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神兵出世,賭約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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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清晨,天色陰沉,恰似燕軍大營中眾人的麵色。
    壓抑之感,彌漫開來,那是極致的壓抑。
    空氣中充斥著一種山雨欲來、緊張至極的氛圍,就連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沉重。
    軍營的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在低聲交談。
    “聽聞了嗎?今日便是那位朱參軍,與李將軍賭命的時日。”
    “怎會沒聽說,此事早已傳遍軍營,那位朱參軍若拿不出所謂的神器,便要當著全軍將士的麵自刎謝罪!”
    “簡直瘋了,竟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我從軍十數年,從未見過如此狂妄之人。”
    “可我聽說,張玉將軍當真帶人去駐守那西風坡了,全軍也確實掛上了免戰牌,任憑南軍如何叫罵,都按兵不動。”
    “由此可見,高陽王殿下是真的信任他啊!”
    “信任又有何用?製造神器?三日能造出什麽來?隻怕造出的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木頭疙瘩,屆時如何收場?”
    懷疑、好奇、不屑、期待等種種情緒,在軍營中不斷醞釀。
    中軍大帳前的校場上,早已清理出一大片空曠之地。
    李景身著戎裝,身姿筆直地站立著,他身後的眼罩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那道猙獰的傷疤在陰沉天色的映襯下,愈發顯得可怖。
    他的身後,站立著十餘名,同樣參與賭局的燕軍高級將領。
    他們個個麵色冷峻,眼神犀利,宛如一群等待審判獵物的孤狼。
    丘福老將軍站立在一旁,雙手背後,凝視著遠處那座被重兵把守的巨大工棚。
    他那渾濁的老眼中,情緒複雜,既有擔憂,又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從南軍的營寨方向,又傳來了例行的叫罵聲,言語汙穢不堪,不堪入耳。南軍嘲諷燕軍是縮頭烏龜,嘲諷高陽王是膽小怕事之徒。
    往日裏,燕軍將士聽到這些叫罵,早已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出營與南軍廝殺。
    然而今日,他們隻是默默地聆聽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校場,和那座神秘的工棚上。
    朱高煦站立在中軍大帳的台階上,雙手握拳,指關節泛白。
    他一夜未眠,眼眶布滿血絲,心中焦躁不安,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爬動。
    他強忍著內心的不安,挺直腰杆,故作鎮定,但那頻頻望向工棚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內心的忐忑。
    “兄弟,你千萬不要弄砸了啊。”他在心中暗自祈禱。
    日頭逐漸升至正空。
    午時已到。
    那座巨大的工棚,依舊寂靜無聲,大門緊閉,毫無動靜。
    將領們的耐心,正在被一點點消磨殆盡。
    “哼,故弄玄虛。”一名將領忍不住低聲冷哼道。
    李景臉上的凝重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譏諷與失望。
    他已然認定,朱岩是在拖延時間,做最後的掙紮。
    他轉過頭,望向台階上的朱高煦,聲音沙啞,但足以讓周圍的人聽得真切。
    “王爺,看來您請來的這位高人,是要當著全軍將士的麵食言了。”
    “或許他此刻,已經從後營偷偷溜走了也未可知。”
    “我燕軍的顏麵,今日算是被他一人丟盡了!”
    朱高煦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正欲開口怒斥,為朱岩辯解。
    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悠長而沉重的門軸轉動聲,打破了校場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一般,齊刷刷地轉向那座巨大的工棚。
    工棚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一道修長的青衫身影,出現在門口,正是朱岩。
    他看上去略顯疲憊,眼中布滿血絲,但那雙眸子卻明亮得驚人,仿佛蘊藏著星辰。
    他神情平靜,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在他身後,數百名工匠魚貫而出。
    他們的衣衫被汗水濕透,臉上滿是疲憊,但每個人的眼神中都燃燒著,狂熱的火焰,充滿了驕傲與自豪。
    他們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稀世珍寶一般,抬著十具被黑布嚴密包裹著的長條狀物體。
    當這十個物體被穩穩地放置在校場中央時,整個燕軍大營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景的獨眼中,瞳孔驟然一縮。
    朱岩緩步走到校場中央,目光平靜地掃視過李景,掃視過所有將領,最後落在朱高煦身上,對他微微頷首。
    隨即,他轉過身,麵向李景,聲音平靜而淡然:“李將軍,時辰正好,賭局可以開始了。”
    他的聲音雖不大,但卻如同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他並未逃走,他真的帶著他所謂的神器來了!
