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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葉秋菊兩輩子加起來才見過紀遠平和陳桂蘭一次,就前幾天她帶著紀明月來找紀玉書,重活一輩子,到底聰明了些,她若是去棉紡廠直接找他,破壞了他現在的生活,他一定會恨她們母女。所以她選擇到鐵廠這邊找到他父母,那也是兩輩子以來她第一次見他的家人。
至於今天,她瞥了一眼被自己扶著的陳桂蘭,今天的機會則是她自己創造的,來城裏這些天,她除了上班,就是打聽紀家人的習慣,她知道陳桂蘭每天一早會去市場買菜,觀察幾天後,她花兩塊找了個乞丐輕輕絆倒陳桂蘭,她再出來扶起她,然後順理成章的送她回來。
果然,一看到她,紀玉書看向她的眼神滿是警惕:“你怎麽在這?”
葉秋菊朝他苦笑一聲:“紀大哥,你不用如此防備我,我跟著老板娘去買菜,在菜市場看到阿姨被絆在地上,順道送她回來而已。”
“可不是,幸虧遇到秋菊,不然我還不知道怎麽回來呢。”短短一程路,葉秋菊投其所好,已經成功讓陳桂蘭親切地稱呼她為秋菊。
“媽,你腳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紀玉書問道。
“哪那麽金貴,就崴了一下,等下擦點藥酒就好。”陳桂蘭搖了搖頭。
“既然家裏有人在,那我就先回去上班了。”葉秋菊提出告辭。
“喝口水坐會再回去吧,你老板娘不是讓你不著急嗎?”陳桂蘭拉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走。
葉秋菊沒說話,隻是朝紀玉書看了眼,意思再明顯不過,紀玉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起她十七歲嫁給自己,如今也不過三十六的年紀,最好的歲月都耗在他身上,一時間,他心軟了:“媽說得對,進來喝口水吧歇歇再回去吧。”
葉秋菊表現得有些拘謹,但很有眼力勁,陳桂蘭想做什麽一個眼神看過去,東西就到了她手上,她滿意地直點頭,隨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秋菊你有沒有考慮再成家的事?”
“不了,我就想著明月以後好好地就行。”葉秋菊搖了搖頭。
“真是個好孩子。”陳桂蘭想,這可比蔣玉蘭好多了,蔣玉蘭仗著她爸是廠長,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盡過當媳婦的義務,連她生的那個丫頭也是,一副看不上他們的嘴臉。
紀玉書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頭垂得更低了,早在當初做決定的時候,他就已經注定對不起她們娘倆了,這時候不管說什麽都是徒勞。
葉秋菊時間拿捏得剛剛好,一杯水的功夫她就起身告辭:“叔,嬸子,紀大哥,我該回去上班了。”
這次任憑陳桂蘭挽留,葉秋菊都沒再留下,走出鐵廠家屬院後她回頭看了眼,她想,她還會再回來的。剛從菜市回來的一路上,陳桂蘭十句有九句都在說蔣玉蘭的不是,她彎了彎唇角,把紀家作為突破口是對的。
見葉秋菊走遠了,陳桂蘭還在戀戀不舍:“找媳婦就該找這樣的,你看看你找的都什麽人,兒子生不出來不說,還很少過來看我們,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地是怎麽笑話我和你爸的。”
“媽,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紀玉書看了她一眼,她當初說得可是,她爸是廠長,以後結了婚,不管是工作和房子都能有人幫忙解決。
“當初哪知道蔣玉蘭是這性子,對了,你不是說跟人做生意嗎,咋樣了?”陳桂蘭心裏記掛著這事,想著等他賺錢了也帶老三一起。
“那事過兩個月再說,我今天過來就是告訴你們千萬別說漏嘴了,我還指望她爸手裏的關係呢。”紀玉書叮囑道。
“這是肯定。”陳桂蘭忙不迭地點頭,表示他們又不傻。
“那我先回去了,等明月周末放假我就帶她回來看你們。”紀玉書說道。
“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麽好看的。”陳桂蘭說著又歎了口氣,這老二也不知道是怎麽的,生了倆都是丫頭,當初蔣玉蘭生了紀離離那丫頭後,她就一直念叨著趕緊生二胎,可惜她不聽,後來計劃生育來了,想生都不行,想到這裏,她不由歎了口氣。
“丫頭片子怎麽了,不都還是我的孩子?”要說紀玉書一點不在乎也是假的,但這麽多年他已經認命。
“你看看老三,兒女雙全多好啊,你們就不想再生一個,反正你現在也沒上班了,要不再生一個?”說到這裏,陳桂蘭眼睛都亮了,對啊,反正老二現在不上班,再生一個也沒事啊。
紀玉書瞥了一眼他媽,不怪蔣玉蘭不愛過來,誰讓他媽一天淨說一些他們不愛聽的事呢。
“老頭子,你說我剛才的主意怎麽樣?”陳桂蘭看向紀遠平,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你媽說得對,反正你現在沒上班了,可以考慮再生一個,這沒有兒子總歸是抬不起頭的。”紀遠平看向紀玉書一臉的語重心長。
“爸,你怎麽也這樣,現在是生孩子的時候嗎?再說我都三十多的人了。”紀玉書看向紀遠平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來,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不再說這事的嗎?他媽胡鬧就算了,他怎麽也跟著一起?
