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鐵血女皇武則天的詩意與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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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徽元年的冬夜,感業寺的青燈閃閃爍爍,佛堂裏的木魚聲“篤篤”地敲著,冷得像殿外的寒風。武則天裹著件洗得發白的僧衣,坐在窗邊的小桌前,手裏攥著支磨得光滑的毛筆,紙上已經洇開了好幾滴墨——不對,是眼淚。
    誰能想到,這個現在叫“明空”的尼姑,前幾年還是長安宮裏最受寵的“武才人”,跟著太宗皇帝看遍了禦花園的牡丹;更沒人能想到,幾十年後,她會成為中國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讓天下男人都對著她跪拜。可眼下,她就是個被先帝“遺落”在寺廟裏的孤女,唯一的念想,是長安城裏那個叫李治的男人。
    桌上攤著張粗糙的麻紙,她猶豫了半天,終於下筆,寫下了二十八個字。就是這二十八個字,成了她這輩子最動人的“詩意瞬間”,也藏著她從尼姑到女皇的第一步密碼。
    《如意娘》:感業寺裏的相思——把眼淚寫在石榴裙上
    武則天寫《如意娘》的時候,才二十五歲。這個年紀,本該是在宮裏描眉畫眼、跟著姐妹賞花的日子,她卻得每天穿著灰撲撲的僧衣,念著“阿彌陀佛”,心裏卻全是李治的影子。
    太宗去世後,按照唐朝規矩,沒生孩子的妃嬪都得去寺廟出家,武則天也沒能例外。剛到感業寺的時候,她還抱著希望——李治當太子的時候,跟她偷偷有過情意,他說過“等我”。可日子一天天過,從春等到冬,連個送信的人都沒有,她心裏的慌,像寺外的野草一樣瘋長。
    有天早上,她坐在佛前念經,看著經卷上紅色的字,看久了再抬頭,窗外的綠樹居然變成了紅色;再低頭看字,紅字又像褪了色,變成了綠色。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是自己哭多了,眼睛花了。就是這個瞬間,她腦子裏蹦出了第一句詩:“看朱成碧思紛紛”。
    “看朱成碧”這四個字,哪是寫眼睛花?是寫她的心思亂成了一團麻。你想啊,一個心裏裝著人的姑娘,天天被關在冷廟裏,見不到想見的人,連看顏色都能看混,這份思念,得有多深?就像現在的人,想對象想得失眠,吃外賣都嚐不出味道,武則天隻是把這種“失魂落魄”,寫成了詩裏的“看朱成碧”。
    接著往下寫,就是“憔悴支離為憶君”。這可不是她瞎編的——感業寺的飯是糙米,菜是鹹菜,她本來就瘦,再加上天天愁眉苦臉,沒過幾個月,手腕細得能一把攥住,以前穿的衣服都晃蕩。有次打水,看見井裏自己的影子,頭發枯黃,眼窩深陷,她都快認不出自己了。這份“憔悴”,是真的,不是為了博同情裝出來的。
    最戳人的,是最後兩句:“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這條石榴裙,是她從宮裏帶出來的唯一一件“寶貝”。那是太宗還在的時候,李治偷偷送她的,紅色的裙擺上繡著纏枝蓮,料子是上好的蜀錦。在宮裏的時候,她隻在過節的時候穿,李治還誇過“這顏色襯你”。到了感業寺,她把裙子疊得整整齊齊,藏在箱子最底下,舍不得穿,也舍不得扔——這是她和李治唯一的念想。
    那天寫這句詩的時候,她真的去開了箱子,把石榴裙拿了出來。裙子上還留著以前的淚痕,是她剛到寺廟的時候哭的,現在又有新的眼淚掉在上麵,暈開一小片紅。她摸著裙子,心裏想:“李治啊李治,你要是不信我天天想你、天天哭,就來看看這條裙子,上麵的眼淚就是證據。”
