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章 馳曜急了,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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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市大道很塞車,汽車尾燈像一條火紅的巨龍,盤繞在地上,緩慢行駛。
許晚檸坐在副駕駛,側頭望著開車的馳曜,隱約感覺到他的著急與不安,車內的氣氛格外深沉。
相反,她的心倒是平靜下來,恐懼也隨之消失。
她掏出手機,認真翻看城市犬類管理法案,馬上著手她的報複行動。
半小時後,車輛駛入醫院。
許晚檸解開安全帶,推開門欲要下車,馳曜突然繞過車頭,來到她麵前,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猝不及防,她緊張不已。
“不用……我沒事,我自己走……”她身體突然淩空,本能反應,雙手攀住馳曜的肩膀。
男人的懷抱很暖,很結實,身上透著淡淡的鬆木清香,令她莫名的安心。
“別亂動。”馳曜聲音低沉嚴肅,邁開大步急衝衝跑入急診室。
許晚檸的心,在這一瞬,亂了。
急診室裏格外安靜。
“醫生……護士……她被狗咬了,快……救她。”
護士聞聲衝上來,左右打量許晚檸,掀開她被撕破的褲子布料,見到白嫩的大腿部有傷口暴露。
“到急救室去,先處理傷口。”護士領著他們往裏麵走。
許晚檸平靜地躺在他結實的臂彎裏,感受到他胸膛之下,那劇烈狂跳的心髒。
男人深邃的黑瞳讓人捉摸不透,額頭滲著汗氣,呼吸粗沉微喘。
她好久沒見過馳曜這麽著急了。
五年前,她痛經快要暈厥時,他跟現在一樣緊張,抱著她狂奔醫院。
進了急救室。
馳曜把她放到病床上。
護士邊準備清創工具,邊交代:“家屬先去掛號,醫生很快就過來,我先給病人清洗傷口,把褲子脫了吧。”
許晚檸羞赧一愣,抬眸望向馳曜。
馳曜遲疑幾秒,“我去掛號。”放下話,他立刻轉身走出病床,把床簾拉起來。
許晚檸脫下衣服,護士給她檢查全身,發現左腿有兩處二級暴露的傷口。
穿回上衣,身下隻剩一條杏色內褲。
二級暴露的傷口已經有血跡滲出,護士用消毒水管為她衝洗傷口。
醫生過來,做完檢查,補上治療費和疫苗費。
馳曜剛回來,又跑去繳費拿藥和疫苗。
護士給她衝洗傷口二十分鍾,做了最專業的清創處理。
傷口暴露在水中,這過程很痛,許晚檸疼得額頭滲汗,握著拳頭隱忍著。
治療室的門被敲響,傳來馳曜的聲音,“護士,疫苗拿來了。”
護士應聲,“拿進來吧。”
門外的馳曜遲疑了。
許晚檸急忙扯來被子蓋住下身,“護士,他不是我男朋友。”
護士這才反應過來,“對不起啊!”她急忙轉身出去,開門接過馳曜遞來的疫苗和免疫球蛋白。
馳曜擔憂道:“這麽多針水,都要今天打完嗎?”
“對。”護士點頭,隨口一句:“打狂犬疫苗和免疫球蛋白很疼,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馳曜緩緩握拳,深邃憂慮的黑瞳越過護士,看向治療室內。
床簾擋住了許晚檸,看不到她的情況。
護士見男人憂心如焚,提前給他說明情況,“我剛剛給傷者清洗傷口的時候,發現她的痛覺挺敏感的,好像很怕痛,等會打針,她可能會大喊大哭,你不用太擔心,是正常現象。”
“對,她很怕打針,也很怕痛,護士你輕點。”
護士點頭,拿著疫苗針水,把門掩上。
床簾內,許晚檸聽到馳曜和護士的對話,隱約感受到馳曜的關心,心房悸動著。
但同時也覺得護士說得太嚴重了。
打疫苗而已,她小時候經常打,雖然她怕痛也怕打針,但這一下,她還是能忍得住的。
護士回到治療床,開始著手準備疫苗針。
許晚檸半躺靠著床頭,雙腿放到病床上,沉沉地深呼吸一口氣,做好打針的心理準備。
然而,她還是太嫩了。
沒見識過狂犬疫苗和免疫球蛋白的可怕程度。
那鋒利細長的針頭插入她大腿傷口附近,針頭有多長,就插多深。
滿滿一針的藥水,慢慢注入肌肉和皮膚層,直到肌肉充水腫脹,無法再注入,針頭就在肌肉裏轉圈,往其他方向再次注入藥水,肌肉和皮質底層紅腫膨脹。
這種痛,鑽心刺骨,又脹又酸。
許晚檸痛得緊咬牙齒,雙手捂住嘴巴,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不爭氣的淚悄然而至,濕透了她的臉。
