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張繼:寫“活”楓橋夜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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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張繼,也許你閉著眼都能背出“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可你知道嗎?寫出這千古名句的人,這輩子過得比秋夜的江風還涼。
他生在大唐由盛轉衰的當口,考中進士卻沒官做,趕上安史之亂隻能逃,後來好不容易謀了個小官,最後連下葬的錢都湊不齊。
天寶十二年:考中進士的“高光”,轉眼就成“尷尬”
張繼出生那會兒,大唐還沒徹底垮,但空氣裏已經飄著不對勁的味兒了——唐玄宗後期忙著跟楊貴妃談戀愛,李林甫、楊國忠輪流掌權,朝堂上烏煙瘴氣,地方上節度使的勢力越來越大。張繼不管這些,他是個實打實的“讀書卷”,打小就抱著書啃,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考進士,當清官,給老百姓做點實事。
唐代的科舉難到啥程度?有句話叫“五十少進士”,意思是五十歲能考中,都算年輕的。張繼運氣好,也夠厲害,天寶十二年(753年),他一把就考中了!那會兒他也就二十多歲,站在放榜的牆跟前,看著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心裏得多敞亮?估計連夜就寫了信給家裏,盼著能早點當官,一展抱負。
可他沒料到,唐代的“進士”跟現在的“錄取通知書”不一樣——考中隻是拿到了“入場券”,想真當上官,還得參加“銓選”。
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官場麵試”,考官不僅看你文章寫得好不好,更看你會不會來事、合不合官場的規矩。張繼是個直腸子,寫文章敢說真話,做人也不願彎腰討好,結果可想而知——銓選落榜了。
他後來在《感懷》裏寫“調與時人背”,這話裏全是委屈:不是我沒本事,是我不願跟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同流合汙!
落榜後,張繼沒臉在長安待著,背著書箱回了老家。一路上,看著田裏的農夫彎腰插秧,看著路邊逃荒的人啃著樹皮,再想想自己空有“進士”名頭,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心裏像被堵了塊石頭。
這段“懷才不遇”的日子,沒把他磨垮,反倒讓他看清了官場的真相,也為後來那些滿是“愁緒”的詩,埋下了根。
安史之亂:從“讀書人”到“參軍”,亂世裏的無奈轉身
張繼在家鄉沒閑多久,天寶十四載(755年),一聲驚雷炸響——安祿山在範陽起兵了!這就是後來把大唐攪得天翻地覆的“安史之亂”。
叛軍的鐵騎跑得比風還快,沒多久就拿下了洛陽,接著又衝破了潼關。長安城裏的唐玄宗慌了,帶著楊貴妃、楊國忠一路往四川逃,路上還發生了“馬嵬坡之變”,楊貴妃被賜死。
整個中原地區亂成了一鍋粥:城裏的房子被燒,田裏的莊稼被踩,老百姓要麽被殺,要麽拖著家當往南方逃。張繼也沒能幸免,他收拾了幾件衣服,跟著逃難的人群,一路往江南跑。
江南雖然沒被叛軍直接打,但也被亂世攪得人心惶惶。張繼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裏不是滋味:讀了十幾年書,本來想當文官治理天下,可現在天下都亂了,手裏的筆還頂用嗎?
他在詩裏寫“戎馬不如歸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字裏行間全是心疼——戰馬比歸田的馬還累,一千戶人家現在隻剩一百戶,這日子怎麽過啊?
轉機出在唐代宗寶應元年(762年)。這一年,政府軍終於收複了長安和洛陽,天下稍微穩了點。朝廷急需人手平定殘餘的叛軍,有人想起了張繼——這小夥子是進士出身,有文化,還正直,於是推薦他做了“員外郎征西府中供差遣”。說白了,就是在西征的軍營裏管文書、做參謀,不算大官,但總算能為平叛出點力。
張繼接到任命時,心裏又激動又忐忑。他放下了手裏的筆,拿起了軍營裏的文書冊,跟著軍隊輾轉各地。白天,他幫著統計糧草、記錄軍情,有時候忙到半夜都沒飯吃;晚上,躺在冰冷的營帳裏,聽著外麵的風聲,他會想起老家的父母,想起長安的繁華,也想起自己當初的抱負。
好在他沒忘了初心,不管多忙,都堅持“知治體”——就是明白治理的根本是老百姓。比如軍隊要征糧,他會反複核對,生怕多收了老百姓一粒米;看到士兵欺負百姓,他也敢站出來說話。
後來,叛亂慢慢平定,張繼也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升了官——先做檢校員外郎,再做檢校郎中,最後當了“鹽鐵判官”,負責洪州(現在的南昌)的財賦。這官不算大,但管的是“錢袋子”,要是想貪,很容易撈油水。
可張繼天天往糧倉、鹽場跑,查賬目、看庫存,生怕有貪官克扣。有人勸他“別太較真,給自己留點餘地”,他卻搖頭:“我當這個官,是為了老百姓,不是為了自己。”
大曆末年:清廉一輩子,最後連“歸途”都愁
張繼在洪州當鹽鐵判官那幾年,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也算安穩。他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寫寫詩,詩裏少了早年的“愁”,多了幾分對民生的“憂”。
比如他寫“水鄉霾白屋,楓岸疊青岑”,不是單純寫風景,是看到水鄉的老百姓住著破舊的白房子,心裏惦記著他們冷不冷、餓不餓。
天不遂人願,大曆末年(779年前),張繼病倒了。一開始他還撐著去辦公,後來實在起不來,隻能躺在家裏。他家裏有多窮?連個像樣的藥罐都沒有,妻子隻能用瓦罐煎藥。朋友們來看他,看到他蓋的被子打了好幾個補丁,都忍不住掉眼淚——一個當官的,過得還不如普通百姓。
沒過多久,張繼就走了。他去世後,妻子連下葬的錢都湊不齊,先把他的靈柩停在寺廟裏。他的好朋友劉長卿得知消息後,趕去洪州祭拜,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裏又痛又愧,寫下了《哭張員外繼》。
詩裏有一句“世難愁歸路,家貧緩葬期”,把張繼的一生都寫透了:生逢亂世,連回家的路都愁;一輩子清廉,死後連下葬都要拖延。
更讓人揪心的是,沒過多久,張繼的妻子也在洪州病逝了。夫妻倆身後沒留下什麽財產,留下了一本詩集——《張祠部詩集》。這本書裏,有他考中進士時的意氣風發,有他銓選落榜時的委屈,有他亂世漂泊時的愁緒,也有他為官時對百姓的牽掛。
後來,人們翻起這本詩集,最記得的還是那首《楓橋夜泊》。有人說,張繼是“因一首詩成名”,真正懂他的人才知道,那“月落烏啼”裏,藏著他一輩子的漂泊;那“江楓漁火”裏,裝著他對天下百姓的心疼。
他沒當過大官,沒留下萬貫家財,他用一首詩、一輩子的清廉,讓我們記住了:唐代有個叫張繼的詩人,他把自己的真心,都寫進了詩裏,也刻進了曆史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