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動作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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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沈近南重重地點頭,臉上也堆滿了狐疑,“簡直太反常了!”
    “您想想,過去無論什麽案子,哪怕是實名舉報送上門。”
    “隻要是稍微敏感點的,涉及鄉鎮一二把手或者局座們的,這位王書記哪次不是東拉西扯、左右推托?”
    “實在推不過去,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以批評教育為主’。誰不知道他‘多栽花,少種刺’的處世之道?”
    “生怕得罪了誰?”
    “可這次……完全像是被什麽迷住了心竅!”
    “不光是衝在前頭,力度還大得嚇人!”
    “這……這不對勁!完全不對勁啊!”
    沈近南這一番近乎絮叨的強調,仿佛一道淩厲的閃電,瞬間劈開了劉世廷心頭的迷霧。
    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
    對,正是這種“反常”!
    王海峰的反常,恰恰是整個事件中最詭異、最危險的一個信號!
    這絕非王海峰個人膽量的突然“覺醒”,也絕非他個人職業道德水準的“飛躍”。
    在這官場生態裏,沒有無緣無故的改變。
    沈近南的提醒如同醍醐灌頂——王海峰背後,必然站著力量足以讓他這個資深“老油條”突然摒棄多年生存之道、甚至不惜賭上一切去衝鋒陷陣的強大推手!
    這隻推手是誰?
    難道是……市裏?
    劉世廷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猛然想起,就在半個月前,市委巡察組剛剛撤走不到一周時間。
    當時,巡察組副組長離開時,還特意和他握了手,說過幾句場麵話。
    難道……是巡視組發現了什麽他們早已掌握卻秘而不發的重大線索?
    臨行前將線索移交給了縣紀委或者直接點名要求徹查?
    而王海峰,正是那個被賦予“尚方寶劍”、必須全力以赴的角色?
    如果是這樣,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這就不再僅僅是江昭寧個人的黨同伐異,而是上升到了上級組織意誌的高度!
    是針對東山問題、甚至可能直指他劉世廷本人刮起的一場政治風暴!
    亦或是……市裏的主要領導有了明確指示?
    給江昭寧撐了腰?
    甚至施加了“務必查清”的壓力?
    還有一種更可怕的可能——是江昭寧手中掌握了他劉世廷這邊某些關鍵人物,甚至是足以指向他本人的、足以致命的鐵證?
    這才讓王海峰有了絕對的底氣,可以不顧一切地放開手腳去幹?
    或是……有人被抓住了無法辯駁的把柄?
    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窗外,又一陣強風吹過,更多的梧桐葉掙脫樹枝的束縛,嘩啦啦地砸向水泥地,那聲響在室內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劉世廷緩緩向後靠去,陷入真皮座椅深處。
    他需要思考,冷靜地思考每一個可能性。
    他目光轉向窗外那片厚厚落葉堆積的大院。
    這哪裏是秋天的蕭索?分明是肅殺的嚴冬提前降臨!
    他不能坐以待斃!
    他需要信息,需要確切的、有價值的信息,而不是恐慌的流言。
    “近南,”劉世廷的聲音恢複了一些往日的沉穩,但語調比平時更低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第一,想辦法動用一切關係,弄清市委巡察組離開前最後幾天接觸了什麽人,尤其是他們內部那些記錄員或者負責整理材料的具體人員。”
    “第二,給我查王海峰!不隻是他現在的動作,更重要的是他最近一個月的行蹤、見了哪些特殊的人,有沒有和市裏甚至省裏的重要人物有過直接、秘密的聯係。”
    “包括他的家人、直係親屬,任何異常都不能放過!”
    “他抽調的這些人裏,有沒有特別背景的?”
    “不是鄉鎮紀委那些小蝦米,而是新加入的、我們不太熟悉的麵孔!”
    劉世廷一口氣布置著,思路變得異常清晰,“第三,外麵那些人……”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你告訴他們,天塌不下來!”
    “該做什麽做什麽!但要管好自己的嘴!”
    “沒有我的明確指示,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更不能病急亂投醫!”
    這個“輕舉妄動”和“病急亂投醫”說得極其重。
    顯然是在警告他係統內那些可能因為恐懼而采取不理智行動,比如潛逃、串供、轉移證據甚至自首的人,那樣隻會加速整個體係的崩潰。
    “另外,提醒那幾個……還在外麵的自己人,近期說話辦事一律低調,低調!”
    “以前那些‘小尾巴’,想辦法斬幹淨!”
    沈近南認真地聽著,一邊快速掏出一個小筆記本記錄著關鍵點。
    劉世廷布置得越細,他心裏反而安定了一分,這至少說明縣長並沒有完全亂掉方寸。
    但當聽到“小尾巴”時,他心裏也是一沉。
    在東山這潭水裏泡久了,誰又能是純粹的清蓮?
    所謂的“斬幹淨”,談何容易?
    許多痕跡早已融入日常,非刮骨不能剔除。
    “明白,劉縣長!”沈近南收起筆記,神色凝重,“隻是……怕時間緊迫啊!”
    “王海峰那邊動作太快了!”
    “人被帶到哪裏去審,用什麽方式,我們完全摸不到邊!”
    “這種鈍刀子割肉……”
    “摸不到邊,也要摸!盡一切可能去摸!”劉世廷打斷他,眼神重新變得陰沉銳利,“總會有風吹草動!”
    “雙規地點還能出了縣不成?不就是幾個鄉鎮賓館嗎?”
    “你要記住,錢和關係,從來都是開路的東西。”
    “隻要開得出足夠的價碼,總有人會動心!”
    “關鍵在於,你要找到能傳話、能搭線的人!”
    “重點給我盯住紀委那幾個關鍵人物的身邊人!”
    “司機、秘書、辦公室副主任甚至……保潔!”
    “用最短的時間,搞到最核心的動態!包括‘材料’推進到了哪一步!”他口中的“材料”,指的就是涉案人員的口供和查實的證據鏈,這才是決定生死的關鍵。
    沈近南重重地點了下頭:“明白!劉縣長放心,我會動用所有能用的渠道!”
    就在這時,劉世廷桌麵上那部很少響起的紅色內部電話,突然急促地震動起來,鈴聲尖銳。
    打破了室內剛剛調整過來的、虛假的平靜氛圍。
    兩人的目光瞬間如同觸了電般聚焦在那部電話上。
    劉世廷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秒。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近南。
    沈近南立刻會意,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微微躬身,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句“我先回避”。
    便像來時一樣,腳步極其輕快地退了出去。
    再次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留下劉世廷獨自麵對那台兀自響個不停的紅色電話——如同一個來自未知地獄催魂奪魄的呼叫。
    門外走廊空無一人,光潔的地磚反射著白熾燈冰冷的光。
    沈近南快步穿過長長的走廊,步履略顯倉皇。
    經過檔案室半開的門時,隱約聽到裏麵傳來年輕科員壓低到幾乎聽不見的交談:“……聽說龍鄉長走的時候,還掙紮了一下,被硬架上車的……”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聲音瞬間消失,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近南的後背沁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