    朱岩並未理會眾人震撼的目光,他伸手猛地一扯。
    “嘩啦!”蓋在最前方,那具物體上的黑布,瞬間被掀開。
    一具閃爍著金屬與木質混合光澤的戰爭機器,呈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嘶。”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是一具弩,但卻是一具所有人都從未見過的,充滿力量感與精密美感的恐怖弩機!
    它通體由堅硬的鐵木製成,弩臂並非傳統的木質或竹質,而是由數層鋼片與獸筋疊壓而成。
    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暗沉色澤,宛如蟄伏的凶獸。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那複雜到極致的弩機。
    數十個齒輪、連杆、搖臂,如同鍾表內部的零件一般,緊密咬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凡人智慧難以想象的精巧結構。
    在弩機的側麵,還有一個可以折疊的金屬搖柄。
    這已然不是凡間工匠能夠製造出來的東西。
    它散發著冰冷的殺戮氣息,宛如一件從地獄中爬出的藝術品。
    丘福、李景等一眾宿將再也按捺不住,快步上前,將那具神臂弩圍在中間。
    他們征戰一生,見過的強弓硬弩不計其數。
    然而眼前的這具弩,卻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李景伸出粗糙的手,想要觸摸那閃爍著寒光的複合弓臂,但手伸到半空中卻停住了。
    他能感覺到,那看似纖薄的弓臂中,蘊含著何等恐怖的爆發力。
    “這便是你所說的神器?”李景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依舊對這東西的威力心存懷疑,但這鬼斧神工般的造物,已然徹底震撼了他。
    “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罷了。”另一名將領嘴硬道,但他的眼神卻緊緊盯著那具弩,移不開分毫。
    朱岩微微一笑,他向身後的一名親兵招了招手。
    那名親兵隻是一名身材普通的士兵,入伍不過兩年。
    “你來。”朱岩說道。
    那士兵依言上前,神情略顯緊張。
    朱岩指著神臂弩,平靜地說道:“按照我教你的方法,為諸位將軍演示一番。”
    “是!”那士兵深吸一口氣,半蹲下身,伸出右手握住那個金屬搖柄。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他開始緩緩轉動搖柄。
    “哢嚓,哢嚓,哢嚓。”清脆而有節奏的機括聲響起。
    那堅韌無比的弓弦,在那套複雜的聯動機構作用下,被一點點向後拉開。
    整個過程中,那名士兵顯得毫不費力,甚至可以說是輕鬆自如。
    僅僅過了七八個呼吸的時間。
    “哢!”一聲清脆的鎖定聲響起。
    那張看似至少需要三名壯漢,用腰力才能拉開的十石強弩,竟然被一名普通士兵單手輕鬆拉開!
    整個校場瞬間陷入死寂。
    李景的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裏蹦出來。
    這怎麽可能!這完全違背了他們對力量的認知!
    “搭箭。”朱岩的聲音再次響起。
    士兵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特製的破甲箭,箭身更粗,箭頭呈三棱形,閃爍著淬火後的幽藍光芒。
    他將箭矢穩穩地放在箭槽上。
    朱岩抬起頭,望向遠方。
    “靶子,設在五百步外。”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嘩然。
    “五百步?他瘋了嗎?”
    “我軍最強的神射手,使用特製的角弓,順風拋射,也才勉強達到三百步!五百步外,箭矢早就落地了!”
    但這一次,沒人敢再大聲嘲諷。
    很快,一名騎兵策馬疾馳而去,在遠處立下了一麵巨大的木靶。
    在眾人眼中,那麵木靶已經小得,如同一個黑點。
    “瞄準。”
    士兵半跪在地,將弩身架在左臂上,通過弩機上一個結構簡單的望山,開始進行瞄準。
    整個校場,數萬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普通士兵身上。
    風停了,所有人的心跳,仿佛在這一刻都停止了。
    朱岩看著李景那張寫滿震驚與不信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