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章 修水利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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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荒地開出來,長不出好莊稼,那豈不是白忙活?”
    剛才還喧囂的場麵,瞬間被現實的凝重籠罩。
    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農紛紛點頭,鹽堿地,那是出了名的“窮地”、“鬼地”,種啥啥不長,長也長不好。
    “老叔說得在理!”陳朝陽非但沒有沮喪,反而眼睛更亮了。
    他幾步走到周老蔫旁邊,也蹲下身,抓起一把那灰白濕冷的泥土,用力攥了攥,感受著那不同於普通沃土的板結與澀滯。
    “這鹽堿地,就是咱們南口要啃的最硬的骨頭!光靠蠻力不行,得動腦子,講方法!”
    “您是老莊稼把式,經驗足,這地要麽不管,要麽還得引水灌溉衝地,這就是老辦法,也是好辦法!對不對?”
    周老蔫見陳朝陽如此重視這塊地,他點了點頭,聲音也洪亮了些:“對!書記!這法子是老輩人傳下來的。
    鹽怕水衝!得挖溝引水,把地泡透,讓水把地底下的鹽堿‘洗’出來,再順著排堿溝流走!這叫‘壓堿’、‘洗鹽’!
    費水、費工、費時,可它管用!
    咱們昌平多山也多水,早些年南口河邊那幾塊好地,都是這麽一點點‘洗’出來的。”
    “好!老叔這話,就是咱們的方子!老辦法,是經過時間考驗的真理!
    光靠拖拉機翻地不行,這洗鹽壓堿的活,還得靠咱們的鋤頭、鐵鍁,靠咱們的肩膀和脊梁!”
    他環視眾人,聲音斬釘截鐵,“鄉親們!咱們今天能把鐵牛從泥潭裏拉出來,明天就能把這片鹽堿灘‘洗’幹淨!
    拖拉機開道,咱們的鋤頭鐵鍁跟上!挖渠引水,開溝排堿!咱們雙管齊下!”
    當夜,南口區公所最大的土坯房裏,一盞煤汽燈嘶嘶作響,昏黃的光暈在粗糙的土牆上跳躍,將圍坐的人影拉扯得忽長忽短,搖曳不定。
    老旱煙草的辛辣氣息,混雜著泥土味沉甸甸地壓在空氣裏。
    陳朝陽立在牆邊,牆上掛著一張用木炭條和藍墨水草草勾勒的南口地形圖,線條粗獷得像孩童的信手塗料。
    鄭春秋也被特意召來,與十幾位臉上溝壑縱橫、手指關節粗大的老河工擠在長條凳上。
    “鹽堿是頭吃地的白老虎!啃光了咱的指望!”陳朝陽的聲音不高,卻打破了這個簡陋會議室裏的沉默。
    他拿起一支隻剩半截的炭筆,戳在那條代表河流的藍色粗線上。
    “鄉親們,同誌們,要說和土地、和水打交道的實在經驗,你們才是行家!
    今天叫大夥來,就是掏心窩子,有啥說啥,群策群力,這新修水利,該咋下手?”
    一片沉默後,半晌,坐在角落的周老蔫,佝僂著背,搓著滿是老繭的手,
    聲音帶著幾分怯懦和局促,這樣有縣裏大領導的會議還是他們第一次參加,說話總是帶著一些緊張:
    “周書記……俺們……俺們就是些土裏刨食的老骨頭,是您抬舉了。
    俺們就是跟著以前的東家……呃呃…是地主,地主!”周老蔫連忙解釋。
    陳朝陽卻不在意,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跟著以前的地主,也就……也就挖過幾條溝,抬過幾筐土。
    這正經八百修大水利,俺們這點見識……短胳膊短腿的,怕撐不起場麵啊。”他渾濁的眼神有些躲閃。
    陳朝陽走過去,拍了拍周老蔫布滿老繭的手,語氣誠懇:“老叔,您過謙了。
    腳底板量出來的經驗,比紙上的道理金貴!您就放開說,對錯不打緊,咱們一起琢磨。”
    周老蔫感受到手上的溫度和那份真誠,蠟黃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似乎被注入了點勇氣。
    他指著地圖上的河流:“好,周書記,俺就拖個大,給各位領導說道說道,俺們這河,性子野。旱時蔫兒吧唧,澇時也能掀了房頂。
    俺尋思……能不能在上遊找個窄口子,修個……修個小水庫?”他手指顫巍巍地畫了個圈,“旱季能放水救命,雨季能兜住洪水。
    再……再挖幾條大溝,把水引到鹽堿灘邊上。
    接著挖小溝、更小的溝,像蜘蛛網似的,給每塊地‘洗鹽’……”他邊說邊比劃,眼神裏透著莊稼人對水的天然理解。
    陳朝陽眼中精光一閃,和他想法不謀而合,辦法總是要有個開頭,隻要開了頭,困難就能有解決的辦法。
    比起他直接指揮,他更喜歡引導鄉親們,同誌們群策群力,他手中的筆迅速在圖上標記起來。
    鄭春秋也連連點頭:“老叔這思路對頭!開源節流,調控水源,這是治本的法子!那具體怎麽動手……”
    周老蔫看著眾人聚焦的目光,喉頭滾動了幾下。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旁邊同樣滿臉皺紋的老夥計王滿倉。
    終是猛地一跺腳,仿佛要把什麽踩進地裏,聲音帶著豁出去的顫抖:“周書記!俺……俺還有句……掉腦袋的話!說了就是殺頭的罪過,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滿倉眉頭一擰,似是知道周老蔫要說些什麽,猛地用胳膊肘狠狠拐了他一下,低聲嗬斥:“老蔫!你胡沁啥呢!腦子讓驢踢了?”
    周老蔫被這一拐,剛鼓起的勇氣瞬間泄了,頭深深埋下去,囁嚅著不敢再吭聲。
    陳朝陽將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抬手,虛按了一下,聲音平穩卻帶著穿透力,壓住了王滿倉的焦躁和屋內陡然升起的緊張:
    “老叔,有話,直說。天塌不下來。咱們坐在這裏,為的是南口幾萬張嘴,為的是子孫後代的飯碗。
    隻要是為了這個,什麽話都聽得!天塌下來,有我周向陽頂著。哪有什麽殺頭的罪過?!”
    周老蔫被陳朝陽那沉靜而有力的目光盯住,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渾濁的眼裏竟有了點破釜沉舟的光:“周書記!俺……俺知道您是個為百姓做實事的青天!俺……俺豁出這把老骨頭了!
    以前…以前跟著地主挖渠的時候,是有那麽幾個…真正懂水利的‘先生’!
    那圖紙畫得,那溝挖得…是真有門道!”
    “哦?懂水利的人才?在哪?”陳朝陽身體微微前傾,立刻被提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