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謝公子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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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鴿劃破夜空,帶走了那封決定著無數人命運的密信。
黎子釗為妻子掖好大氅的領口,燭火下,她那張因疲憊而蒼白的臉,卻透著一股讓人心安的沉靜。
十日之後,一隊快馬在黎河村的村口揚起一陣煙塵。
謝長風星夜兼程,連外衫都來不及換下,風塵仆仆。
他沒有去琉璃工坊,也沒有去錦繡霓裳的鋪子,而是徑直來到了黎家新宅。
喬兮月正與黎子釗在廊下對弈,見他前來,並未起身,隻是將一枚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上,截斷了黑子的大龍。
“謝公子,你這步棋,走得有些急了。”她抬眸,仿佛早已算到他會來。
謝長風看著棋盤上的死局,又看看那個氣定神閑的女子,快步上前,對著二人,鄭重地一揖到底。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嘲與後怕。
“郡主,子釗兄,是我……小瞧了這風浪。”
書房內,炭火燒得正旺。
黎子釗親自為謝長風續上一杯熱茶,他不多言,隻是安靜地坐於妻子身側,那份沉穩,無聲地宣告著與她共進退的立場。
謝長風將一份寫滿了南疆黑話與隱秘代號的情報,推到了喬兮月的麵前。
他臉上那總是掛著的、商人特有的儒雅笑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錢萬金隻是個幌子,他身後,是南疆王府。”
“他們以高價搶鋪,名為經商,實為立威,更是在向某些人,遞上一份投名狀。”他抬起頭,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此刻銳利得像一把出了鞘的刀,“他們這是在告訴所有人,南疆的錢,南疆的刀,已經準備好踏入大周的腹地了。”
“我查過,這幾年,他們通過四海通錢莊,往京中和北境輸送的銀錢,早已是個天文數字。”
“郡主,這不是商戰,這是國戰。”
“我們謝家,已經被卷入了這滔天巨浪之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帶來的消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足以讓任何一個世家大族夜不能寐。
然而,喬兮月聽完,臉上卻沒有半分憂慮。
她隻是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夫君,含笑看向他。
黎子釗會意,並未去取圖紙,而是從身側一個毫不起眼的木盒中,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略顯粗糙的木製方塊。那方塊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齒輪和一根歪歪扭扭的搖杆,看起來像個失敗的木匠習作。
喬兮月笑道:“此物,是其‘拙核’。”
說罷,黎子釗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搖杆,在謝長風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緩緩轉動。
“嘎吱……嘎吱……”幾聲齒輪咬合的生澀聲後。
“叮……咚……叮叮……咚……”
一串雖然簡單、調子也有些跑,但清晰可辨的《陽關三疊》前奏,從那粗糙的木盒中,清脆地流淌而出!
謝長風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死死盯著那個在他眼中緩緩轉動的、醜陋的木盒,耳朵裏聽著那不成調卻又如仙樂般駭人的聲響,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不是在看一個玩具,他是在看一個正在印錢的、不,是正在憑空創造黃金的神!
喬兮月沒有解釋,而是含笑看向黎子釗。
黎子釗放下木盒,對著謝長風溫和一笑,那笑容裏卻帶著頂級學霸俯視眾生的從容:“長風兄可知古時之‘記裏鼓車’?”
謝長風一愣,下意識點頭:“略有耳聞,以車輪帶動齒輪,行一裏而擊鼓。”
“然也。”黎子釗的聲音清潤如玉,“此物原理類似,卻更為精巧。我與內子稱之為‘發條’與‘音梳’。以金屬彈片之勢為‘力’,驅動這刻滿‘音刺’的滾筒,滾筒撥動長短不一的‘音梳’而鳴。此法,可將天下萬般曲調,盡數納入這方寸之間。”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直指核心:“長風兄,它奏的不是樂,是禮,是雅,是身份。是南疆王府用再多黃金也買不到的‘體麵’。是長風兄你,撬開整個大周朝最頂層圈子的……唯一敲門磚。”
喬兮月這才接過話頭,聲音裏帶著創造者的激情與驕傲:“他錢萬金有金山銀山,可他能買來一段會自己唱歌的木頭嗎?”
“謝公子,我們不僅要建起一條全新的街,更要在這條街上,賣出這等隻應天上有的神物。”
“他用金錢立威,我們便用神跡,碾碎他的所有野心。”
謝長風的呼吸,在一瞬間變得急促而粗重。
他看著眼前這對珠聯璧合的夫妻,一個天馬行空,構築商業帝國;一個經天緯地,為其鑄造神兵利器。
他眼前,已經看到一個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在貴夫人的掌心緩緩開啟。
那清脆悅耳、如山間清泉叮咚作響的樂聲,從盒中流淌而出。整個京城的貴婦圈,都將為這掌中天籟而徹底瘋狂!
那不是商品!
那是身份!
是品位!
是足以讓永定侯府都自慚形穢的、獨一無二的奢侈!
一股前所未有的、屬於頂級商人的狂熱,狠狠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精明的眼睛裏,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死死盯著喬兮月,那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微微發顫:“郡主……此物若成,我願以謝家百年商譽起誓,為你拿下整個大周的絲綢和木料市場!錢萬金他,再也別想從大周的土地上,買走一寸絲,一方木!”
他霍然起身,將那份南疆的情報付之一炬,看著紙張在火焰中化為灰燼,仿佛也燒盡了心中最後一絲猶豫。
他對著喬兮月與黎子釗,再次深深一揖,這一次,拜的不僅僅是盟友,更是一位他心甘情願追隨的、足以開創一個時代的領路人。
“郡主,不必再說了。”
謝長風抬起頭,眼中再無半分商人的算計,隻剩下賭上一切的決絕與瘋狂。
“請告訴我,第一步,我們做什麽?”
“錢,人,我謝家傾巢而出,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