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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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關柏,那眼神既有對江昭寧膽識魄力的感慨,也有一絲玩味和了然於胸的“洞察”,仿佛在說:這一切,都不過是按你預設的軌道在運行罷了。
“他來找你要人!”
“而你關部長,”李立鋒嘴角的笑意帶上了一絲微妙,“順手……把我這個老夥計家的‘頂門杠’,我們紀委的‘穆桂英’,”他特意用了這個帶著愛將之心和濃濃不舍的比喻,“給推薦出去‘掛帥出征’了?”
最後這句話問得很輕,更像是自嘲的確認。
他已經明白了關柏在整個鏈條中的位置和推動力。
最終推動這一切直達自己麵前的操盤手和有力背書者,無疑是眼前這位沉穩如山、深諳如何用人的組織部副部長關柏!
寧蔓芹能被他親自點將,既是她能力的彰顯,又何嚐不是關柏對她能力的高度認同和在關鍵時刻選擇的“最優解”?
“立鋒書記,你這個‘穆桂英’的比喻……很貼切!”
“寧蔓芹同誌確實有穆桂英之能——坐得穩中軍帳,鎮得住魑魅魍魎,運籌帷幄!”
關柏頓了頓,眼神中閃爍著鋒銳的光芒,一字一句地強調著她更核心的價值,“但她更有穆桂英之威——能親自披堅執銳,率軍衝鋒陷陣!刀鋒所向,就是要斬開東山那片迷障重重的‘天門陣’!”
“那呀?”關柏整個人向後微微傾了傾,仿佛要用手掌推回什麽無形的重量。
他那隻一直習慣性扶在桌邊的手也跟著舉了起來,五指分叉,如同在阻擋一場突降的暴雨。
“不不不,”他的頭配合著手的動作用力地搖著,臉上的笑意還殘留著剛才寒暄時的熟稔,但已透出一絲急切的澄清,“李書記,這話可不能這麽理解!”
“這位寧蔓芹同誌,真不是我推薦的!”
“剛才我可是一字不差地向您匯報了前因後果的。”
他語速稍微放慢,將每個字都咬得更清晰,目光帶著不容置疑的真誠直視著對麵眉頭微蹙、麵色凝重的李立鋒書記。
關柏身體前傾,手肘擱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指尖輕輕點了點李立鋒麵前那份攤開的報告:“我再重申一遍這是江昭寧同誌的意思!”
“是他,點將點到的寧蔓芹同誌!”
“寧蔓芹同誌的能力和手腕,江昭寧同誌比我更清楚!”
“他或許是早就在圈子裏聽說了這位‘鐵娘子’過往辦案的雷霆手段、赫赫威名。”
“這樣的人,對付某些根深蒂固的關係網、盤踞一方的‘地頭蛇’,正是‘專業對口’!”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感慨和不易察覺的認同:“英雄惜英雄嘛!”
“江昭寧也是想幹事、能幹事、敢幹事的主兒,這才有了今天放在您案頭的這份——正式借調申請報告。”
關柏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擰開蓋子,輕輕吹了吹熱氣,發出“嘶嘶”的輕響,抿了一口,像是在給對麵的人留出消化信息的時間。
“說白了,這既是英雄惜英雄,欣賞她的能力和無畏;更是工作需要,嚴峻形勢使然!東山縣現在的情況,恐怕需要這樣一顆不妥協的‘硬釘子’去敲打。”
“難怪……”李立鋒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像是肺腑裏壓著的石塊鬆動了一絲,但他的眉頭並未舒展,反而鎖得更緊,“怪不得這份報告來得這麽突然,毫無征兆,直接越過常規程序就擺到我這了。”
“江昭寧親自點將……還有你這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親自當特使……”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神在報告標題和關柏那張看似輕鬆實則無形的緊繃臉上來回移動了好幾次,每一次都仿佛在撥動一根沉重的心弦。
心底的脈絡似乎終於理清——江昭寧被逼急了,需要猛藥;關柏順水推舟,同時……李立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自己辦公桌玻璃板下壓著的、與幾名得力幹將外出考察時的合影,寧蔓芹正爽朗地笑著站在角落,眼神明亮而堅定。
這猛藥,恰恰是他手裏最得力的幹將之一。
沉默像一張沉重的黑網,再次籠罩了小小的辦公室。
李立鋒的目光從報告落回到關柏臉上,又從關柏臉上艱難地移回報告。
他的內心劇烈地搖晃著,像狂風暴雨中係在碼頭上的一葉扁舟。
天平一端是不舍——寧蔓芹是他麾下辦案效率最高、思路最清晰、最敢碰硬骨頭的兵,手上好幾個關鍵線索的調查都到了攻堅階段,她一旦抽身,工作銜接出紕漏不說,整個室的士氣都可能受影響。
況且,委裏最近任務繁重,精兵強將捉襟見肘,放走寧蔓芹,於私,如同剜掉心頭一塊肉。
於公,眼前的工作確實存在現實的困難,人手調配捉襟見肘。
而天平的另一端,是那份沉甸甸的報告和它背後代表的、東山縣幾十萬百姓可能正遭受的不公與侵蝕。
不放人?
李立鋒幾乎能想象出江昭寧焦灼又帶著失望的眼神。
於公,作為全市的紀委書記,他有責任對下轄縣域的腐敗問題給予最有力的支持。
阻撓一位書記親自點名請求、被關柏送來報告的要求的援兵?
這簡直像是在縱容腐敗蔓延!
理由再充分,在“反腐敗是最大民心工程”這麵旗幟下,任何推脫都顯得蒼白無力、底氣不足。
於私,他李立鋒一生清譽,以“鐵腕治吏”立身,今天如果為了部門利益,阻礙了一把刺向東山腐敗的利刃出鞘,日後如何麵對自己的良心?
如何在紀委係統內抬頭挺胸?這比不舍更讓他如芒在背,難以啟齒。
關柏目光如炬,將那瞬息萬變的掙紮、猶豫、權衡都看在眼裏。
他太了解李立鋒了,這位老書記原則性極強,卻也愛才如命,尤其對寧蔓芹這樣的得力幹將。
關柏知道,鋪墊已足,時機到了,是該將軍了。
他臉上的表情未變,甚至那絲略顯疲憊的笑容似乎還加深了一點點,但眼神深處那點商人般的狡黠光芒又亮了起來。
他放下保溫杯,發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整個人以一種更放鬆的姿態靠在椅背上,仿佛不是在決定一個幹部的命運,而是在討論中午的食堂飯菜。
他用一種聽起來極其隨和,甚至帶著點半開玩笑的調侃意味,但每個字都清晰得如同落子無聲的圍棋般的語氣,將問題輕飄飄地拋了出來,實則重於千鈞:
“李書記,”他拖長了調子,“繞來繞去,彎彎繞繞,該說的我都說明白了。”
“你看,江書記那邊眼巴巴等著,寧蔓芹同誌那邊也在待命。時間不等人呐!”
“您就給句痛快話吧,這事兒,”他右手在空氣中輕輕一揮,像是拂去最後一絲猶豫的灰塵,直視著李立鋒的眼睛,微笑道:“同意?還是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