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峽穀的風早被血味浸透。
    焚滅軍的衝鋒像沒有盡頭的潮水，狂信徒們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湧，有的肚子被劃開，內髒拖在地上還在嘶吼；有的斷了腿，就用手爬，指甲摳進碎石裏，留下一道道血痕。
    魔化生物更瘋狂，體型龐大的魔化熊用爪子拍碎掩體，把士兵的鎧甲連同骨頭一起捏成肉泥；靈活的魔化狼繞到防線側麵，找準空隙就撲上去，用牙齒撕開喉嚨。
    守曜衛的士兵們殺紅了眼。李銳握著大刀，刀刃已經卷了邊，他剛砍倒一個狂信徒，又有兩個撲了上來。他側身躲開斧頭，刀柄砸在狂信徒的太陽穴上，趁著對方發懵，一刀捅進對方胸口。鮮血濺在他臉上，他抹都沒抹，轉頭又朝著下一個目標衝去。
    “撐住！別讓他們過來！”他的嗓子早就喊啞了，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後麵就是古城！退了我們都得死！”
    新兵林小遠的長槍已經斷了，他撿起地上的短刀，手不停地發抖。剛才一個狂信徒差點把他的胳膊砍下來，是王虎替他擋了一刀，現在王虎的肩膀還在流血，卻依舊揮舞著長刀，像一頭不知疲倦的猛虎。
    “小遠！看前麵！”王虎喊著，一刀劈開魔化狼的腦袋，“別愣著！砍他們的腿！”
    林小遠咬咬牙，朝著一個狂信徒的膝蓋砍去。短刀砍進肉裏，狂信徒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他又補了一刀，看著對方倒在地上不動，才敢喘口氣。
    可還沒等他緩過來，又有三個狂信徒衝了過來，他握緊短刀，準備迎上去，卻看到防線側麵的符文突然亮起——蘇睿改進的偏轉符文又啟動了。
    淡藍色的能量屏障在岩壁間展開，狂信徒扔來的魔氣彈碰到屏障，立刻被彈飛出去，砸在後麵的焚滅軍身上，炸出一團團暗紅的血霧。
    符文師阿禾跪在地上，手裏拿著最後一瓶星瑩草汁液，正往符文凹槽裏倒。她的手臂被碎石劃傷了，鮮血順著胳膊流進袖子裏，可她顧不上疼，隻是死死盯著能量儀表盤——指針已經快要跳到紅色的那片區域，符文的能量快要耗盡了。
    “堅持住……再堅持一會兒……”她小聲念叨著，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在給符文打氣。
    就在這時，戰場中央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淩曜和加爾，終於撞上了。
    加爾的骨錘揮得虎虎生風，每一次落下都能砸出一個半米深的坑，碎石和魔氣混在一起，形成一團暗紅色的風暴。他朝著淩曜衝過去，速度快得不像近三米的巨人，骨錘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逼淩曜的胸口。
    “躲啊！你不是很能躲嗎！”加爾怒吼著，雙眼中的火焰快要噴出來，“今天我要把你撕成碎片！讓你知道毀滅的力量！”
    淩曜的靈軀泛著暗藍色的光，像一道鬼魅的影子，輕鬆避開了骨錘的衝擊。他沒有硬拚，而是繞到加爾的側麵，指尖凝聚出一道能量刃，朝著加爾的腰腹砍去。
    能量刃劃過空氣，留下一道淡藍的痕跡，精準地砍在加爾覆蓋著魔紋的皮膚上。“嗤”的一聲，加爾的皮膚上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暗紅的血液流了出來，落在地上，把石頭都染成了黑色。
    “你就隻會這種小把戲嗎？！”
    加爾吃痛，更加狂躁，他轉身揮舞骨錘，朝著淩曜橫掃過去。
    淩曜往後一躍，骨錘擦著他的靈軀砸在地上，震得周圍的士兵都站不穩。加爾的力量遠超淩曜的預估，每一次攻擊都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仿佛要把整個峽穀都砸平。
    淩曜的靈軀在空中飄忽不定，他不斷尋找著加爾的破綻，指尖的能量刃一次又一次地落在加爾身上。
    可加爾的皮膚比魔化生物還要堅硬，加上魔氣的防護，這些傷口隻能讓他流血，卻無法重傷他。相反，持續的高強度對抗讓淩曜的靈軀開始不穩定，暗藍色的光芒時不時閃爍一下，他能感覺到體內的能量在躁動，之前和埃德加對抗時留下的隱患，此刻像針一樣紮著他的靈核。
    “躲躲藏藏的懦夫！有本事就跟我正麵打！”
    加爾咆哮著，猛地一跺腳，以他為中心，一圈暗紅色的衝擊波擴散開來。碎石、斷劍、屍體，全都被這股力量掀飛，朝著四周砸去。
    幾個來不及躲閃的守曜衛士兵被砸中，當場口吐鮮血，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淩曜眼神一凝，靈軀瞬間變得凝實，雙臂交叉在胸前，暗藍色的能量形成一麵護盾。“轟”的一聲，衝擊波撞在護盾上，淩曜被這股巨力推得向後滑了十幾米，靈軀的光芒一陣閃爍，差點消散。他穩住身形，咳出一口暗藍色的能量體——靈軀已經開始受損了。
    “必須速戰速決。”淩曜心裏想著。
    加爾的力量像是源源不斷，再拖下去，不僅自己撐不住，防線也會被焚滅軍突破。他仔細觀察著加爾的動作，發現加爾每次發出範圍攻擊後，都會有一個極其短暫的能量回氣間隙。雖然隻有一瞬間，但對他來說，足夠了。
    就在加爾的衝擊波剛消散，準備再次揮舞骨錘的刹那，淩曜動了。他不再閃避，暗藍色的靈軀化作一道流光，主動衝向加爾。
    加爾愣了一下，沒想到淩曜竟敢主動靠近，他立刻舉起骨錘，朝著淩曜砸去。可淩曜的速度太快了，他避開骨錘的正麵，雙手直接抓住了錘柄！
    “什麽？！”
    加爾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魔氣順著錘柄，朝著淩曜的手湧去，可淩曜不僅沒被魔氣侵蝕，反而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
    下一刻，令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淩曜的靈軀突然爆發出深邃的暗藍色光芒，像一個微型的黑洞。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他的雙手傳來，不是針對加爾的肉體，而是他體內與魔氣深度融合的“蝕能”！
    “呃啊——！”
