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梵走出家門，迎著早晨的新鮮空氣，在街角的街心公園裏打了一套八段錦，抻開了胳膊和腿，這才慢悠悠出發。
    早上出門晨練的老人，著急忙慌被父母塞進電動車後座趕興趣班的小孩，還有行色匆匆一邊吃早餐一邊趕車的年輕人。
    溫梵邊走邊看，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早市。
    人聲鼎沸，有小販的聲音通過一個奇怪的大喇叭放大，一遍遍的重複。
    “西瓜！西瓜！麒麟瓜便宜賣了！”
    “剛摘的小青菜！兩塊錢一把！”
    “大包子，葷的素的全都有。”
    ……
    這樣吵鬧的集市，倒是比管理規範的菜市場更讓溫梵熟悉。
    上輩子她寥寥幾次出宮采買，也曾在城外見過這樣此起彼伏的熱鬧場景。
    不同的是，這裏的人們比起舊時，在口腹之欲上更加舍得投入。尤其現在白糖米麵這樣的精製食材更容易得到，所以食物的種類也更加豐富。
    溫梵走過這條街，一時技癢，等到清醒過來，手上已經拎了一袋三根裝的臘腸，以及一兜子帶著玉米皮的新鮮玉米。
    好在書包夠大，溫梵把東西往書包裏一塞，照樣出發去圖書館。
    可等到了地方，溫梵就傻眼了。
    她隻是按照原主曾經的記憶來找一個學習的地方，可沒想到暑假裏，連圖書館都是人滿為患。
    原本記憶中周末都是學生居多的地方，現在已經跑了滿地的小孩，有幾個家長還在邊走邊讚歎。
    “得虧有這麽個地方，有空調還安全。”
    “是呀是呀，孩子在這裏還能看看書，多好。”
    “你們家孩子中午怎麽吃？”
    “給他發了二十塊錢，中午時候外麵有小攤，再不濟，我給他點外賣。”
    “點外賣好，我也打算給孩子點。”
    “你們都選什麽？讓我看看。”
    ……
    溫梵皺起眉，覺得這樣的家長未免有點不太負責任。
    難道這個時代就沒拐子？
    就算沒拐子，把孩子放在公共場合，萬一磕了碰了又怎麽說？
    目光對上生無可戀的圖書館管理人員，溫梵隻好決定今天先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她又想起了剛才家長們的談話。
    “點外賣”“送餐”……
    溫梵眯起眼睛。
    ……
    溫父溫母一早上被閨女的廚藝震驚了下，如果不是兩人對閨女太了解，光憑著早上那塊牛肉餅，溫父都得思量思量是不是女兒偷摸拜了哪位大師傅。
    夫妻倆騎上三輪車，溫父還在驚訝。
    “比我師傅做的都好吃！”
    溫父的廚藝是當年在村裏跟著做紅白的大師傅學的，打雜三年，學廚五年，最後在城裏也就是平平無奇。
    可溫父想，就算是那位在十裏八鄉靠著手藝出名的師傅，也做不出今天早上那種味道！
    溫母倒是比溫父穩當，她對女兒做飯的唯一想法就是自豪。
    “咱閨女多聰明啊，小時候你記得她背古詩，那也是三五分鍾就會！”
    溫母自豪之餘更添欣慰：“孩子懂事了，都會給咱們做飯了。你不是還說小梵昨天給你醃鹹菜了嗎？”
    溫父停下三輪車，溫母剛要問他幹嘛，隻見溫父已經掀起衣襟抹了一把臉。
    溫母：……
    溫父有些哽咽：“我就是覺得……覺得孩子太懂事了。”
    以前看她嫌棄父母不長臉，兩人隻覺得傷心。
    可現在太懂事，溫父又覺得難受。
    “……都怪那個王八蛋小子！”
    溫母突然豎起眉毛，直截了當開始找罪魁。
    “老溫，咱得好好幹，給閨女多攢錢！”溫母突然油然而生一股爭上心。
    戀愛讓女兒吃盡苦頭，溫母決定不管女兒以後結不結婚，都要給她最多的保障。
    滿腔鬥誌的溫母開始研究怎麽跑外賣，用手機擺弄了半天，終於注冊好了騎手賬號。
    剛準備找個頭盔出來，趁著上午人少出去跑兩單熟悉下係統。
    隻聽見手機叮叮兩聲。
    溫母低頭一看。
    “來單了老溫！”
    有單子來，溫母自然先停下出門的步伐。
    這次的單子跟昨天差不多，依舊是兩份蓋澆飯，備注一份換成醃辣椒。
    溫母已經見怪不怪，更讓她吃驚的不是來單，而是後台裏收到的一則好評。
    【感謝店家！讓我在這個小店吃到了自己的人生鹹菜！強烈建議老板上架醃辣椒。配著這個辣椒，我能吃三碗飯！當然了，店家的蓋澆飯也還行，店裏衛生挺好的。給五星好評！】
    這條評論孤零零的出現在評論區，溫母看著呆愣半晌。
    溫父已經麻木了，他從醃辣椒的不鏽鋼盆子裏夾了一碟子出來，和妻子共同分享女兒的手藝。
    這一吃，別說溫父了，溫母也察覺到了其中的巨大不同。
    溫父算是服氣了：“打包吧……等會兒給鹹菜上個架。”
