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侯府求學?想入學,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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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夫人的“壯舉”,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青河鎮的富戶圈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誰都知道,縣令大人是出了名的愛女如命,如今竟舍得將掌上明珠送去千裏之外的京城求學,那“授衣女學”的含金量,已不言而喻。
於是,原本還對與貧女為伍嗤之以鼻的鄉紳夫人們,徹底慌了神,紛紛備上重禮,試圖走黎家的門路。
喬兮月卻一概不見,隻讓春櫻以“郡主鳳體抱恙,需靜養”為由,將所有人連同禮物,客客氣氣地擋在了門外。
她越是避而不見,這“授衣女學”的門檻便越顯得金貴。一時間,“風骨”二字,竟成了比真金白銀更難得的通行證。
可喬兮月沒想到,這股從京城秀場上點燃的火,竟以燎原之勢,倒著燒回了青河鎮。
正月十五剛過,一隊由二十名精壯家丁護衛的華貴車隊,便浩浩蕩蕩地駛入了青河鎮。為首的,竟是一頂八抬大轎,轎身由上等紫檀木打造,四角懸著赤金流蘇的宮燈,那排場,比縣令大人出巡還要氣派三分。。
“那……那是京城永定侯府的徽記!”人群中,有見多識廣的商賈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永定侯府?那可是當今陛下的親姨母家,京城一等一的頂級勳貴!
在全鎮百姓驚疑不定的注視下,那頂奢華的轎子無視了所有人,徑直停在了錦繡霓裳的門口。
轎簾掀開,一位穿著絳紫色遍地金褙子,頭戴赤金點翠步搖的心腹管事,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了下來。
她目光掃過門前依舊絡繹不絕的人群,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隨即在門口站定,對著店內,朗聲通報,聲音洪亮,透著京城大宅門管事特有的氣度。
“永定侯府管事劉嬤嬤,奉我家夫人之命,前來拜會青河郡主。”
後堂,趙掌櫃正與喬兮月盤著賬,聽聞這通報,手裏的算盤珠子“啪”的一聲,撥錯了位。
他一個激靈,壓低聲音,臉上是壓不住的狂喜與激動:“郡主!永定侯府!那可是……那可是陛下的親姨母家啊!您……您這下可真是名動京華了!”
喬兮月正端著一杯溫熱的花茶,聞言,隻是抬了抬眼,臉上看不出什麽波瀾,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將茶杯放下,理了理衣袖:“趙叔,隨我出去看看,這貴客臨門,是何章程。”
前廳,劉嬤嬤已在主位旁的客座坐下,姿態端莊,態度看似謙恭,實則每一寸儀態都透著侯府的體麵與傲慢。她身後,八個描金漆紅的大箱子一字排開,即便不開箱,那迫人的貴氣也足以讓尋常人喘不過氣。見到喬兮月從後堂緩步走出,劉嬤嬤也並未起身,隻是微微頷首,臉上堆起了熱切的笑容:“郡主安好。我家夫人聽聞郡主才思敏捷,特命老奴送來些許京城玩物,聊表欣賞之情。”
她說著,呈上一張燙金的禮單,卻絕口不提當日秀場之事,仿佛那點“誤會”根本不值得侯府放在心上。
喬兮月卻沒有接。她徑直走到主位坐下,春櫻立刻為她奉上一杯新茶。她吹了吹杯中熱氣,仿佛沒看到那八口大箱子,也沒看到那張禮單,隻是不緊不慢地問:“劉嬤嬤不遠千裏而來,想必不隻是為了送些玩物吧?”
劉嬤嬤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又恢複了從容。她放下茶盞,終於露出了真正的來意。
郡主明鑒。”她滿臉堆笑,“老奴此來,是為我家小姐求學的。自那日霓裳秀後,我家小姐對郡主的神仙手筆驚為天人,日思夜想。我家夫人亦是悔不當初,恨自己當日有眼無珠,錯過了天大的機緣。夫人特命老奴前來,懇請郡主開恩,無論如何,都為我家小姐在授衣女學中,留個名額。”
她見喬兮月不語,以為她在拿喬,又趕忙加碼,語氣裏帶上了幾分施舍般的優越感:“束脩銀錢,郡主您隻管開口!便是千兩黃金,侯府也絕不二話!”
此言一出,周圍那些豎著耳朵偷聽的夥計和顧客,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千兩黃金隻為求一個入學名額,這位郡主的麵子,當真是比天還大了!
然而,喬兮歪月聽完,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輕輕地放下了茶杯。
她站起身,踱到劉嬤嬤麵前,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疏離:“夫人厚愛,兮月心領了。”
“隻是,劉嬤嬤或許忘了。當日在秀場,令主親口所言,‘我家女兒金枝玉葉,與那些不知來路的貧賤丫頭同處一室,是為自降身份’。”
劉嬤嬤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喬兮月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容很美,卻不帶半分溫度:“我這授衣女學,首重風骨,次重德行。在我看來,人之貴賤,在心,不在身。令主既以出身論高下,可見其風骨,亦不過爾爾。”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八口華麗的箱子,聲音如冰珠落地,清脆,卻也凍人:“如此之人教養出的女兒,想必也難以理解我學堂‘眾生平等’的道理。我這學堂廟小,恐容不下侯府的千金貴體。令嬡,不配入學。賀禮,還請劉嬤嬤帶回。春櫻,送客。”
這番話,說得不疾不徐,卻字字如刀,將永定侯府的臉麵,剝得幹幹淨淨,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兩腳。
劉嬤嬤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她想發作,可一對上喬兮月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一股寒氣卻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終,她隻能在滿屋震驚的注視下,帶著那八口原封不動的大箱子,狼狽不堪地鑽回了轎子裏,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此事如同一陣狂風,瞬間席卷了整個青河鎮。
喬郡主當麵駁了侯爵夫人的麵子!
一時間,“風骨”二字,竟成了比金銀更貴重的通行證。
風波過後,謝長風的信也到了。
信中,他先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永定侯夫人在京中貴婦圈顏麵盡失的窘態,隨即筆鋒一轉:“……陛下‘養路金契’的國策已下,謝家已率先認購京南段,此舉既是為國,亦是為鞏固與郡主你的盟約。京城風起,郡主在青河,亦可運籌帷幄。另,京城授衣女學報名處人滿為患,盛況空前,貧家少女奔走相告,衛大家亦為之動容。”
與此同時,青河鎮女學的招生告示也正式張貼。
那“免費入學、包吃包住、月有二錢月錢、出師更備二十兩紋銀嫁妝”的條件,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瞬間引爆了青河鎮周邊所有貧苦家庭的希望!
告示貼出的第一天,黎河村村口便排起了望不到頭的長龍。那些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少女,眼中不再是麻木與絕望,而是燃燒著一簇名為“希望”的、滾燙的火焰。
黎子釗站在黎家新宅的二樓,透過窗戶,看著那條從村口一直蜿蜒到山腳下,幾乎望不到盡頭的隊伍,久久不語。
喬兮月從身後走來,將一件厚實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唇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娘子。”黎子釗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沉的震撼。
他轉過頭,看著妻子,緩緩地道:“我方才在讀《孟子》,讀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曾以為,那隻是聖人書中一句高懸的道理。”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條長龍,眼中映著無數少女的希望之光。
“可今日我才明白,你所做的,便是真正的‘及人之幼’。我讀萬卷書,所求的治國平天下,竟不如你這般,於無聲處,給了這麽多人一條踏踏實實的活路……”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眼中那片比星空更璀璨的願景,聲音低沉而堅定。
“娘子,是我以前,將這天下想得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