憊,隻想趕緊回家睡覺。當她看到那些不用自己動手就能直接下鍋的蔬菜時,眼睛都亮了。
“這個好!這個好!給我來點番茄和雞蛋!”
李謹誠的攤位前,開始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顧客……
他們都有著共同的特點:時間緊張的雙職工、怕麻煩的年輕人、或者是不太會做飯的單身青年。這些人,在過去,是被傳統菜市場忽略的群體。而今天,李謹杜用他超越時代的“淨菜”服務,精準地抓住了他們的痛點!
漸漸地,李謹誠的攤位前,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穩定的客流。雖然不像其他攤位那樣人聲鼎沸,但來的每一個,都是目標明確、購買爽快的“優質客戶”。
而那句“買菜搭兩根小蔥”的策略,更是發揮了奇效。它成了一種社交貨幣,顧客們提著菜離開時,臉上都帶著占了點小便宜的驚喜和滿足。
臨近中午,市場的人流漸漸散去。
李謹誠攤位上,那一小堆精心準備的“淨菜”,已經全部售罄。車鬥裏剩下的那些沒來得及處理的“毛菜”,他也以降價的方式,處理給了最後幾個貪便宜的大爺大媽。
當他收起攤子,準備離開時,旁邊賣調料的老張,終於忍不住,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和濃濃的困惑。
“小……小李是吧?”他的稱呼,已經從“那小子”變成了“小李”,“你……你今天……掙到錢了嗎?”
李謹誠看著他,神秘一笑,沒有回答。
他跨上他的“赤兔馬”,在市場裏無數道複雜的目光注視下,蹬著車,消失在了街角。
他沒有立刻回家。
而是將車騎到了一個無人的僻靜小巷裏。
他停下車,靠在牆上,心髒“怦怦”地狂跳。他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裝錢的布袋。
布袋不重,但李謹誠感覺,它有千斤重。
他顫抖著手,解開袋口,將裏麵所有的錢,都倒在了車鬥裏一塊幹淨的塑料布上。
一堆零散的、帶著汗水和蔬菜味道的鈔票。
有一毛的,兩毛的,五毛的,也有一塊的,兩塊的,五塊的,甚至還有幾張十塊的“大團結”。
李謹誠深吸一口氣,開始一張一張地,仔細清點。
他的心跳,隨著數字的累加,越來越快。
五十……
八十……
一百二十……
一百五十……
當他數完最後一毛錢的硬幣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反複地,又數了兩遍。
沒錯!
除去所有成本——菜的本金、來回的車費、甚至包括損耗和送掉的小蔥,今天一上午,他手裏的淨利潤,赫然是一個讓他自己都感到窒息的數字!
李謹誠的雙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地攥著那一大把零錢,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天空。
陽光刺眼,恍如隔世。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李謹誠的命運,這個家的命運,將徹底不同了!
而一場即將到來的、席卷整個李家的巨大“地震”,也正在他手中的這堆零錢裏,悄然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