頃刻,護士拔出針頭。
許晚檸以為痛苦結束了,沒想到護士用力揉搓她打針而腫脹的肌肉,讓裏麵的藥水散開一些。
她痛得全身發抖,冒著冷汗,連呼吸都困難,牙根快要咬碎了,捂嘴嗚咽。
下一秒,護士又換一處沒有腫脹肌肉,長長的針頭再次全部插進去,那針有多長,就插多深。
“啊……”許晚檸痛得失聲大喊,一隻手緊緊掐著床單,指骨發白發抖,另一隻手塞入嘴巴,狠狠咬著拇指上方,才把哭喊堵住。
大腿痛得發抖,閉著眼睛,全身冒著冷汗。
這輩子,她看見小貓小狗,都會繞道而行,至於陳子豪這個渾蛋,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治療室外,馳曜聽到許晚檸的喊叫聲,心一慌,不顧一切地推門衝進去。
許晚檸聽見開門聲,猛地睜開眼,馳曜已經衝到她麵前。
她還沒反應過來,馳曜立刻扯開她緊咬不放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到她唇邊,“是不是很痛?別咬自己,咬我的。”
此時,護士的針頭在她皮膚和肌肉裏旋轉,注水。
許晚檸痛得失魂,早已沒有理智去在乎此刻的形象,更沒有力氣驅趕他。
打針的恐懼和鑽心刺骨的疼痛,在馳曜靠近她的一瞬,她再也繃不住,張開雙手猛地抱住馳曜的腰,把臉埋在他腹部,低聲哭泣。
痛,太痛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疼痛的針水。
她的淚水濕透了馳曜的衣服,她痛得發抖,感覺快要暈厥過去。
馳曜緊緊抱著她發抖的肩膀,緊皺眉頭望著護士那長長的針頭,一次又一次地插入許晚檸白皙粉嫩的大腿上,在傷口旁邊注入藥水,直到腫脹,再揉搓,又繼續在腫脹的皮質下轉圈,注射,再轉圈,再注射,往複幾次,實在打不進去了,又換一除新的肌肉繼續重複以上操作。
看得馳曜全身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他感覺這針不是紮在許晚檸身上,而是紮入他的心髒裏,在他心髒裏轉圈,注入藥水,拔出來再插入,再轉圈。
他想替代許晚檸承受這樣的痛苦。
馳曜抱住許晚檸痛得發顫的身子,大手勾住她的後腦勺,輕輕地上下撫摸,深眸暗沉,呼吸亂了。
不想讓她受罪,但性命攸關的疫苗,又不得不打。
這漫長的折磨,仿佛經曆了一場酷刑,打完這些針水,許晚檸的大腿紅腫熱痛,全身無力,更無法行走。
聽完醫囑,在醫院觀察了三十分鍾。
許晚檸被馳曜抱回車上。
轎車在道路上平穩行駛,許晚檸擦幹淚,側頭望向馳曜。
路燈投下的光影一幀幀掠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剛毅清冷,俊逸無雙。
她輕輕呼一口氣,“謝謝你。”
馳曜開著車,目不斜視,“不需要客氣。”
“那些收費單據還在嗎?”
“在。”
“能給我嗎?”
“可以。”
“回頭我把那些人告了,收到錢,再把費用還給你。”
馳曜眉心輕蹙,“不是一個人?”
許晚檸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她賺的錢,除了租房和吃飯,剩餘的幾乎都給陳子豪的爸爸交治療費。
那是一個無底洞。
這也是陳子豪明知道他父親已經腦死亡,隻是一個永遠醒不來的植物人,也不肯放棄治療,為的就是困住她,拖死她,要她妥協嫁給他。
此時,馳曜的手機鈴聲響了。
他帶上藍牙耳塞,接通後,淡淡地應了兩聲,“嗯,好。”
隨後掛斷通話,打轉方向盤,在前麵轉了彎。
許晚檸好奇,“要去哪裏?”
“警局的人來電話了,讓我過去一趟。”
許晚檸點點頭,靠在椅背上,“也好,本想明天再去警局的,既然來電話了,那就今晚解決。”
“不用害怕,萬事有我。”馳曜輕聲輕語說。
許晚檸愣了一下,側頭望向馳曜。
這話不應該對她說的。
但這車上,也隻有他們兩個人。
害怕?
在這世上,除了狗,還沒有出現讓她害怕的其他事物。
去了警局,兩人被分開審訊,做筆錄。
詢問室裏,燈光明亮。
男人穿著便衣,衣服上夾著一個工作證,警號以及名字:陳子陽。
馳曜剛坐下,陳子陽推開一堆照片,“這狗,你殺的?”
馳曜瞥一眼照片,“對,我打死的。”
陳子陽又推來幾張單據,“這隻狗的價格,空運費用,平時的疫苗和健康檢查費用,還有狗的各種飼養費用,以及狗被你打死,對方的母親傷心過度住院了,算下來,主人要求你賠償25萬。”
馳曜冷笑,無語地望著陳子陽,“狗主人叫什麽名字?”