    加爾發出一聲痛苦的怒吼，他感覺自己苦修多年的力量，正被淩曜強行從體內剝離。那是與他的意誌融為一體的毀滅性能量，此刻卻像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入淩曜的靈軀。
    他想掙脫，可淩曜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抓住錘柄，無論他怎麽用力，都無法拉開。
    “少主在幹什麽？！”
    遠處的小七看到這一幕，失聲驚呼。她握著長劍的手緊了緊，想要衝過去，卻被身邊的影衛攔住：
    “大人，您不能去！現在過去會打擾少主！”
    小七咬著牙，目光緊緊盯著戰場中央，眼神裏滿是擔憂。
    指揮所裏，蘇睿通過觀測設備看到了這駭人的景象，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上，淩曜的靈軀能量曲線正在瘋狂波動，暗藍色的能量中開始混入暗紅色的“蝕能”，兩種能量相互衝突，形成一道道雜亂的波紋。
    “淩曜！快停下！”她的聲音通過緊急通訊傳入淩曜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你的靈軀承受不住‘蝕能’！會崩潰的！”
    可淩曜沒有停下。他知道這有多危險——“蝕能”是混亂與毀滅的集合體，和他靈軀的高維能量完全相悖，強行吞噬無異於引火燒身。但他沒有選擇，這是唯一能快速擊敗加爾的方法。
    他能感覺到“蝕能”在體內橫衝直撞，像無數把小刀在切割他的靈核，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同時，一股冰冷的狂躁感湧上心頭，讓他想要毀滅眼前的一切。
    他的靈軀開始劇烈閃爍，光芒在暗藍與暗紅之間瘋狂切換，邊緣處出現了細微的能量逸散，像隨時會熄滅的火焰。
    加爾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他龐大的身軀開始顫抖，身上的魔紋光芒越來越暗，雙眼中的火焰也變得黯淡。
    “不……這是我的力量……你不能搶走……”加爾發出不甘的咆哮，聲音卻越來越弱，再也沒有之前的洪亮。
    終於，當加爾的力量被吞噬近七成時，他再也支撐不住，龐大的身軀搖搖欲墜。淩曜猛地鬆開手，將他推開。
    加爾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轟然跪倒在地，骨錘從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低著頭，大口喘著氣，眼神渙散，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焚滅軍看到加爾倒下，衝鋒的勢頭瞬間一滯，陷入了短暫的混亂。有的狂信徒停下腳步，茫然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加爾；有的則更加瘋狂，嘶吼著朝著防線衝來，想要為加爾報仇。
    可勝利的代價，遠比想象中沉重。
    淩曜站在戰場中央，靈軀已經變得極其詭異。暗藍色的能量中混雜著大量的暗紅“蝕能”，兩種顏色像兩條糾纏的毒蛇，在他體內瘋狂衝突、撕扯。
    他的形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邊緣處不斷有細碎的能量碎片剝落、消散，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把石頭都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一股毀滅、暴戾的氣息不受控製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和之前沉穩深邃的氣質判若兩人。他抬起手，看著自己閃爍不定的手臂，能感覺到靈軀正在崩潰的邊緣。
    然後，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星輝古堡的方向，眼神裏充滿了痛苦、掙紮，還有一絲令人心悸的瘋狂——“蝕能”正在影響他的意誌，讓他快要失去理智。
    “淩曜！別被‘蝕能’控製！”蘇睿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哭腔，“想想古城！想想我們！”
    淩曜的身體晃了晃，暗藍色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驟然熄滅大半。他感覺靈核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整個靈軀像斷線的風箏，從半空中直直墜落！
    “淩曜——！”蘇睿的驚呼聲響徹整個指揮所，她猛地站起來，想要衝出指揮所，卻被身邊的助手攔住：“蘇小姐！您不能去！外麵太危險了！”
    小七看到淩曜墜落，再也忍不住，提劍朝著戰場中央衝去。影衛們想要跟上，卻被她喝止：“守住防線！我去接少主！”她的身影像一道閃電，穿過混亂的戰場，朝著淩曜墜落的方向跑去，眼神裏滿是焦急和堅定。
    戰場上，焚滅軍因為加爾的潰敗和淩曜的墜落，陷入了更大的混亂。有的開始撤退，有的則還在瘋狂衝鋒。守曜衛的士兵們看到淩曜墜落，也慌了神，李銳立刻喊道：“穩住！別亂！小七大人去接少主了！我們守住防線，等少主回來！”
    林小遠握緊了手中的短刀，看著小七衝向戰場中央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後的古城方向，深吸一口氣，朝著衝過來的狂信徒衝了過去。
    他不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們守的不僅是防線，更是淩曜用生命保護的家園。
    王對王的決戰，以加爾的潰敗告終。可淩曜，這位星輝古城的守護者，卻在勝利的瞬間，走到了毀滅的邊緣。
    峽穀裏的風還在吹，帶著血味和魔氣，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戰鬥的慘烈，也在等待著一個未知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