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紀元 第一百三十三章:沸血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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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道又窄又長,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隻聽得見自個兒呼哧帶喘的動靜,還有阿土那斷斷續續、遊絲似的呻吟。言今架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趟,後背的衣裳早被冷汗和血汙糊住了,緊貼著皮肉,又涼又膩。右臂那地方,空落落的疼,像是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塊肉,隻剩下點歸墟的寒氣,死氣沉沉地盤在骨頭縫裏,吊著這條胳膊不至於徹底廢掉。
    不知走了多久,前頭總算透出點不一樣的光。不是那死氣沉沉的昏黃,也不是廟裏那吞人的黑,是一種……暗沉沉的、仿佛摻了血的紅光。
    空氣也變了味兒,一股子濃烈的、甜腥中帶著鐵鏽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人直犯惡心。腳下的地也開始發軟,不再是硬邦邦的石頭,變成了濕漉漉、黏糊糊的泥沼,每拔一次腳,都費老鼻子勁,還帶著“噗嘰噗嘰”的怪響。
    鑽出甬道,眼前豁然一闊,言今卻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哪還是什麽地界兒?分明是一片望不到邊的、翻湧著暗紅色泡沫的沼澤!那暗紅的光,就是從這沼澤底下透上來的,映得整個天空都泛著一種病態的、不祥的緋紅。沼澤裏,看不到水,隻有那種濃稠得像是半凝固血液的泥漿,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破裂時,散發出的甜腥氣更重,還夾雜著一股子腐爛的惡臭。
    一些奇形怪狀的、顏色同樣暗紅的植物,稀稀拉拉地長在沼澤裏,或是從那些偶爾露出的、如同巨大骨骸般的黑色礁石縫裏鑽出來。它們的枝葉扭曲,像是痛苦掙紮的手臂,表麵還布滿了不斷滲出暗紅色液體的膿包。
    這便是“沸血沼澤”了。比老骨頭說的,還要邪性,還要讓人頭皮發麻。
    阿土被這濃烈的氣味一衝,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嘔出幾口帶著血絲的濁物,眼看著是撐不了多久了。
    言今看著眼前這片絕地,心頭沉甸甸的。紅碑路最近,風險也最大,尤其是那個“剝皮客”……他咬了咬牙,眼下也沒別的選擇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他尋了處看起來稍微硬實點的、長著幾叢暗紅色硬草的土埂,將阿土小心放下,自己則蹲在邊上,撕下衣擺,就著那沼澤邊緣相對“幹淨”些的暗紅色泥水,浸濕了,給他擦拭口鼻邊的血汙。
    那泥水觸手溫熱,滑膩異常,還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腐蝕性,擦在皮膚上,微微刺痛。
    正忙活著,身後那片咕嘟冒泡的沼澤裏,猛地傳來一陣異樣的攪動聲!不是普通的氣泡破裂,更像是什麽東西,在泥漿底下快速穿行!
    言今猛地回頭,右手下意識地就往腰間摸——卻摸了個空,那半截斷劍早不知丟在哪兒了。他隻能繃緊右臂,盡管虛弱,那點殘存的歸墟寒意還是被他強行催動起來,在身前凝成一圈稀薄的黑氣。
    “嘩啦!”
    泥漿破開,一道暗紅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直撲言今麵門!
    那東西速度極快,帶起一股腥風。言今看得真切,那竟是一條通體暗紅、如同由凝固血液構成的怪蛇!蛇頭呈三角形,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布滿細密利齒、不斷滴落粘稠液體的巨口!
    言今反應極快,腦袋猛地向後一仰,那血蛇擦著他的鼻尖掠過,腥臭的涎液滴落在泥地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他左拳順勢揮出,砸向蛇身!
    “噗!”
    觸手處,卻不是預想中的堅硬或柔韌,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如同擊打在一灘爛泥上的感覺!那血蛇的身體猛地凹陷下去,隨即又迅速彈回,竟毫發無傷!它那沒有眼睛的頭顱詭異地一扭,再次張開巨口,朝著言今的脖頸咬來!
    言今心頭一凜,這玩意兒物理攻擊效果不大!他不敢再用左拳硬碰,腳下發力,向後疾退,同時右臂那圈稀薄的黑氣向前一湧!
    “嘶——!”
    血蛇撞入黑氣範圍,發出一聲尖銳痛苦的嘶鳴!它那暗紅色的身體,與歸墟黑氣接觸的地方,竟如同被無形的力量侵蝕,迅速變得灰敗、幹癟,冒出縷縷黑煙!它瘋狂地扭動起來,想要掙脫。
    言今豈容它逃脫?右臂雖然虛軟,卻猛地向前一探,五指如鉤,帶著那冰寒死寂的歸墟之力,死死扣住了血蛇的七寸!
    “滋滋滋——”
    更加劇烈的腐蝕聲響起。血蛇的掙紮迅速微弱下去,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碳化,最終“啪”的一聲,碎裂成無數暗紅色的、失去活力的碎塊,散落在泥沼中,很快被翻滾的泡沫吞沒。
    言今收回手,微微喘息。隻是對付一條怪蛇,就讓他感到一陣乏力,右臂那空落落的疼痛更加清晰了。這沸血沼澤,果然凶險異常。
    他不敢再多停留,背起氣息愈發微弱的阿土,選了個方向,沿著那相對硬實些的土埂,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沼澤裏危機四伏,除了那詭異的血蛇,還不時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暗紅色藤蔓在泥漿下蠕動,一些長著利齒、形態怪異的魚類偶爾躍出泥漿,又迅速隱沒。空氣中那股甜腥致幻的氣味也越來越濃,言今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抵抗那股昏沉之感。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片較為開闊的水域,水色暗紅如血,水麵上漂浮著一些慘白的、似乎是動物骨骼的東西。水域中央,有一小塊孤零零的、露出泥漿的黑色礁石。
    而就在那礁石之上,赫然立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極其紮眼的、仿佛用新鮮人皮縫製而成的緊身衣褲,皮子還帶著血絲,在暗紅的光線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他臉上也覆蓋著一張人皮麵具,做工精細,連眉毛睫毛都栩栩如生,隻是那表情,是一種永恒不變的、帶著詭異微笑的模樣。他手裏,正拿著一把弧度詭異、薄如蟬翼的小刀,慢條斯理地……削著一截不知從什麽生物身上取下的、還在微微抽搐的指骨,骨屑紛飛。
    他似乎早就察覺到了言今的到來,抬起頭,那麵具上空洞的眼窩,精準地“看”向了言今,以及他背上昏迷的阿土。
    一股遠比那些血蛇、藤蔓更加陰冷、更加純粹的惡意,如同實質的蛛網,瞬間籠罩了言今全身。
    剝皮客!
    他停下了削骨的動作,將那把小刀在指尖靈活地轉了一圈,用一種如同刀片刮擦玻璃般的、令人牙酸的尖細嗓音,輕輕笑了起來:
    “嘻嘻……新的皮子……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