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鋼鐵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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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爾的戰書是裹著焦土氣息送來的。
    騎士翻身落馬時,甲胄上還沾著未冷的血汙,染血的羊皮紙被他死死攥在手裏,指縫裏滲著黑紅色的泥漿——那是南方邊陲村莊的土。
    “大人,”騎士聲音嘶啞,跪在淩曜書房的青石地上,“三個村、兩座預警塔……全沒了,隻剩這個。”
    羊皮紙展開時,一股燒灼的焦糊味撲麵而來。上麵隻有一行字,用炭灰混著血寫就,筆畫猙獰如爪:
    “三日後,黑石峽穀見,焚盡星輝。”
    落款是一個歪扭的“加爾”,旁邊畫著一團燃燒的火焰,像極了前線傳回來的情報裏,那些被魔化的生物身上跳動的邪火。
    窗外,古堡的警鍾在黎明時分驟然響起,銅鍾的轟鳴撞在古城的石牆上,反彈出連綿的回聲,驚醒了沉睡的街巷。
    守曜衛的士兵們從營房裏奔出,鎧甲碰撞聲、武器出鞘聲、戰馬的嘶鳴聲,很快在廣場上匯成一股湍急的洪流。城牆上,瞭望手正舉著望遠鏡望向南方,鏡片反射的光裏,隱約能看到天際線處蒙著一層淡紅的霧——那是焚滅軍過境時,魔氣與焦土混合的顏色。
    戰略室裏,巨大的沙盤占據了半壁空間。淩曜站在沙盤前,指尖懸在黑石峽穀的位置,指腹反複摩挲著沙盤上凸起的山脈紋路。峽穀兩側的山體用深褐色陶土製成,陡峭如刀削,穀底隻有一道狹窄的通道,標注著“僅容三騎並行”的字樣。這是南部進入星輝古城的唯一隘口,天造地設的防禦屏障。可沙盤角落,一塊小小的木牌上刻著“黑石鎮”三個字,用紅漆畫了個圈——那是加爾長大的地方,十年前被魔氣侵襲後,就成了一片廢墟。
    “防線就定在這裏。”淩曜的聲音壓過沙盤旁的議論聲,目光掃過在場的將領,“守曜衛主力兩刻鍾後開拔,攜帶三天的幹糧和全部改進型符文盾;小七,你帶第一梯隊先去清場,把峽穀裏殘存的流民轉移到後方的臨時安置點,記住,一個都不能落下。”
    小七抬手按在胸甲上,金屬甲片碰撞出清脆的響:“是。”她轉身時,腰間的佩劍掃過沙盤邊緣,帶起一點細沙,落在標注“焚滅軍”的暗紅色陶俑上。當年她剛入影衛時,也是這樣站在淩曜身後,隻是那時她手裏的劍隻為護主,如今卻要為守護一座城、一片大陸而揮。她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淩影的人已經出發了,會在峽穀兩側的密林中布下‘風鳴陷阱’,隻要有東西踏進去,機關帶動銅鈴,三十裏外都能聽見動靜。”
    蘇睿的光幕在沙盤另一側亮起,淡藍色的能量模型在她指尖流轉,像一簇跳動的冰焰。她麵前攤著幾張羊皮紙,上麵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文圖譜,旁邊放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管,裏麵裝著暗紫色的液體——那是從前線帶回的“焚滅軍”魔氣樣本。“樣本分析出來了,”她指著光幕上閃爍的紅點,“這是‘蝕能’的變種,分子結構比普通魔氣更活躍,會順著能量縫隙往裏鑽,傳統的防禦護盾撐不過一刻鍾就會被腐蝕穿透。”
    她抬手在光幕上一劃,調出新的符文圖譜,線條比之前更複雜,像一張交錯的網:“我改了防禦符文的回路,把‘硬抗’改成‘導流’,在護盾表麵刻上螺旋形的凹槽,讓魔氣順著凹槽流走,再用‘星瑩草’提煉的中和劑消解掉。另外,從埃德加的領域數據裏拆出來個‘不穩定諧振場’,能發出特定頻率的聲波,幹擾低階魔化生物的神經,讓它們失去協調性,就是不知道對加爾本人有沒有效果,得等實戰檢驗。”
    “把符文刻在峽穀兩側的岩壁上,每十米一個,形成環形防禦帶;諧振場發生器優先給前鋒小隊,每人配備兩個備用能源晶核。”淩曜點頭,目光轉向後勤官,“星瑩草的運輸要走秘密通道,從西境的種植園直接運到前線,繞開南宮家控製的物資站;還有治療藥劑,必須由我們的人親自押送,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話音剛落,淩影的暗探就從窗外的陰影裏現身,遞上一份卷起來的竹箋。小七接過,快速掃了一眼,眉頭瞬間擰起:“南宮靜借著統籌後勤的名義,把她的人安插進了三個主要物資站,還以‘戰時管製’為由,扣了我們一批治療藥劑,說要‘優先供應正規軍’——可那些藥劑是給前線傷兵準備的。”
    淩曜拿起竹箋,指尖捏著紙角,直到紙邊泛白。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笑意卻沒到眼底:“讓她扣。”他把竹箋放在燭火旁,看著火舌一點點舔舐紙邊,“她想借這場仗織網,那就讓她織。網越大,越容易被風吹破。現在,我們的首要目標是擋住加爾,其他的,等打完這仗再說。”
    蘇睿走到他身邊,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他的靈軀總是涼的,尤其是在壓力大的時候,指尖會泛出淡淡的藍光,像淬了一層薄冰。“錨點計劃遇到瓶頸了,”她聲音放輕,怕打擾到周圍忙碌的將領,“實驗室裏能把‘星瑩草’汁液提純到九成,可大規模生產的時候,純度隻能到六成,中和魔氣的效果差太多。我還在找替代品,比如北境的‘冰藍花’,但需要時間測試,可能趕不上開戰。”
    淩曜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涼意透過指尖傳過去,卻帶著一種定人心神的力量。他沒說話,隻是朝著南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裏,暗紅的霧氣已經越來越濃,仿佛能聽見焚滅軍的嘶吼聲順著風飄過來。“先擋住加爾,”他重複道,語氣堅定,“剩下的,我們一起想辦法。”
    峽穀裏,守曜衛的士兵正在岩壁上刻符文。鏨子敲在石頭上的聲音,一下下清脆而有力,在空曠的峽穀裏回蕩。陽光照在新築的防禦工事上,金屬甲片閃著冷光,符文凹槽裏還殘留著未幹的銅粉,在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遠處,滿載物資的馬車在騎兵的護衛下緩緩駛來,車輪碾過碎石路,留下深深的轍印。
    一個年輕的士兵蹲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抬頭望向南方。他的鎧甲上還留著上次戰鬥的劃痕,懷裏揣著一封家信,是出發前母親托人送來的。“哥,你說咱們能擋住嗎?”他問身邊的老兵。
    老兵正給弓箭上弦,聞言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身後的方向:“你看,那是星輝古城的方向。咱們的家人、朋友都在那兒,所以啊,必須擋住。”
    風裏除了焦土味,還多了幾分鋼鐵的硬氣。沒人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也沒人知道鋼鐵防線能不能擋住焚滅軍的洪流。但每個人都握著武器,盯著南方的方向——那裏,魔氣的暗紅還在蔓延,而他們的身後,是星輝古城的萬家燈火,是他們必須守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