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很奇怪。
    帶著幾分調侃，又帶著幾分涼薄，以及幾分無奈，甚至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嘲。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複雜極了。
    我一怔。
    “什麽意思？”
    心下卻隱隱有些不安。
    這話可不像好的。
    卻見他走到了我的旁邊，表情已經恢複如常。
    “沒什麽。”
    “馮宇玄......”
    馮宇玄歎了口氣，轉身看著我。
    “白主播，不管怎麽樣，請你相信，我本人對你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說完不管我，徑直上了樓。
    他本人對我沒有惡意。
    他僅能代表他自己，不是代表馮家。
    也就是說，馮家對我，是存在惡意的。
    我目光閃爍，垂眸看向吊墜。
    是因為，殷煬的存在？
    “對了，多嘴一句，白主播想當個普通人也不是沒有辦法的......”馮宇玄在黑暗中盯著我。
    不，是盯著我脖子上的吊墜。
    我下意識捂住了吊墜。
    “行吧，看來白主播不願意。”
    我怎麽可能交出吊墜？
    但是下一秒，我渾身戰栗，無法言語，喉嚨更是幹澀一片。
    馮宇玄道：“白主播，如果我說，馮家可以給你和你妹妹足夠的金錢，還可以解決你妹妹的白血病，讓她不再病痛折磨，白主播會如何選擇。”
    我無法回答。
    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手掌潮濕黏膩，死死握著吊墜。
    治好小霜，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
    而今這一切可以迎刃而解。
    隻需要我將吊墜裏的殷煬交出去。
    見我如此，馮宇玄並不追問，隻是說：“沒事，白主播可以慢慢考慮，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都不會對你不利。”
    此刻，我相信馮宇玄是個好人。
    他可以明搶，畢竟此刻的殷煬在沉睡，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拿走吊墜。
    但他還是選擇將事情攤開了說。
    至少，他光明磊落。
    “不必了，我不考慮，小霜我會治好，吊墜我不會交出。”
    心思轉動間，我已經做好了選擇。
    如果要出賣一個人，去換取另一個人活著，我做不到。
    我可以掙到足夠的手術費，陪著小霜一起等。
    而背信棄義，我做不到。
    況且殷煬幾次三番救我性命。
    我白秋水不做忘恩負義之輩。
    再一個，我也在賭，我賭殷煬蘇醒，馮家會忌憚。
    將手中最大的底牌交出去，才是最笨蛋的做法。
    殷煬是白家世代供奉的保家仙，他必然從一而終是站在白家這方的，我交出吊墜，背叛殷煬，也是背叛先祖，更是背叛了白家的信仰和最大的倚仗。
    誠然，我剛才確實是心動了。
    但也隻是片刻的時間我就醒悟了過來。
    我還沒有那麽愚蠢。
    馮宇玄直勾勾地盯著我：“白主播，你可想好了，你妹妹的病......”
    “我可以陪她慢慢治。”我搶答。
    馮宇玄臉色陰鬱了幾分，驀然多了幾分壓迫感。
    我坦然與他對視。
    大約一分鍾後，他忽然笑起來，笑得彎起了腰。
    “不愧是白家人，人品這一塊......”他豎了個大拇指。
    “我就知道你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並未因為我的回答而惱怒半分，反而看著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
    似乎對我的回答十分滿意。
    “那你們馮家......”
    我皺起眉頭，馮宇玄或許就是替家族來傳話的，而我直接拒絕，也是得罪了馮家。
    “他們要臉，明搶的事情做不出來。但是......暗地裏的陰招，怕是少不了。”
    “還有，白主播，盯著白家的，不止我們馮家，其他人，許是沒有我這麽好說話。”
    馮宇玄笑完，對著我認真地告誡了起來。
    “還有哪些人？”
    一個馮家馮宇玄就夠讓人焦頭爛額了，現在居然還有其他人？
    我頓時覺得頭大如鬥。
    “閩地黃家。”
    “西南柳家。”
    “蘇北陳家。”
    “而我們是湘州馮家。”
    “數年過去，這些家族對你一個沒落白家是什麽態度，不好說，總之，你萬事小心吧。”
    隨後他盯著吊墜：“包括裏麵那位，你也不能全信，一旦你不能提供價值，或許也會淪為棋子。”
    “而今他蘇醒，不止我們馮家能感應到。你的麻煩事，還在後麵呢。”
    這是馮宇玄第一次對我說這麽多。
    這幾大家族，便是如馮家一樣的隱世玄門。
    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壓在我的頭頂。
    “他們為何對此如此在意？”
    我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嘖，怎麽說呢......”