    這種用“實物說話”的心思,多聰明啊!她沒說“我想你想瘋了”,也沒說“我好可憐”,讓裙子當“證人”——就像現在的人,會把和愛人的聊天記錄截圖保存,會把送的禮物當寶貝,武則天隻是用更詩意的方式,把思念變成了“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後來這首詩怎麽傳到李治手裏的?說法有很多,有人說是她托去長安辦事的尼姑帶的,有人說是李治身邊的太監偷偷遞的。但不管怎麽傳,李治看到詩的時候,肯定是動了心——他那時候已經當了皇帝,後宮裏有不少美人,可看到“看朱成碧”“開箱驗取石榴裙”,還是想起了以前在太宗宮裏,那個敢跟他開玩笑、眼睛亮閃閃的武才人。
    沒過多久,李治就以“上香”的名義去了感業寺。兩人一見麵,武則天哭得稀裏嘩啦,李治也紅了眼,說了句“委屈你了”。就是這次見麵,為她後來重返宮廷埋下了伏筆。一首詩,居然成了她人生的“轉折點”——這就是武則天的厲害,她的柔情裏,從來都藏著小心思。
    詩裏的權力:柔情不是軟弱,是“敲門磚”
    有人說,《如意娘》根本不是情詩,是武則天的“政治工具”。這話不全錯,但也不全對。
    說它是“工具”,沒錯。武則天在感業寺裏,沒權沒勢,連見李治一麵都難,除了用“思念”打動他,還能有什麽辦法?她知道李治心軟,知道他念舊情,所以詩裏寫“憔悴支離”,寫“長下淚”,就是要讓他心疼,讓他覺得“我對不起她,我得把她接回來”。
    但要說全是“工具”,沒一點真情,那也不對。武則天首先是個女人,再是政治家。二十五歲的姑娘,在孤苦伶仃的寺廟裏,想念自己喜歡的人,難道不是真的?她摸石榴裙的時候掉眼淚,難道是裝的?不過她比一般女人聰明——她知道怎麽把“真情”變成“機會”,怎麽用“柔情”敲開權力的大門。
    就像她後來重返宮廷,一步步從昭儀做到皇後,也沒少用“柔情”這招。李治身體不好,經常頭疼,處理政務累了,武則天就陪在他身邊,給他揉太陽穴,還幫他讀奏折。有時候李治跟大臣吵架,回來心情不好,武則天就給他念自己寫的詩,不是霸氣的,是溫柔的,比如“簾輕幕重金鉤掛,風送春香入殿斜”,讓他放鬆下來。
    但你以為她隻靠柔情?才不是。她幫李治處理政務的時候,偷偷把厲害的大臣記下來,把該怎麽解決問題的辦法想清楚,等李治問她的時候,她一開口就說到點子上。李治越來越依賴她,甚至說“朕的天下,有你一半功勞”。你看,她的柔情是“敲門磚”,敲開大門後,靠的還是真本事。
    《如意娘》就是她第一次用“柔情”當武器,而且用得特別成功。要是她當時在感業寺裏隻會哭,不會寫這首詩,李治可能早就把她忘了;要是她隻寫“我想你,快來接我”,太直白,反而讓李治覺得“這個女人太黏人”。偏偏她寫成了“看朱成碧思紛紛”,寫成了“開箱驗取石榴裙”,又美又真,還帶著點委屈,讓李治不得不動心。
    不止情詩:女皇的“兩麵筆”——霸氣與雅致都在字裏
    很多人知道武則天寫了《如意娘》,卻不知道她當了女皇之後,還寫過特別“霸氣”的詩,甚至連書法都是一絕。她的才情,從來不是隻有“柔情”這一麵,還有跟她“日月當空”的稱號配得上的“霸氣”。
    最有名的就是《臘日宣詔幸上苑》,據說是她剛稱帝的時候寫的。那時候有人不服她,說“女人當皇帝,不合天意,連花都不會為你開”。武則天聽了,沒生氣,隻下了一道“詩詔”:
    “明朝遊上苑,火急報春知。
    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
    你品品這四句詩,多橫啊!“火急報春知”,是命令春天趕緊來;“花須連夜發”,是命令花兒連夜開放,別等天亮。這哪是寫詩?就是女皇在跟天地“下命令”!傳說第二天早上,上苑裏的花真的全開了,牡丹、梅花、桃花擠在一起,連冬天該謝的花都開得豔豔的。大臣們一看,都驚呆了,再也不敢說“不合天意”的話。
    這首詩跟《如意娘》比,簡直是兩個人寫的——一個是哭哭啼啼的小女人,一個是說一不二的女皇帝。可這都是武則天,她能寫出“看朱成碧”的柔情,也能寫出“花須連夜發”的霸氣,這就是她的多麵性。