    最主要的是，等女兒回來，他真要好好問問，鹹菜怎麽能做出這個味兒。
    溫梵早知道有此一問，她把書包裏的臘腸和玉米掏出來，漫不經心道：“就是照著網上學的啊，嗯，中間有些地方我隨手加了點。”
    溫父迫不及待：“加了什麽？”
    溫梵指指台麵：“就那些香料，教程說要炸香油，然後我瞅著冰箱裏還有荊芥和草果，就都放了點。”
    “那早上的牛肉餅呢？”
    “就隨手做的啊，肉餡我嫌不夠細就又打了一遍，加了冰水，然後洋蔥黑胡椒，要說自己發揮……就看見什麽放什麽了。”
    溫父一臉見鬼表情。
    溫梵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討論下去。
    她興致勃勃準備進後廚：“爸，我中午給你做個煲仔飯吧？”
    溫父恍惚的應了一聲，心裏忍不住猜測。
    突然。
    “爸，你過來教教我怎麽用灶台啊！”
    溫梵指著那個複雜的灶頭：“這個灶頭怎麽打不著火？”
    昨天炸油還是用的小爐，別人覺得好，但溫梵吃起來總覺得油溫不夠，差點火候。
    溫父終於如夢初醒，心裏笑自己是想的太多：“來啦。”
    溫梵很快就了解了燃氣和爐灶的使用，這也讓她更滿意了。
    燃氣的熱力足夠，很多東西做起來就更方便。
    溫梵占著一個灶頭做煲仔飯，為了打消父母懷疑，她還像模像樣的放了個手機食譜在麵前。
    溫父一邊炒澆頭一邊觀察女兒，溫梵好像是真的做菜很不熟練，她還要先聞聞調料，有時候甚至用筷子蘸一點砸吧砸吧味道。
    可就算是這樣，等到砂鍋燜上米飯，那股香味是怎麽都藏不住了。
    溫母在門口收銀，想去跑外賣卻怎麽也出不了門。
    客人雖然還是沒坐滿店裏的八張桌子，但比起往常，進來的人明顯多了。
    更有客人進來就感歎好香，然後問她後廚在做什麽。
    “不管什麽，都給我來一份！”
    溫梵欣然應允，告訴溫母自己做的是六個人的份。
    “咱們三個的份留出來，還能再賣三份。”
    溫母咽了一口唾沫：“行。”
    想了想出去報價：“煲仔飯，一份要十八塊。”
    看著白嫩嫩的女兒在廚房裏待著，夏天裏麵也沒空調，熱的滿身是汗，溫母就覺得自己喊十八一點不虧心。
    也有人嘀咕貴，但最後還是順利賣出去了三份。
    其中兩份都是年輕人，最後一份卻是個熟人。
    “楊姐，你怎麽來了？稍等下，我給你拿瓶冰水！”
    楊虹坐在這裏，神色未見的多開心。
    她心裏想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昨天中午吃的大打折扣的炒飯。
    她覺得難受！
    一來是覺得溫父是不是知道是自己點的，所以才故意做的不好。
    二來是……饞。
    饞的抓心撓肝的。
    昨天早上吃的太快，以至於胃反應過來了，心還覺得不夠。中午那份平凡的炒飯根本不足以慰藉她的內心！
    昨晚上她還不信邪，半夜九點多開車出門去金玉堂點了一份金玉滿堂炒飯。
    二百一十八的炒飯，金碧輝煌的大廳。
    偏偏楊虹還是覺得不夠！
    米不夠潤，菜不夠多，海鮮不新鮮，肉絲不夠香。
    總之，楊虹最後餓著肚子回了家。
    更可氣的是，溫家夫妻的房租也在那個時候發過來了，搞的她連半夜聯係對方問問是不是早上去家裏要房租有意見的話都說不出口。
    楊虹忍了又忍，中午實在是忍不住了。
    牌場也不坐了，趕著中午營業就進門來坐著。
    溫母的態度客氣，先給楊虹送上一瓶冰鎮可樂，然後問她吃什麽。
    楊虹舌頭打結，想說吃炒飯，又怕吃到昨天中午那種水準，等到聞到後廚傳來的香氣，她就不猶豫了。
    “就那個香的，給我來一份！”
    死馬當作活馬醫，反正香的肯定錯不了！
    溫母順利把三份煲仔飯賣出去，門外幾個客人已經開始吃上了溫父做的蓋澆麵和蓋澆飯。
    溫父看著閨女頭發都濕的貼在腦門上，有些心疼：“我給你盯著，你出去吧。”
    溫梵搖頭：“這個得看火的。”
    控製著灶火的大小，很快聽到裏麵傳來滋滋聲。
    溫梵出了一口氣：“好了！”
    伴隨著一股衝向麵門的香味，蓋子掀開，隻見砂鍋內排列整齊的臘腸和顏色清脆的小油菜，旁邊黃澄澄的玉米粒，中間窩了一顆雞蛋。
    溫父喉頭上下滾動，聽著閨女嘀咕什麽來不及弄排骨，醬料又少了哪一樣。
    “小梵，能吃了嗎？”
    裏麵的臘腸切的整齊，在砂鍋裏燜到邊緣透明，兩邊的尖頭翹起，砂鍋邊緣的鍋巴露出一點焦黃的底，幾顆蔥花點綴在剛出鍋的米飯上……
    溫梵笑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