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張圖紙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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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工棚內,眾人臉上所流露的,不信任與嘲弄之色。
聽聞耳畔愈發肆無忌憚的議論聲,朱岩身後的親兵隊長麵色一沉,手已按在刀柄之上。
“安靜!”一聲暴喝,煞氣四溢。
工棚內的嘈雜聲瞬間止息,所有工匠皆被這股殺氣震懾,紛紛縮了縮脖子,緘口不言。
朱岩卻擺了擺手,示意親兵退下。
他的臉上未見絲毫怒意,反而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深知,對待這些身懷絕技卻又自命不凡的匠人,單純憑借威壓,隻會適得其反。
“我知曉諸位心存疑慮。”
朱岩的聲音再度響起,語氣柔和了許多。
“在諸位看來,打仗乃是將軍與士兵之事,勝負取決於刀劍與勇氣。”
“而諸位不過是在後方,從事修修補補、敲敲打打工作的匠人,難登大雅之堂。”
這番話語,正中所有工匠的內心。
盡管他們掌握著旁人難以企及的技藝,但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
匠人始終處於社會底層,是奇技淫巧的代名詞,既得不到尊重,也難以被人理解。
不少工匠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
朱岩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話鋒隨即一轉。
“然而,我朱岩並不認同此觀點。”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充滿了力量:“在我看來,能工巧匠與運籌帷幄的將軍、衝鋒陷陣的勇士同等重要!”
“將軍的決策,需要諸位打造的沙盤進行推演!”
“勇士的衝鋒,需要諸位鑄造的鎧甲加以保護,需要諸位鍛打的兵器用於殺敵!”
“若無諸位,即便再勇猛的軍隊,也不過是一群手持木棍的烏合之眾!”
朱岩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眼神中滿是前所未有的尊重與肯定:“所以,切勿妄自菲薄。”
“今日,我便要讓天下人都看到,讓那些輕視諸位的文人墨客、那些自以為是的將軍們都看到!”
“諸位的雙手,不僅能夠創造精美的器物,更能夠鑄就扭轉乾坤、決定國運的神器!”
他的聲音如晨鍾暮鼓,在每一個工匠的心頭重重敲響。
工棚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朱岩這振聾發聵的話語所震懾。
他們有生之年,還是首次聽聞,有人將他們這些地位卑微的匠人,與將軍、勇士相提並論!
更是首次聽聞,有人賦予他們手中技藝如此崇高的意義!
一股從未有過的熱血,在他們胸中悄然湧動。
朱岩見時機已到,向身後的親兵使了個眼色。
“把圖紙呈上來!”
兩名親兵即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長條形的木盒,放置在工棚中央的一張巨大木桌上。
木盒開啟,一卷用上等油布包裹的圖紙緩緩展開。
“嘶……”
當圖紙完全展開的瞬間,所有工匠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
最前排的幾位老師傅,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不由自主地圍攏過來,眼睛瞪得極大,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那是一張他們從未見過的圖紙!
複雜!精妙!匪夷所思!
圖紙上,以最為精準的線條,繪製著一個,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器物。
它形似弩,但結構比當今世上任何一種弩,都要複雜百倍!
那由數十個細小零件組成的聯動上弦機構,那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複合弓臂,那如同鍾表般精密的扳機和望山。
圖紙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部件,都標注著精確到毫厘的尺寸,和匪夷所思的工藝要求。
這已不僅僅是一張圖紙,這是一件藝術品!
是一件凝聚了人類智慧巔峰的神跡!
“這……這是……”
一位須發皆白、在匠人中威望頗高的老木匠,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張圖紙,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唯恐自己粗糙的手指,玷汙了這件神物。
他名叫錢老頭,一生從事機關木器製作,自認為天下間的精巧之物,沒有他看不破的。
可今日,在這張圖紙麵前,他感覺自己宛如一個剛剛學步的孩童。
他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滿是震撼與渴望,望著朱岩,聲音沙啞地問道:“敢問將軍,此物究竟有何玄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岩身上。
朱岩微微一笑,走上前,手指在那複雜的弩機結構上輕輕劃過:“此物名為神臂弩。”
“宋代曾有神臂弩,射程三百四十步,號稱利器,但我這張圖紙上的是改良版。”
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自信。
“它以精鋼為弓臂,以牛筋、鹿角複合而成,上弦之力可達十石,射程可達五百步開外!”