    除了寫詩,她的書法也特別厲害,最擅長“飛白書”。什麽是飛白書?就是寫字的時候,筆鋒蘸墨少一點,讓筆畫裏留一些空白,看起來像用快幹的筆寫的,又瀟灑又有勁兒,不像一般的字那麽死板。她寫的《升仙太子碑》,現在還在河南偃師,碑上的字,筆畫又粗又有力,可細一看,筆畫中間有細細的空白,像龍的鱗片一樣,又剛又柔。
    據說她寫這碑的時候,已經七十多歲了,還能站在碑前,手裏握著比胳膊還粗的大筆,一筆一劃地寫,連手都不抖。旁邊的大臣勸她“陛下歇會兒”,她卻說“寫字跟治國一樣,得一口氣寫完,不能斷”。你看,她連寫字都帶著女皇的脾氣。
    她喜歡書法,還不是為了好玩。那時候的文人都覺得“女人懂什麽書法”,她偏要寫,還要寫得比男人好,就是要告訴大家“我不僅能當皇帝,還能寫好字,你們別小看女人”。她的書法,跟她的詩一樣,都是她表達自己的方式——柔情是她的“軟武器”,書法和霸氣的詩,是她的“硬底氣”。
    矛盾裏的真:鐵血女皇也有“女兒家心事”
    武則天這輩子,一直被人說“矛盾”——她殺了自己的女兒(傳說),卻也心疼過感業寺的尼姑;她殺了反對她的大臣,卻也給老百姓減稅;她能下命令讓百花開放,卻也會對著石榴裙掉眼淚。
    可正是這種矛盾,讓她的詩意人生更真實。她不是完美的“女神”,也不是冷血的“女魔頭”,她就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隻不過她的人生比一般人更複雜,更有野心。
    比如她當了女皇之後,還經常想起感業寺的日子。有次她讓太監去感業寺,把她以前住的房間收拾幹淨,還特意讓帶回來那條石榴裙。她拿著裙子,摸了又摸,跟身邊的宮女說“這裙子,比現在的龍袍還珍貴”。宮女不懂,問她“陛下現在擁有天下,還在乎一條舊裙子?”她說“天下是靠爭來的,可這條裙子,是我當年唯一的念想,那時候的我,比現在簡單多了”。
    還有次她處理政務到半夜,累得頭疼,就讓宮女給她念《如意娘》。宮女念到“看朱成碧思紛紛”,她說“停”,然後小聲念了一遍,眼睛有點紅。旁邊的大臣趕緊說“陛下,夜深了,該休息了”,她卻搖搖頭說“以前覺得這詩寫的是思念,現在才覺得,寫的是那時候的自己——雖然苦,可心裏有個盼頭,比現在輕鬆多了”。
    就算她站在了權力的頂峰,也還是會懷念那個在感業寺裏寫情詩的自己。她的鐵血,是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為了把國家治理好;她的柔情,是藏在心底的“女兒家心事”,是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她的詩,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那個隻知道“殺伐決斷”的女皇背後,藏著的“小女人”。要是沒有《如意娘》,可能隻知道她是個“狠角色”;要是沒有《臘日宣詔幸上苑》,我們可能隻覺得她是個“柔弱的妃子”。正是這些詩,讓她的人生更立體,更讓人記得住。
    詩裏的武則天,才是真的武則天
    現在提起武則天,很多人會想起乾陵的無字碑,想起她殺了多少人,想起她開創的“武周盛世”。可很少有人會想起,她還寫過“看朱成碧思紛紛”,還會對著石榴裙掉眼淚。
    其實,她的詩意人生,才是她最珍貴的地方。她用詩寫了自己的相思,寫了自己的霸氣,寫了自己的矛盾。她的詩裏,沒有帝王的“假大空”,隻有一個女人的“真性情”——會哭,會想人,會有野心,會有疲憊。
    就像那條石榴裙,它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是她從“武才人”到“武則天”的見證,是她柔情與野心的象征。而《如意娘》,也不是一首普通的情詩,是她人生的“轉折點”,是她告訴所有人“女人不僅能寫情詩,還能當皇帝”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