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謝公子帶錢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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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釗這句“是我以前,將這天下想得太小了”,輕飄飄地落在喬兮月心上,卻比任何山盟海誓都來得更重。
她看著窗外那條由無數瘦弱身影匯成的希望長河,緩緩靠在夫君肩頭,連日來的虛弱,仿佛都被這無聲的理解與支持撫平了。
次日,黎河村村口,人山人海。
這場史無前例的招生,徹底引爆了周邊數十個村落。
趙掌櫃帶著夥計,在臨時搭起的棚子下扯著嗓子維持秩序:“都別擠!一個個來!郡主說了,家境越是貧寒,越是優先!”
黎子釗換了身樸素布衣,親自在登記處幫忙。他那溫和的氣度與清晰的條理,讓那些麵對官家人就腿肚子打顫的鄉親們,也漸漸放鬆下來。
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領著一個瘦得像豆芽菜的小姑娘,局促不安地搓著手。“草……草民……俺叫劉二根,這是俺閨女……”
黎子釗放下筆,溫和地看著那個躲在父親身後,隻敢露出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小姑娘:“老鄉,不必緊張。我們女學,不挑身子骨,隻看人品心性。”
他從食盒裏取出一塊麥芽糖,遞了過去:“小妹妹,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姑娘看著糖,咽了咽口水,卻怯生生搖頭:“娘說,不能拿別人的東西。我叫……狗蛋。”
周圍一陣低低的哄笑,小姑娘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無妨。”黎子釗笑容依舊,“以後進了學堂,便由夫子為你取個雅致的大名。這糖,不是白給。你若入學,便需答應叔叔,日後要用心學習,孝敬父母,愛護同窗,可做得到?”
小姑娘似懂非懂,卻從那雙溫潤的眼睛裏,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尊重。
她重重點頭,小心翼翼接過糖,珍而重之地用破布包好,揣進懷裏:“我……我回去給弟弟吃。”
黎子釗在名冊上,重重寫下“劉狗蛋”三字,並在後麵,添了一個朱紅色的圈。
正當此時,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在數名精幹護衛的簇擁下,來到了黎河村。
謝長風掀開車簾,看著村口那條望不到盡頭的長龍,他那顆商人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郡主這一手,織的不是布,是人心啊。”他低聲自語,隨即命車夫,按著喬兮月信中所述的路線,直達琉璃工坊。
喬兮月正披著大氅,指揮著工匠調試新一批的“水光鏡”鍍膜液,臉色雖蒼白,眸子卻亮得驚人。
“謝公子,稀客。”喬兮月看到他,並不意外。
“郡主麵前,不敢稱公子。”謝長風快步上前,對著喬兮月一揖到底,動作鄭重,是發自內心的折服。
他開門見山,直接從懷中取出一份早已擬好的契書:“郡主,客套話我便不說了。這是謝某擬的契書,為這‘水光鏡’而來。”
他提議,雙方共同出資成立“天下鏡”,喬兮月以技術入股占六成,謝家負責所有俗務占四成,並附上了一套完整的“饑餓營銷”方案,將頭十麵鏡子獻入宮中與頂級世家,再以拍賣行引爆市場。
喬兮月聽完,眼中的欣賞愈發濃鬱,卻在拿起契書時,看都未看,反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指尖在“六成”二字上輕輕一點,搖頭道:“謝公子,你這契書,還是不夠有誠意。”
謝長風一愣,心中飛速盤算:“六成幹股,已是謝家能給出的最大誠意。郡主莫非是覺得……”
“不。”喬兮月打斷他,笑容不減,眼神卻冷了幾分,“我是說,即便你將謝家的利潤全給我,也還差得遠。”
“?!”謝長風的儒雅第一次有了裂痕。
喬兮月慢條斯理地為他續上一杯茶,笑容意味深長:“謝公子,你的契書很好,隻是你似乎算漏了一位東家。”
謝長風一愣:“哦?在下愚鈍。”
“我這工坊,能在此地安然無恙,能得羽林衛護送,能讓工部、司農司的大人為我奔走,你覺得,是誰給了我這份體麵?”喬兮月指尖輕點桌麵,聲音悠悠,“這位東家,他既不出錢,也不出力,但他給了這工坊立足的‘地’和頭頂的‘天’。你覺得,他該占幾成?”
謝長風執杯的手猛地一頓,茶水微漾。
他霍然抬頭,眼中閃過驚濤駭浪,呼吸在瞬間變得急促!“地”……“天”……羽林衛……他腦中那根最敏銳的弦被狠狠撥動!
他看著喬兮月那平靜無波的臉,一個讓他遍體生寒卻又無比合理的猜測浮上心頭。
他緩緩放下茶杯,聲音幹澀得如同被砂紙磨過:“郡主……那位東家……可是姓‘周’?”
喬兮月但笑不語,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這沉默,勝過任何回答!
謝長風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終於明白,他賭的不是一個郡主,而是整個皇權!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滿嘴苦澀:“是在下……將這天下想得太小了。如此,那剩下的五成,你我……再平分?”
喬兮月這才滿意地點頭,拿起筆:“謝公子果然是聰明人。”
“等等!”謝長風卻按住了她的手。
喬兮月抬眸,隻見他臉上儒雅的笑意盡數褪去,換上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郡主,在落筆之前,謝某還有一事相告。此事,或將讓你我今日之約,從一筆生意,變成一場豪賭。”
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此刻銳利如刀:“三皇子失蹤後,京城安靜了不少。但最近,南疆使節團入京,出手闊綽,對我們謝家商行運送的鐵器和糧草,興趣極大。最關鍵的是,他們向我打聽,說聽聞有一種不反光、可用於馬車窗戶,由一凹一凸兩片組成的新奇琉璃,不知產於何處,願出……萬金求購。”
話音落下,謝長風死死盯著喬兮月的反應,他將自己的判斷作為最後的籌碼壓了上來:“郡主,這風,已經從南邊吹過來了。這不是生意,是兵戈!你我今日結盟,已不是同舟共濟,而是風浪裏,唯一的活路。”
說罷,他在喬兮月震驚的目光中,從袖中取出那份地契與鑰匙,鄭重推到她麵前。
“這間莊子,位於授衣女學隔壁,這既是謝家的誠意,也是我的投名狀。我賭郡主,能帶我們,穿過這場風浪!”
喬兮月看著他眼中那份商人的精明、賭徒的瘋狂與盟友的決絕,沉默了許久,終於,在那份契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