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一個閑人也不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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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記,明白。”林方政迎著他的目光,回答沒有絲毫猶豫,聲音沉穩如山。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簡單的三個字背後,壓著何等分量。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很快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肩膀上的擔子,重逾千斤。
    江昭寧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目光平移。
    鄂建設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輪到他了。
    “鄂書記,”江昭寧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語氣平淡無波,像是在念一份例行報告,“你自然是管人事編製、黨的建設、隊伍思想建設這一攤的。”
    他頓了頓,審視著鄂建設驟然亮起一絲微弱希冀的眼神,隨即又毫不留情地將其摁滅,“這是書記的本職,是分內事。”
    鄂建設喉頭滾動,剛想應聲。
    “但是——”
    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閘刀轟然落下。
    “文旅局是新成立,編製方案是市裏批的,是嚴格按照機構職能設置定下來的,編製總數控製很嚴。”
    江昭寧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清晰而冰冷,帶著一種解剖事實的殘酷,“這就意味著,編製數量固定。”
    “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多餘的椅子給人坐的。”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無形的鐵鉗,死死鉗住鄂建設驚魂未定的心神:“一個閑人也不能養!”
    “這個原則紅線,你這個管人的書記,首先要以身作則!”
    鄂建設最後的防線瞬間崩塌。
    臉色如同刷了一層劣質白堊粉,灰敗慘淡。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鬢角,匯聚成大顆汗珠沿著太陽穴滾落,他卻連抬手擦拭的力氣都徹底喪失。
    身體難以抑製地輕微震顫起來,仿佛墜入了冰窟。
    他絕望地看著江昭寧。
    江昭寧根本沒打算給他喘息的時間。
    話語如同連珠利箭,下一根已離弦:“特別是……”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小口,那個短暫的動作像刻意拉長的淩遲,“你那些小舅子、表外甥——”
    江昭寧精準地、甚至帶著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心”提醒著,“我沒記錯的話,一個在博物館庫房‘看’文物,除了清點物件從不碰庫房髒活累活。”
    “另一個在文化館‘打雜’,主要工作就是幫領導跑腿買煙。”
    “還有一個更小的……嗯,是掛在你以前管著的那個沒經費基本癱瘓的民俗文藝團隊裏,掛名拿補助的吧?”
    “好像叫王……王得貴?他那個補貼名目叫藝術指導津貼?”
    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鄂建設的嘴徒勞地張開,嘴唇劇烈哆嗦著,喉嚨裏發出類似破風箱拉動的“嗬…嗬…”聲,眼神徹底失焦、渙散,布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懼,如同活見了鬼。
    這些陳年舊賬,見不得光的關係,這個高高在上的全縣的一把手,怎麽會……怎麽會知道得如此細致入微?!
    連王得貴的名字,都被精準地挖了出來?
    一股寒意從他的脊椎骨瞬間竄上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凍得僵硬。
    江昭寧根本不需要他的回應,聲音陡然加重,帶著一種不容置喙也絕無回旋餘地的終審宣判意味:“合並後機構的複雜性遠超以前!崗位就那麽點,一個釘子一個眼!”
    “他們這幾個‘關係戶’,原來那些打擦邊球、吃空餉的位置,在新局架構裏,還能硬‘擠’出來給他們留著嗎?”
    目光如炬,死死鎖住鄂建設那張崩潰的臉:“我看他們繼續留在文旅係統崗位,不光名不正言不順,更是公然占著茅坑不拉屎!”
    “遲早會因為崗位不兼容或者清查編製冗餘,被處理!被清理下崗!”
    “下……崗……”兩個字如同最後的驚雷劈在鄂建設頭頂,他整個人像被瞬間抽幹了力氣,癱軟在椅子上,隻有胸腔在劇烈起伏。
    江昭寧語氣稍稍放緩,卻帶上了更沉重的壓力:“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調整安置。”
    “我看——”他指尖無意識地點了點桌麵,“那些新納入規劃、需要人去守著的旅遊景點,就挺好。”
    “清水鎮正在修複的沿江風光帶古碼頭景點、東林山穀新規劃的登山步道維護點,都很需要後勤人手嘛。”
    “把他們調過去,實實在在去做一些基礎性工作。”
    “比如打掃清潔、看護設備、維護棧道……對他們是鍛煉,也堵住了別人的嘴。”
    “避免將來因為安置不下吃閑飯被強行清退,那就徹底難看了。”
    他直視著幾乎要虛脫的鄂建設:“你說是不是?鄂書記?”
    “是……是是是!書記!我明白!”鄂建設仿佛剛從溺水中掙紮出來,聲音嘶啞變調,帶著劫後餘生的慌亂和卑微的服從。
    誰知接下來,更讓鄂建設驚駭的話拋了下來。
    “對了,”江昭寧又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聲音溫和依舊,卻像精心打磨的玉器邊緣,透著一種清冷的硬度,“聽說,你愛人——肖麗娟同誌,在原文化局……的財務股?”
    鄂建設猝不及防地挨了這一記直拳。
    腦中“嗡”地一聲巨響,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他幾乎是憑借著身體本能的牽引,僵硬而短促地點了點頭:“……嗯。”
    “她在那裏工作十多年了。”
    “哦。”江昭寧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極短的音節,那聲音在凝滯的空氣裏顯得格外硌人。
    他雙肘撐在光潔的紅木桌麵上,指尖輕輕相對,形成一個穩固的銳角,那姿勢透出一種掌控全局的穩定。
    目光如同一對精準的探針,刺向鄂建設眼底。
    “我了解了一下情況,”他繼續道,聲音不高,卻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沒有任何推諉的餘地,“聽說業務能力方麵……似乎還有些欠缺?”
    “工作差錯不斷,多虧股裏的老同誌經常給她糾偏改正?”
    他稍稍停頓,讓這冰冷的評估更刺入鄂建設耳中,“現在兩個財務股要合並,要精簡一半的財務人員。”
    “這種情況,在新的高要求下,她怕是有點……難以為繼了?”
    鄂建設猛地僵住了,張口欲辯,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鄂建設耳邊卻仿佛隻聽見“精簡一半”“業務能力欠缺”“差錯不斷”這些冰冷詞語的回響,混合著自身血液急速上湧、撞擊耳膜的轟鳴。
    “江……江書記……”他徒勞地翕動嘴唇,試圖擠出幾個成形的字眼辯解,可舌頭硬得像塊沉墜的鉛。
    他看見江昭寧眼底深處那點冷光越來越亮,像寒潭底部反射出的一線殘月幽光。
    江昭寧臉上那層和煦的假麵紋絲不動。
    “上麵三令五申,合並是資源整合,不是養閑人。”
    “尤其是財務口,關係重大,冗餘的人員一個不留,全部下沉到基層一線!”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印章,敲打在鄂建設的心髒上。
    他話鋒淩厲一轉,目光重新焊死在鄂建設臉上:“而且,你鄂建設現在是局裏的書記,自家愛人再留在局機關財務股核心位置上……於公於私都不太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