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為什麽要讓好人檢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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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義把他甩開。
    他看著剩下那兩人,隻說了一個字。
    “滾。”
    那兩人魂都快嚇飛了,哪還敢多說半個字。
    架起地上哀嚎的油頭,連滾帶爬地衝下樓梯。
    整個樓道,瞬間恢複了安靜。
    隻剩下呂秋嬋急促的呼吸聲。
    武義轉過身,看著驚魂未定的呂秋嬋。
    “沒事了,別怕。”
    呂秋嬋看著他,眼圈一紅,兩行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剛才真的以為自己要完了。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自己能依靠的隻有這個男人。
    “我……我……”
    她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武義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還算幹淨的手帕,遞了過去。
    “進去說吧。”
    呂秋嬋跟著武義進了屋,接過手帕,卻隻是緊緊攥在手裏。
    門在她身後關上。
    她背靠著門板,身體順著門板滑落。
    蹲在了地上,把臉埋進膝蓋裏。
    壓抑的哭聲從手臂間傳來。
    “我……我就是想去供銷社,買點吃的……”
    “我沒想惹事的。”
    武義站在她麵前,影子將她完全籠罩。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
    等她的哭聲小了些,才開口。
    “這不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什麽情緒。
    “壞人做壞事,為什麽要讓好人檢討自己?”
    呂秋嬋的肩膀一顫,緩緩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裏全是淚水。
    武義朝她伸出手。
    “起來。天塌不下來。”
    “跟我去吃飯。”
    呂秋嬋遲疑著,把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掌很寬,,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飯店裏人聲鼎沸。
    白色的蒸汽混雜著飯菜的香氣,在頭頂的燈泡下繚繞。
    穿著白褂子的服務員端著盤子。
    在桌椅間穿梭,嗓門一個比一個亮。
    武義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
    點了兩碗肉絲麵,又加了一盤炒豬肝。
    呂秋嬋拘謹地坐在對麵,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神不敢四處亂看。
    熱騰騰的麵條端上來,濃鬱的醬香氣撲鼻。
    武義把那盤炒豬肝推到她麵前。
    “吃。補補。”
    呂秋嬋小聲說:“我……我不餓。”
    武義沒理她,自顧自地挑起一筷子麵。
    吹了吹,送進嘴裏。
    “人是鐵,飯是鋼。”
    呂秋嬋看著他,又看了看麵前的炒豬肝。
    豬肝炒得油亮,還配著青椒,是她隻在過年時才能聞到的香味。
    她終於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片。
    剛把豬肝放進嘴裏,飯店的門簾被人猛地一把掀開。
    “嘩啦——”
    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飯店裏嘈雜的聲音,瞬間低了幾個度。
    門口,走進來五六個青年。
    為首的,正是那個油頭。
    他的左手用一塊破布吊在胸前。
    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一個個歪著脖子斜著眼,一看就不是善茬。
    油頭的目光在飯店裏一掃。
    立刻就鎖定了角落裏的武義和呂秋嬋。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帶著人,徑直走了過來。
    周圍的食客紛紛埋下頭,筷子和碗碰撞的聲音都輕了許多。
    服務員也躲到了後廚門口。
    探頭探腦,不敢上前。
    “砰!”
    一張椅子被其中一個混混一腳踹倒。
    五個人,把武義這張小桌子圍得水泄不通。
    呂秋嬋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臉,再一次變得慘白。
    武義卻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麵湯,然後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
    前世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跟一位老人學過幾手國術。
    不為欺負人,隻為不被人欺負。
    那幾招,早就刻進了骨子裏。
    油頭青年看著武義這副從容的樣子,心裏的火氣更盛。
    他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指著武義的鼻子。
    “小子,挺狂啊?”
    “見了你爹,還敢坐著?”
    武義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爹死得早。”
    油頭青年一滯,隨即獰笑起來。
    他的目光轉向旁邊瑟瑟發抖的呂秋嬋,眼神裏滿是淫邪。
    “行。”
    “今天這事,也不是不能了。”
    他舔了舔嘴唇,下巴朝呂秋嬋一揚。
    “把這小妞讓給哥幾個玩玩,我保證,今天就揍你個半死。”
    “不然,你就準備橫著出去吧。”
    話音剛落,呂秋嬋的手就死死拽住了武義的袖子。
    武義能感覺到她身體傳來的戰栗。
    也就在這時。
    飯店的門簾又被人掀開了。
    “武廠長,這邊請,裏邊給您留了座。”
    一個諂媚的聲音響起。
    呂秋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頭朝門口看去。
    進來的人,正是武德。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幹部服,身後還跟著廠裏辦公室的兩個幹事。
    滿麵紅光,正準備往裏走。
    然後,他就看到了被五六個混混圍在中間的武義,和旁邊嚇得麵無人色的呂秋嬋。
    武德臉上的笑容,當場就僵住了。
    “武……武廠長!”
    呂秋嬋帶著一絲慶幸,剛想開口求救。
    這個機械廠的一把手,隻要他一句話,這些地痞流氓還不得乖乖滾蛋?
    然而。
    武德隻是皺了皺眉。
    他甚至沒有往裏多走一步。
    目光在油頭青年那凶神惡煞的臉上停頓了一下。
    他身後的兩個幹事也停下腳步,麵麵相覷,顯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武德什麽也沒說。
    他隻是轉過頭,對身後的幹事低語了一句。
    “換個地方。”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仿佛隻是一個不相幹的路人,看到了不想沾染的麻煩。
    門簾落下,隔絕了外麵的光。
    也徹底隔絕了呂秋嬋心裏最後一點光。
    她拽著武義袖子的手,緩緩鬆開了。
    臉上最後一點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武義感覺到了身旁的變化。
    他當然也看到了武德的臨陣脫逃。
    沒什麽意外。
    這才是他那個自私自利,視名聲前途大過一切的好哥哥。
    武義的視線,重新落回到油頭青年的臉上。
    “看來,剛剛是揍你太輕了。”
    油頭青年被武義這句話噎得滿臉通紅。
    他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敢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