五百步!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當今世上最精銳的步兵強弩,射程也不過一百五十步!
五百步,這是一個,足以讓所有騎兵絕望的距離!
“不僅如此。”朱岩的手指點在那個,最為複雜的聯動上弦機構上。
“它最大的革新便在於此,傳統的強弩,需要數人合力,借助腳蹬和腰力才能拉開。”
“而這具神臂弩,隻需一人轉動此處的搖柄,便可在十個呼吸之內完成上弦、搭箭、瞄準的全過程!”
“這意味著什麽?”朱岩抬起頭,望著眾人呆若木雞的神情。
“這意味著,一名訓練有素的弩兵,可在一分鍾之內連續射出三支,足以洞穿重甲的破甲箭!”
“一千名這樣的弩兵組成的軍陣,在一分鍾之內,便能向敵人傾瀉三千支死亡之箭!”
“諸位,請告訴我,在這樣的箭雨之下,天下還有何種軍隊能夠衝到我們麵前?”
整個工棚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工匠都被朱岩描繪的那可怕景象所震懾,魂飛魄散。
那已不算是戰爭,那是屠殺!
良久,錢老頭猛地跪倒在地,對著朱岩、對著那張圖紙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神物,此乃神物啊!”
他老淚縱橫,聲音哽咽。
“老朽窮盡一生,也未曾想過,器物之道竟能達到如此鬼斧神工之境,今日得見此圖,死而無憾!死而無憾啊!”
“我等願為將軍效死!”
“願為將軍效死!”
錢老頭的舉動,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熱情。
數百名工匠齊刷刷地跪倒在地,聲音匯聚成一股洪流,在工棚內激蕩。
質疑、怨氣、懷疑,在這一刻,被一種名為創造曆史的狂熱徹底取代!
朱岩望著眼前的景象,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上前扶起錢老頭,鄭重地許下承諾。
“諸位請起,我朱岩在此立誓,此戰之後,所有參與製造神臂弩的工匠,都將名留青史。”
“諸位的名字將和那些百戰功成的將軍一樣,被刻在功勳碑上,受後世萬代敬仰!”
“從今日起,這座工棚便是軍中禁地,我會為諸位提供最好的夥食、最好的材料,任何人不得打擾!”
“三日之後,我要看到第一具神臂弩誕生,能否做到!”
“能!”如海嘯般的回應,震得整個工棚嗡嗡作響。
……
兩天之後,老將李景的營帳內。
幾名心腹將領圍坐在一起,滿麵憂慮。
“將軍,那朱岩將所有工匠都關在一個大棚子裏,還派重兵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行事神神秘秘,他難道真能弄出什麽名堂?”
“是啊,將軍,萬一他真造出了什麽神器,咱們可就顏麵掃地了!”
李景端起一碗烈酒,一飲而盡,火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入胃裏。
他的那隻獨眼,在油燈下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怕什麽?”他將酒碗重重地頓在桌上。
“他若真能造出改變戰局的神器,那我李景給他磕頭認錯又有何妨?”
“我這張老臉,不足為道,隻要能戰勝盛庸,隻要能為王爺拿下東昌,別說磕頭,就是要了我這條命,老夫也心甘情願!”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份坦蕩。
“但……”他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淩厲,殺氣四溢。
“他若隻會誇誇其談、故弄玄虛,浪費了這寶貴的三天戰機,那我李景定要親手斬下他的頭顱以正軍法!”
“我燕軍之中,絕不容許此等,隻會耍嘴皮子的小人,耽誤國家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