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不能說的撫恤(求五星好評,用愛發電,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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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勳章通體金黃,中間是紅色的五角星和閃亮的“八一”,下方鐫刻著“一等功”三個小字,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榮譽。
    撫恤金,隻有五百萬可眼前這個信封的厚度和分量,明顯超出了這個數額。
    陳朝陽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隻有他自己和王小川知道,在準備好國家規定的撫恤金後,他從自己辦公室,取出了一個小布包。
    裏麵是他自從昌平到漢東以來,積攢下的職級津貼現金,共計二百餘萬元。
    這個時代的幹部,工資不高,更多的是小米、糧油等實物補貼,這二百多萬現金,幾乎是他能拿出的全部積蓄。
    他深知,鳳陽那片土地孕育出來的人民,骨子裏有著一種近乎執拗的純良與樸素,以及深明大義的擔當。
    從春來毫不猶豫的犧牲,到眼前這位奶奶通透堅韌的話語,都印證了這一點。
    他們的善良,是血脈裏自帶的東西,厚重而純粹。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明說。
    他了解這些淳樸鄉親的性子,若是明言這是他自己添的,這家人多半會於心不安,甚至可能推辭不受。
    他隻能選擇這樣一種沉默的方式,將這份帶著個人愧疚的補償,悄然融入國家層麵的撫恤之中,讓它變成一份“理所應當”的補償,讓他們能夠更坦然、更踏實收下,用以應對失去長子後,那漫長而艱難的生活。
    還有《革命烈士證明書》,是國家對李春來同誌身份和貢獻的最終、最權威的確認。
    那上麵蓋著鮮紅的大印,宣告著他的忠魂已錄入史冊,永垂不朽。
    一枚一等功勳章,則是他用生命和忠誠鑄就的輝煌。
    在首長遭遇武裝刺殺、千鈞一發的危急關頭,他毫不猶豫,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軀擋住了射向陳朝陽的子彈。
    功績卓著,義薄雲天,評定為一等功,當之無愧!
    當這三樣東西並排呈現在眼前時,李母的哭聲驟然變成了撕心裂肺卻又極力壓抑的嗚咽,她死死盯著那枚金燦燦的勳章,
    仿佛透過它看到了兒子那張年輕、帶著些許羞澀卻又無比堅定的臉龐,她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摸,指尖卻在距離勳章一寸的地方僵住,最終無力地落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李父這個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的硬朗漢子,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別過頭去,不想讓人看見他奔湧而出的淚水,但那壓抑的哽咽聲,卻無法抑製地從喉嚨深處湧出。
    他用粗糙得像老樹皮一樣的大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臉。
    連一直強撐著的老奶奶,渾濁的眼中也盈滿了淚水,她看著那枚勳章,嘴唇微微翕動,喃喃道:“好孩子…………”
    陳朝陽看著這令人心碎的一幕,他的眼圈也紅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哽咽,用沉痛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對李家人,也像是在對冥冥之中的李春來立下誓言:
    “春來同誌的一等功,是他用生命和忠誠換來的,他當之無愧!”
    “這筆撫恤金,是國家的心意,是春來用命給你們換來的保障,你們一定要收好。”
    陳朝陽默默地站在那裏,陪著這悲傷而又堅強的一家人。
    他知道,語言在此時是蒼白的,唯有行動和長久的責任,才能告慰英靈,撫平生者的創傷。
    陳朝陽將這枚沉甸甸的軍功章和烈士證書輕輕放在李母手中,看著她顫抖的雙手和更加洶湧的淚水,
    他知道,這些榮譽無法替代活生生的兒子,但這是國家給予英雄的承認,必須莊嚴地交付。
    他深吸一口氣,轉向一直局促不安的村支書,語氣變得溫和但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這位就是小李莊的支書同誌吧?辛苦了,這一路照顧春來家人。”
    村支書連忙躬身:“不辛苦,不辛苦,陳首長同誌,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陳朝陽請他坐下,自己也拉過一張凳子,態度像在拉家常,但問題卻直指核心:
    “支書同誌,春來同誌是為國捐軀的英雄,是咱們鳳陽、咱們小李莊的光榮。
    組織上對烈士家屬的撫恤和優待政策,咱們鄉上、村裏,是怎麽落實的?我在這裏,想聽你實實在在講一講。”
    村支書顯然有些緊張,雙手在膝蓋上搓了搓,努力回憶著:
    “回……回首長話。春來犧牲的消息傳回來後,縣裏、鄉上的領導都非常重視。
    地……按照國家政策,給烈士家多分了兩畝好地,已經劃好了,開春就能種。
    光……光榮牌,鄉裏武裝部的同誌親自敲鑼打鼓送來的,就掛在李家大門上,亮堂得很!”
    陳朝陽點點頭,這算是基本落實了。但他要問的遠不止這些。
    “嗯。那麽,對於春來同誌的直係親屬,按照他的功績和犧牲,地方上有沒有根據政策,考慮給予適當的工作安排?
    比如,春來的姐姐,或者將來弟弟長大了,有沒有相應的招工、入學方麵的優先照顧?鄉上當時是怎麽跟你們交代的?”
    這個問題顯然問到了關鍵處。村支書臉上露出一絲為難和窘迫,他看了一眼悲慟的李家人,壓低了些聲音:
    “首長……這個……鄉上領導是提過一句,說……說會考慮。
    但是……但是具體怎麽安排,啥時候安排,還沒……還沒個準信。
    就說讓等通知……俺們也催過兩次,那邊就說編製緊張,要研究……”
    陳朝陽越聽眉頭越緊,但當他聽完村支書這含糊其辭、充滿推諉意味的回答後,那蹙起的眉頭下,眼神中是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從他心底竄起…
    “研究研究”、“等通知”背後意味著什麽了——意味著無限期的拖延,意味著冰冷的官僚程序正在一點點消磨烈士鮮血的餘溫!
    這簡直是對犧牲最大的褻瀆…
    他沒有立刻發作,但那驟然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讓熟悉他的王小川瞬間感受到了首長身上散發出怒意。
    陳朝陽的目光緩緩從局促不安的村支書臉上移開,轉向李春來的姐姐和弟弟,那目光裏帶著難以言喻的痛心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