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季被關在隔壁的冷宮裏嚴加看管。
    照理說，寧婕應該能鬆一口氣了，可不知怎麽的，她心裏反而更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她隻能把自己埋頭在“土芋”的事情裏，每天記錄它們長了多少，好像隻有看著這片綠色，心裏才能安穩點。
    這天晚上，她正借著走廊下的燈光記今天土芋葉子的變化，忽然聽見身後有很輕的腳步聲。她心裏一緊，下意識抓緊了手裏的筆，猛地轉身，卻發現皇帝君澤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院子裏了，他穿著深色的衣服，和夜色融為了一體。
    “陛下？”寧婕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放下紙筆起身行禮。
    這狗皇帝！怎麽每次走路都沒有聲音！
    君澤虛扶了她一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微微皺了下眉：“寧妃，你瘦了。”
    寧婕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低下頭：“可能是……最近沒睡好。”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
    隔壁就住著一個恨不得她死的人，就算有高牆和守衛隔著，那種背後有根刺的感覺，也實在讓人睡不著。
    君澤沉默了一會兒，走到那片長勢很好的土芋苗旁邊。
    夜色裏，那些葉子依然頑強地舒展著，充滿了生命力。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李德海的事，是朕疏忽了，讓你受驚嚇了。”
    寧婕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直接道歉。
    在古代，一個皇帝向冷宮的妃嬪認錯，這可不是小事。
    “朕已經多派了人手，”他轉過身，目光沉穩而堅定。
    “影衛會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值守，在暗處保護你。你身邊伺候的人，朕也會再仔細查一遍。”他看著她說，語氣認真嚴肅。
    他話頓了頓緊接著道：“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他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保證。
    寧婕心裏微微一動，一股暖意夾雜著些許酸澀悄悄流過。
    這種被認真保護的感覺，對她這個隨時擔心自己小命的穿越者來說，實在太難得了
    這狗皇帝……
    可是，君澤接下來的話，讓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南季，”他提到這個名字時，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
    “她現在雖然被困住了，但朕絕不會讓她再傷你一根汗毛。”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冷意，“留著她，還有用。等朕徹底拔除了南詔王這顆毒牙……”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寧婕身上，有些複雜：“到時候，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是什麽？是放她出宮，去追求她一直想要的自由？
    還是給她更穩固的名分和地位？
    他沒有明說，留下了一片讓人猜想的空間。
    寧婕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希望他可別再畫餅了！
    畢竟自由，是她一直渴望的。
    但此刻，除了心動，她心裏竟然也冒出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期待？
    可是鏟除南詔王哪有那麽容易？
    在這期間，隔壁那個還活著的南季，又會搞出什麽幺蛾子？
    她壓住心裏翻騰的情緒，低下頭，輕聲說：“臣妾……謝陛下。”
    沒有表現得特別高興，也沒有追問具體是什麽，隻是安靜地接受了這個模糊的承諾。
    君澤看著她低垂的眉眼，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好好休息。”
    他留下這句話，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裏。
    院子裏又恢複了安靜。
    寧婕站在原地，看著皇帝消失的方向，心情複雜。
    就在這時，腦子裏係統的提示音輕輕響了，好感度悄悄漲到了45/100。
    這增長的數字，似乎證明了皇帝剛才的話裏有幾分真心。
    可還沒等寧婕仔細琢磨，隔壁突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指甲反複刮牆的刺耳聲音，悉悉索索，一直不停，在安靜的夜裏顯得特別清楚，也特別瘮人，像是某種不甘心的詛咒，穿透了厚厚的宮牆。
    寧婕猛地握緊了拳頭，剛才因為皇帝承諾而生出的那一絲暖意，瞬間被這現實的存在澆得冰涼。
    南季還活著，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皇帝的安排，她的安全，還有那看似靠近的自由，都因為這個女人的存在，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夜深人靜，那惱人的刮擦聲終於停歇了。
    寧婕卻依舊毫無睡意，她披衣起身，悄步走到和隔壁相鄰的那麵牆下。
    月光透過窗欞，在斑駁的牆麵上投下清冷的光暈。
    她將耳朵輕輕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屏息細聽。
    起初隻有一片死寂，仿佛剛才那持續不斷的噪音隻是她的幻覺。
    但過了許久，就在她準備放棄時，一陣微弱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那哭聲壓抑，帶著悲涼，和白日裏偶爾聽到的尖利咒罵截然不同。
    寧婕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
    南季，這個屢次欲置她於死地的女人，此刻聽起來更像一個被困在絕境中的可憐蟲。
    然而，這絲憐憫剛剛升起，就被理智強行壓下。
    她想起李公公陰狠的眼神，想起那碗幾乎奪命的毒藥。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南季如今的處境，不過是咎由自取。
    就在這時，那啜泣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輕的規律的“叩叩”聲，像是用指節在極其小心地敲擊牆麵。
    一下，兩下，三下…………停頓，然後又重複。
    這絕非無意識的舉動！寧婕渾身汗毛倒豎。
    南季在試圖傳遞信息！給誰？
    這冷宮之中，難道還有她的同黨？
    還是……她在試圖聯係牆這邊的自己？
    寧婕猛地後退一步，遠離那麵牆，心髒怦怦直跳。
    她不確定這敲擊聲是某種約定的暗號，還是南季精神失常下的胡言亂語。
    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好兆頭。
    她快步走回內室，點亮了桌上所有的燈燭，驅散一室黑暗。
    橘黃的光暈溫暖不了她心底泛起的寒意。
    皇帝的護衛防得住明刀明槍，防得住這種無聲的窺探和糾纏嗎？
    這一夜，寧婕房間的燈火，亮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