“陳子豪。”
馳曜這才反應過來,那狗主人在小區的時候,敢如此囂張,還大言不慚地說局裏有他的人。
他淡淡的語氣低喃,“陳子豪,陳子陽,看來是一個家族的。”
陳子陽緊張地捂了一下工作證,急忙把它反過來,生氣地拍上桌麵,“我現在是秉公處理,你無端端打死人家的狗,狗也屬於私人財產,你損壞了,就應該賠償。人家狗主人還沒算精神損失費呢。”
馳曜沉下去,冷靜道:“狗在公共場所傷人,我情急之下打狗救人,合理合法,何錯之有?”
陳子陽哼笑一聲,靠在椅背上,“你所謂的狗傷人,不過就是狗跟狗主人的妻子在嬉鬧玩啥,人家是夫妻,你多管閑事什麽?”
“夫妻?”馳曜氣笑了,“結婚證呢?”
陳子陽頓了一下。
馳曜:“她剛從醫院打完疫苗,就在隔壁,你同事給她錄口供,你要不要去問問。”
陳子陽肅冷起身,猛拍桌麵,“許晚檸是陳子豪未過門的妻子,那狗根本不會咬她,即使狗主人跟狗嬉鬧玩耍,偶爾也會被牙齒誤傷,這是別人的家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現在,你殺別人的狗,就是你的錯,這些賠償,你必須支付,否則,你會被起訴,上了法院,你可能賠的還更多,你在這裏好好想一想。”
放下話,陳子陽出去了,把門鎖上。
馳曜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拳頭緩緩握緊。
陳子豪?
許晚檸跟他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他要找許晚檸問清楚。
他起身,走到門口,用力扯了扯門把,又拉了一下。
竟然在外麵鎖死了。
他拍門,衝著外麵喊,“把門打開。”
然而,這種審訊室,隔音很好。
馳曜隱忍著怒意,坐回到椅子上,掏出手機,發現審訊室裏有信號屏蔽器,手機毫無信號。
活了27年,第一次遇到這麽無語的事。
門外。
許晚檸拖著疼痛的腳,坡著小碎步走到轎車旁邊,車內漆黑一片,看不到馳曜的身影。
她回頭問陳子陽,“我朋友呢?”
陳子陽雙手插袋,溫聲細語說:“嫂子,你的口供錄完了,你腿上就破了皮,這點小傷不至於立案,先回去吧,剩下的事,跟你沒關係了。”
許晚檸疑惑,“你喊誰嫂子?”
“你是我堂哥未過門的妻子,我當然喊你嫂子。”
“你是陳子豪的堂弟?”
“對啊,我給你打個車吧。”
許晚檸恍然大悟,開心地笑了笑,眼眶瞬間紅了,激動又憤怒,心裏百感交集。
她又找到了一個新線索。
五年前,她爸的案子,若經過陳子陽手,那她翻案的勝算,又多幾分。
她暫時不提五年前的事,免得打草驚蛇。
此刻,她很確定,馳曜被陳子陽關起來了。
應該是要付了狗主人索要的賠償,才能放出來。
陳子陽竟然在馳曜麵前徇私枉法,敢世子爺上拔毛,他的職業生涯算是到頭了。
許晚檸沉著冷靜,“我給你個忠告,立刻放了他,要不然,你就要轉行了。”
陳子陽笑了笑,衝著她甩甩手,“嫂子,很晚了,我已經打電話讓我堂哥來接你了,你在這等一會,他很快就到。”
許晚檸好奇,“陳子豪沒跟你說過我的職業嗎?”
陳子陽略顯不耐煩,“行了,行了,我也挺忙的,你自便。”
放下話,他轉身進去。
許晚檸仰頭對著漆黑的天空深呼吸,實在憋屈。
估計馳曜此刻,比她還要憋屈。
她掏出手機下單網約車,拖著麻木疼痛的腳,打車回家。
夜已深,她回到家裏,帶上律師證明,又坐車回到警局。
來回兩趟,花了不少時間,因為剛打完疫苗,腿上痛得很,感覺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再次見到陳子陽。
許晚檸亮出她的律師證。
“陳sir,我是深城人民律師事務所的公益律師,許晚檸。這是我的律師證,馳曜是我的當事人,我想問,我當事人涉嫌什麽罪名被拘留?根據《刑事訴訟法》第34條和第38條,律師有權了解罪名和會見當事人。”
陳子陽眼神瞬間清澈,吞了吞口水,“你……你是律師?”
許晚檸目光堅定冷沉,聲音嚴肅,“殺狗是不予立案的,也達不到拘押的條件,你要麽立刻放人,要麽給出拘押我當事人涉嫌的罪名,否則……你很清楚後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