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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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綠並不知道自己走後,石家父子就吵了一架,更不知道石六娘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
她隻是一路平靜地回到了住處,便與眾人一道,將箱子搬進了正房裏。
奶娘已經回來了,卻裝作剛剛買菜去了,還燒好了一鍋梨湯,等著眾人回來喝:“剛買的梨,是今年秋上新收的,配上山楂幹,清甜潤肺,消食止渴,這個時節喝最合適了。”
薛德民與薛長林都客氣地謝過她,各舀了一碗梨湯喝了。後者很喜歡梨湯的味道,還跟著奶娘去廚房,多舀了一碗。
老蒼頭搬完東西,就去收拾馬車了。屋裏隻剩下薛德民與薛綠,他便問侄女:“方才在石家人麵前,十六娘你為何特特對石老大說了那番話?你固然是好意,我隻怕石家人不領情,你白費了功夫。”
薛綠不怕自己白費了功夫。從她上輩子的經曆來看,隻怕她的話已經起作用了。
上輩子石寶生在新老師黃夢龍的影響下,心性、行事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薛綠再遇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幾乎已變了一個人。
那時候石家父子關係日益惡化,主要是一直以來當家作主的石老大無法忍受兒子的冷漠與鄙視,與兒子產生了衝突。
再加上石老大原以為已經徹底馴服了妻子,可石太太卻在兒子撐腰下,一天天地重新囂張起來,動搖了石老大在家中的權威,他就更加無法忍耐了。
哪怕有富貴誘人的前景在吊著他,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失去了一家之主的地位。
這一世,薛綠比上輩子更早重遇石寶生。這時候的他還沒上輩子那麽囂張,但與父親的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她隻需要恭維石老大幾句,再貶低石寶生的做法,嘲諷他不如他父親會做人,石老大自然就會認同她的看法,對兒子更加不滿。
如今,石寶生沒有了她父親的遺物做資本,沒有足夠份量的禮物去討好城中達官貴人,前景隻會比前世更加不堪。這樣的他,還如何能再從氣勢上壓倒當家的父親呢?
石寶生有黃夢龍撐腰,有望攀上魯大小姐,那又如何?他自個兒家裏就不得清靜,無論是想要拿回當家權威的父親石老大,還是想要爭取自己想要的婚姻的石六娘,都會拖他的後腿。
薛綠倒是想知道,這輩子他能走到哪一步?是比上輩子更早敗走京城,還是成功攀上高枝兒,卻在婚後被魯家發現真麵目,從此一世不得安寧呢?
薛綠對此真的挺好奇的。
不過,她不能老實說自己是在挑撥離間,因此隻能拖石六娘出來做擋箭牌:“我聽石六娘說過一些話,石寶生與他父親好像生了嫌隙,是受了新拜的那位黃先生影響……”
她說了石寶生嫌棄父親是商籍,想要趁著落戶德州時改動父親身份,因此在成事前不許父親出門見人的事,連他在家不肯與父親說話的八卦都說了出來。
薛德民聽得目瞪口呆:“石老大原也讀過幾年書,家裏還有百來畝地呢,兄弟還是秀才。若不是為了求娶油坊家的獨女,他也不至於把自己從民籍換成了商戶。他要是不換,油坊坊主斷不可能把獨生女嫁給他,那就不會有石寶生了。
“石寶生從出生起,他父親就是商籍了,誰還笑話他不成?你爹都不曾嫌棄他什麽,照樣收他做弟子。他讀書科舉,何曾有過妨礙?這會子怎麽就忽然在意起這種小事來?
“黃山先生門下,也有過商家子弟,誰也沒瞧不起誰。這黃夢龍不是黃山先生的首徒麽?還是先生和他原配從小教養大的,怎會是這般迂腐之人?他若隻是瞧不起商人,也就罷了,教唆學生不敬生父,簡直不配為人師表!”
薛德民越聽越生氣,還有些不敢相信:“十六娘,這些事都是真的麽?石六娘當真是這麽說的?”
薛綠點頭:“當然是真的,您方才也瞧見了,石寶生看起來對石伯父可不像是恭敬信服的模樣。石伯父要替他做主退婚,將父親遺物交還我們,他都恨不得跳出來阻攔。若不是還要在我們麵前裝作斯文模樣,隻怕當場就要發火了。”
薛德民想想也是,不由得麵露鄙夷之色:“石寶生真是太荒唐了,我從前怎麽沒發現他竟是如此自以為是?今兒他說的那些哄人的話,連小孩都不會信,他以為自己能騙到誰?石老大屢屢要為他遮掩,反倒討了他的嫌,真是不知所謂!”
不過如今兩家已經退了婚,石家父子之間關係如何,都與薛家無關了。
薛德民無意多提,隻是對黃夢龍頗有幾分不滿:“此人當真是黃山先生門下麽?除了他自己的說辭,有誰能證明?學問倒在其次,觀其行事人品,就不像是黃山先生會教出來的!石寶生跟著他,真不知道會學成什麽模樣。”
薛綠趁機進言:“大伯父,我也覺得這位黃夢龍先生有些古怪,行事十分可疑。您發現沒有?石寶生一家好像都不知道黃夢龍是黃山先生門下,算是爹爹的同門師兄。石寶生還很害怕黃夢龍知道自己的底細,顯然是兩頭互相隱瞞呢。”
薛德民想了想:“確實如此。石寶生說了半天的話,都沒提到自己拜的兩位老師出自一門,估計是真的不知情。可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德州城裏的黃山門人個個都知道黃夢龍的出身,他又何須隱瞞新收的弟子呢?”
薛綠道:“不管這黃夢龍是不是出身黃山先生門下,先生去世多年,他既不去拜見師母,也沒參加師母的葬禮,更是拒絕與同門師弟相見,顯然對杜夫人與爹爹都毫不在意。
“這樣的人,即使您與他結識往來,也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實在沒什麽意思。咱們何必費這個功夫呢?他要與我們做陌生人,我們便也索性當他不存在好了。”
薛德民想想也是:“你爹的幾位同窗都說,這個人不大好相處。他明麵上看著親切,說話也是出口成章,可認識久了,就會發覺他與大家不是一路人。你爹的幾位同窗雖然與他有來往,但心裏其實並沒拿他當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沒必要相見了。薛德民此番來德州,不是來遊玩訪友的,他還有正事要做呢。如今正事才辦了一半,接下來還有另一半要忙活,實在沒精力去理會不相幹的閑人。
他便對薛綠道:“罷了,橫豎你如今與石家再無幹係了,自然也沒必要去結識石寶生新拜的老師。那黃夢龍是否可靠,又與我們何幹?這是石寶生自個兒挑的老師,是好是壞,都由他自個兒擔著去。
“明兒我便去聯係謝管家,看他那邊進行得如何了,都打聽到了什麽消息。再者,咱們退完婚,也拿回了東西,接下來就該考慮回程了。這件事,我們還得看謝管家那邊是什麽章程呢!”
這是正理。薛綠沒有任何異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