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引而不發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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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海被捕受刑的消息被嚴格封鎖,但內務府總管“突發惡疾需長期靜養”,其職務由皇帝親信暫代,其下數名親信被悄然替換,這些變動足以讓宮中明眼人心生警惕。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早已被廢黜妃位,遷居冷宮一隅的南季,其居所外圍忽然被增派的禁軍侍衛嚴密看守起來,美其名曰“確保廢妃安危”。
宮中之人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暗流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湧動。
寧婕妤在自己的冷宮院落中,隔著一道宮牆,能清晰地感受到隔壁驟然增加的肅殺之氣。
她初時一怔,隨即了然。皇帝此舉,並非保護,而是將南季這顆棋子徹底控在掌中,同時也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南季及其背後勢力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注視之下。
這讓她稍感安心,畢竟毒蛇被關進了籠子,但無形的壓力也隨之而來,風暴的中心,似乎離她更近了。
一牆之隔的破敗宮室內,南季更是度日如年。
從昔日寵妃跌落至廢庶人之身,本就已是煎熬,如今這突如其來的“重點看守”,更是讓她如墜冰窟。
每一次試圖外出都被冰冷攔回,每一次有限的物資交接都受到嚴格盤查,那一道道投射過來的審視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監視意味。
她試圖聯係舊日可能傳遞消息的渠道,卻發現自己如同被困孤島,以往所有暗的線都被斬斷了。
這種被徹底孤立,淪為棄子乃至魚餌的恐懼,日夜啃噬著她的心神。
這一日,皇帝君澤悄然來到了寧婕妤所在的冷宮院落。
他沒有驚動太多人,隻帶著貼身內侍,像是尋常巡視。
寧婕妤正在精心照料那片長勢喜人的土芋苗,見他來了,放下水瓢,規矩行禮。
“起來吧。”君澤看著她,目光在她略顯清瘦卻沉靜的臉上停留片刻。
“牆外動靜不小,你倒是沉得住氣。”
寧婕妤垂眸:“皇上布局深遠,臣妾不敢妄加揣測,唯有靜觀其變,守好本分。”
君澤走到那片綠意盎然的土芋苗旁,蹲下身仔細看了看:“伺候得精心,長得甚好。”
他話鋒一轉,語氣平淡:“李德海熬刑不過,招了。南季確實知情,並曾將你的飲食起居習慣透露於他。”
寧婕妤心口一緊,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證實,仍覺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她沉默著,等待皇帝的下文。
“朕沒有立刻處置她。”君澤站起身,目光銳利地看向她,“你可知為何?”
寧婕妤迎上他的目光,腦飛快的在想,緩緩道:“皇上是想穩住她,也穩住她背後的南詔王。如今她已成驚弓之鳥,困守於此,南詔王若在意這顆棋子,必有動作。一動,便是皇上想要的破綻。”
君澤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你看得明白。南季已是甕中之鱉,但她還有用。”
“隻是,如此一來,你與她僅一牆之隔,或許仍需承受未知的風險。”
他這話帶著幾分審視,想看看她的反應。
寧婕妤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神清澈而堅定:“臣妾明白。鏟除危及社稷的隱患,遠比計較個人一時安危得失重要。臣妾隻懇請皇上,務必加強此間防衛,並非懼死,實不願見此土芋,此未來活民無數之希望,毀於奸人狗急跳牆之舉。”
她沒有抱怨不公,也未要求即刻報複,言語間俱是以大局為重的冷靜,同時也清晰地劃出了必須守護的底線,她和這土芋的安全。
君澤深深地看著她,他點了點頭:“朕已安排妥當。此地守衛皆朕之親信,你的飲食用藥,亦會由專人負責,萬無一失。”
“謝皇上。”寧婕妤斂衽行禮。
君澤離開後,翠竹望著隔壁方向,忍不住小聲嘀咕:“娘娘,您就真的一點不氣?那南季她……”
寧婕妤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翠竹上前,為她披上一件外衫,低聲道:“娘娘,風涼了。”
寧婕妤微微頷首,目光卻未離開那堵高牆。
“翠竹,你說,人在絕境之中,是會變得更加瘋狂,還是……會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翠竹想了想,老實回答:“奴婢不知。但南季庶人……她向來心高氣傲,怕是難以忍受這等折辱和恐懼。”
正說著,隔壁忽然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夾雜著女子尖利卻模糊的哭罵聲,隱約能聽見寧婕,陛下,父親,等零星字眼。
隨即又被什麽力量強行壓製下去,隻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寧婕妤和翠竹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南季的反應,比她們預想的還要激烈。
與此同時,被嚴密監控的破敗宮室內。
南季發髻散亂,衣衫不整,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方才摔碎的茶盞碎片濺了一地。
她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布滿血絲。
兩名麵無表情的健壯嬤嬤,般立在門內兩側,剛才正是她們迅速製止了南季更進一步的失態。
“你們……你們這些狗奴才!敢如此對待本宮!”南季聲音嘶啞,試圖維持最後一點可憐的尊嚴。
其中一位嬤嬤冷淡開口,聲音毫無波瀾:“庶人南氏,請謹言慎行。陛下有旨,需確保您安然無恙。”
她特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其中的意味讓南季不寒而栗。
安然無恙……是啊,皇帝現在需要她這個“餌”好好地活著,引父親上鉤。
可她呢?
她在這裏承受著無盡的羞辱和等待最終審判的煎熬!
父親會救她嗎?還是……會像舍棄一枚無用的棋子一樣舍棄她?
一想到後者,南季便感到一陣滅頂的絕望。
不,不會的!父親還需要她在宮中,還需要她……可是,她現在還能做什麽?
連傳遞一絲消息出去都做不到!
她蜷縮起身體,將臉埋入膝間,肩膀微微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