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你現在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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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半真半假,帶著強烈的安撫和暗示。
吳天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這句話觸動,但攥著U盤的手依然沒有鬆開。
“你現在慌了,怕了,我能理解。”劉世廷繼續道,語氣堪稱“推心置腹”,“三個局長出事,誰心裏不打鼓?”
“但是,越是這樣時候,越要沉住氣!”
“你自己先亂了陣腳,沒事也要搞出事來!”
他伸出手,並沒有直接去拿U盤,而是輕輕按在了吳天放顫抖的手背上。那隻手冰涼,濕冷。
“你相信我嗎?”
“我說過,相信!”
“你相信我。”劉世廷盯著吳天放的眼睛,目光銳利仿佛要刺入他的靈魂,“那你就該知道,保住你,就是保住我們這條線上所有的人!包括我!”
“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這個道理,我比你更清楚!”
他手上微微用力,語氣加重:“你現在把這個東西交給我,是信我。我接了,就是給你的承諾!”
“隻要我劉世廷還在這個位置上一天,隻要這縣裏的天還沒塌下來,我就絕不會讓你吳天放掉下去!”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充滿了“擔當”和“義氣”。
吳天放看著劉世廷那看似真誠無比的眼睛,緊繃的神經似乎稍微鬆弛了一點點,眼眶甚至有些發紅,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縣長……我……我也是沒辦法了啊……”他聲音哽咽。
“我知道。”劉世廷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另一隻手才緩緩地、但不容置疑地,從吳天放虛軟的手中,取過了那個仍然帶著對方體溫和汗水的U盤。
U盤入手微沉,劉世廷感覺自己的心跳也隨之一滯。
但他麵上不動聲色,隨手將U盤放進了自己西褲的口袋裏,動作自然得像收起一支普通的鋼筆。
“東西,我收下了。”劉世廷的語氣恢複了往常的沉穩和權威,“你的擔心,我也明白了。”
“有我在,你的擔心不必要!”
吳天放看著空蕩蕩的手,又看了看劉世廷放進口袋的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仿佛失去了最後的憑仗,整個人虛脫般地點了點頭,聲音幹澀:“明……明白!縣長,我都聽您的!”
“劉縣長,隻要您護我周全,這個U盤它就沒有出現過。”
“它任借您處理。”
“穩住!天塌不下來!就算要塌,也有個子高的頂著!明白嗎?”
“明白!”
吳天放頓了頓,“縣長,您看,我們……我們之前那些賬目……是不是得趕緊處理掉,銷毀了?”
吳天放的聲音發虛,像秋風中最後的蟬鳴,帶著一股濕冷的潮氣,“還有……還有三期那些準備二次再分配的資金,是不是也得盡快……轉移一下?”
“否則,我怕萬一……”
吳天放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鐵釺,毫不留情地捅進了他心底最深、最隱秘、最不能見光的角落。
那些賬!
還有三期!
吳天放這是怕了,怕紀委順藤摸瓜,查到他頭上,進而牽扯出更多的事,最終無法收場。
劉世廷感覺心髒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冰冷鐵鉗驟然攫緊,猛地一沉,隨即又被狠狠提起,懸在了半空,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細密而尖銳的疼痛,沉悶而突兀。
似乎那根冰冷的針早已穿透皮肉,深深紮入了血肉模糊的內裏。
“嗡”的一聲,一股帶著血腥氣的無名火苗,混雜著巨大的焦慮和一絲被逼到牆角的恐慌,猛地竄上他的頭頂。
燒得他太陽穴嗡嗡作響,眼前景物甚至有幾秒鍾的微微晃動。
這怒火既是對眼前這個跟隨自己十幾年,此刻卻如此沉不住氣、像個篩糠般抖動的吳天放的極度失望——“廢物!真是廢物!屁大的動靜就六神無主!”
辦公室窗戶玻璃,倒映著他自己此刻僵硬而陰鷙的臉,以及身後吳天放那張慘白如紙、寫滿了恐懼的臉孔。
“慌什麽?”
他鼻腔裏發出那聲短促的、充滿警示意味的冷哼,效果更是直接——吳天放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整個人猛地一僵。
那懸著滔滔不絕的嘴霎時頓住。
連帶著渾濁無光的眼珠都不再轉動一下,活像一隻突然被捏住脖子的鵝。
劉世廷心中猛地一凜,像被一根冰冷的針紮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吳天放說的“那些賬”指的是什麽。
過了似乎很久,劉世廷的聲音終於從窗邊傳來,不高,清晰得如同窗外驟然劈下的一道無聲閃電。
每一個字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輕蔑:“就憑借王海峰?”
這個名字被他吐出來時,舌尖仿佛品嚐到什麽極其不堪的穢物,“他有這個膽量?”
他霍然轉身,鷹隼般的目光瞬間鎖定吳天放那張被恐懼吞噬的臉。
那目光銳利得似要剜開對方的皮肉,直透髒腑深處。
在吳天放眼中,那目光卻如同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釘向了自己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他敢深究?敢擴大株連麵?”
連續的三個反問,一聲緊似一聲,一句比一句語氣沉雄、威壓逼人,帶著金石交擊般的鏗鏘力道。
“首先,他要先看看他自己屁股上幹不幹淨!”
劉世廷動了,大步流星走回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雙手“嘭”的一聲撐在冰涼光滑的桌麵上,身體極具壓迫性地前傾,形成一種猛獸即將撲食的姿態,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辦公桌前方一大片區域,“他自己都不幹淨,敢過多管別人的閑事?”
“就不怕引火燒身?”
“這火一旦點起來,燒掉的,可就不止一根柴了!”
如同一道強光驟然撕裂了最深沉的黑暗!
吳天放猛地抬起了頭!
那雙原本渾濁一片、如同被蒙上了厚厚陰霾的眼眸裏,先是極度的愕然,隨即,一股難以言喻、近乎求生的狂喜光芒驟然爆發!
那光如此強烈,如同長期溺斃在汙水中的人,在即將沉沒的最後一刻,手指痙攣著,終於碰觸到了漂浮在眼前的一根粗糙浮木!
“縣長……您……”
“您的意思是……”巨大的刺激讓他喉結劇烈上下滾動,聲音是幹澀的破風箱,“……王書記他……他……有……有把柄在您手裏?”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屏著呼吸、用了畢生最大的勇氣才勉強擠出來。
像是捧著剛從地底挖出的、沾滿泥濘的稀世珍寶。
唯恐一個不慎就摔得粉碎。
這一次,劉世廷沒有再用那鋒利的言語去回答。
他反而重新坐回屬於自己、代表著無上權力的高背皮椅中,動作優雅而緩慢,帶著一種掌控節奏的從容。
他伸手,慢條斯理地打開桌上那盒昂貴的特供香煙,修長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撚出一支,輕輕掂了掂。
沒有用桌角的鍍金打火機,而是隨手拿起一份普通打火機,“啪”的一聲脆響,幽藍色的火苗躍起。
他湊近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動作帶著某種近乎宗教儀式般的莊重與深沉。
灰白色的煙霧順著他的鼻腔徐徐噴出,又被他貪婪地重新吸入肺部深處,來回反複地盤旋、充盈,仿佛這縷青煙是他汲取力量和計謀的神器。
他讓那醞釀、發酵、凝聚著致命殺傷力的煙霧在肺腑中流轉了足夠長的時間——長到足夠讓旁邊候著的吳天放幾乎因緊張而窒息——才終於緩緩地將一股長長的、濃稠的煙柱吐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