    “總之，裏麵那位，身上帶著成仙得道的秘密。”
    沒有凡人能夠抵擋得住這個誘惑。
    “你也想成仙？”我看著馮宇玄。
    他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想，也不想。”
    “一想到長生之後，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最後孑然一身，就沒有那麽渴望了。”
    這話倒是說得實在。
    “好了不說了，有時間再聊這個，我們那還是專注眼前的事情吧。”
    馮宇玄盯著二樓的幾間辦公室。
    在十分鍾前，我就已經暫停了直播。
    所以我倆的談話並沒有被任何人聽到。
    直到此刻聊完，我才重新打開直播。
    【嚇死我了，還以為主播寄了】
    【說，這十分鍾主播和帥哥幹什麽去了？】
    【什麽，主播和帥哥*了？？？】
    【什麽，帥哥十分鍾？】
    ......
    看著這些彈幕，我無語，有些尷尬地抬頭看了看馮宇玄。
    發現他已經去推辦公室的門了。
    我連忙跟上去。
    “吱呀。”
    厚重的門板發出沉悶的嗚咽，緩緩被他推開。
    裏麵的光景也映入眼簾。
    是一個很大的辦公室，裏麵有三個文件櫃，不過裏麵都搬空了。
    還有一張黑色的長方形辦公桌。
    靠牆的位置好友一具真皮沙發，茶幾上擺放著一套已經落了灰的茶具。
    側邊還有個小門，打開裏麵有一張床，是個小型的休息室。
    整體看來，並沒有什麽發現。
    “這麽大的辦公室，應該是紅心養老院院長的。”
    普通人可不配這麽好的辦公環境。
    “嗬嗬。”馮宇玄僵硬地扯起嘴角，然後指了指大門。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有些尷尬。
    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院長辦公室’。
    哈哈，你看這事鬧的。
    還好馮宇玄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的在這廢棄辦公室裏開始翻找起來。
    我馬上也找回狀態，跟著一起找起了線索。
    按理說這裏已經荒廢了很久，想要再找到什麽線索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不過世上無難事嘛。
    凡事發生必留痕跡。
    就算荒廢得再徹底，也總歸會留下些什麽蛛絲馬跡的。
    終於，我在桌角之下，找到了一份蓋了紅章的辭退文件。
    “劉美欣，羅歡，王洵美。”
    一共三份。
    上麵的內容都是一致的。
    “該員工因毆打老人，毫無尊老敬老之心。並因此事致使我院形象嚴重受損，引起大量負麵輿論，造成重大經濟損失，經討論，現對該員工做出辭退決定，以儆效尤。”
    三份辭退文件，隻有劉美欣簽了名字並且按了手印。
    剩下兩份文件，直到最後也沒有員工簽名。
    直接辭退，沒有賠償，甚至還將所有的鍋明晃晃地甩到三名員工身上。
    這種舉措，劉女士竟然同意了。
    由此可見三名被辭退的員工內部肯定也並不和諧。
    劉美欣為愛承擔了所有，最後被拋棄。
    甚至，她還背刺了另外兩名同事。
    簽了字，等同於承認自己做了這些事情。
    對於另外兩個同事來說天塌了。
    “哎......真是個傻女人啊。”
    馮宇玄也看到了，眼神有些奇怪，最後歎了口氣。
    不管怎麽樣，沒做過的事情就是不能認啊。
    你認了，就代表替另外兩位也認下了。
    最後豈不是兩麵不是人？
    “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