“三十多算什麽,老三不還是我們三十多生的?人家有的四五十歲還在生呢。”陳桂蘭冷哼一聲。
“行了,以後這事不要提了,玉蘭她不會願意的。”紀玉書朝他們擺了擺手。
“她不願意生,有的是人願意生。”陳桂蘭想起剛才的葉秋菊來,她這麽多年可都沒再找,不就是等著他嗎?別以為她不知道,隔壁老季家那小孫子不就是他兒子找了個農村姑娘生的。
紀玉書沒有理會兩人的話,徑直起身離開,離開之前不忘道:“下次這樣的話可不要再提了。”
等他離開後,陳桂蘭朝紀遠平嘟囔道:“這老二怎麽分不清好賴呢?我們不也是為了他好嗎?”
“慢慢來吧,這事急不來。”比起陳桂蘭,紀遠平心裏倒是多了兩分成算,雖然他也不滿意蔣玉蘭,但他也清楚地知道,紀玉書現在需要蔣家的支持。
“他都快四十的人,還慢慢來,不行,這事我們得放在心上才是。”陳桂蘭覺得這事還得他們拿主意才行。
從鐵廠出來,紀玉書沒有回棉紡廠,他打算去車站看看,隨著政策的改變,現在下海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現在廠子裏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他也跟著辦了停薪留職,打算開店倒騰些“廣貨”,那邊不管是服飾還是電子產品,可都比這邊便宜,最重要的是樣式還是時下最流行的。
去車站的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老實說,剛才他爸媽的話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這麽多年,沒有兒子一直是他心裏的痛,雖然他表現得雲淡風輕,但心裏還是在乎的。那些人表麵羨慕他,但背地裏誰不嘲諷他,混得再好又有什麽用,以後家裏的東西還不都是別人的。
他以為這麽多年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剛才他媽的話讓他的心思又變得活絡起來,是啊,以前不敢生,是怕丟掉工作,但現在,可以辦停薪留職,是不是可以考慮追生一個兒子?他也才三十八歲,玉蘭三十六歲,也還年輕著。他現在雄心壯誌地下海做生意,不就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嗎?如果沒有兒子,那這一切最後不都便宜了外姓人嗎?
想到這裏,紀玉書越發覺得心動,他想,或許他可以好好和蔣玉蘭談一談,萬一她答應了呢?
*
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伍菊月揮手和兩人告別,她家距離學校稍微有點遠,所以她上下學都是騎自行車來的。
自行車在這時候不算稀奇,但也還沒達到人手一輛的程度,紀明月想,要是她有輛自行車就好了,這樣她去找葉秋菊就方便許多。
每天的午飯,一般都是蔣玉蘭他們在廠子裏的食堂打回來一起吃,偶爾紀離離跟著她們一起去食堂,兩人回到家裏,蔣玉蘭也正好提著飯盒回來。
“剛好,趕緊洗手吃飯,今天有紅燒肉。”蔣玉蘭說完去廚房裏拿碗筷。
兩人去廁所的洗手台洗了手,紀離離一直盯著紀明月,防止她出幺蛾子,雖然她今天看起來都很老實,但她還是不得不防。
她們剛吃上飯,門就被紀玉書從外麵推開,蔣玉蘭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說今天不回來吃嗎?”
“臨時改了主意,你們吃,我剛在食堂吃過了。”紀玉書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蔣玉蘭對麵的姐妹倆身上,當年蔣玉蘭懷上紀離離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心裏期待這胎是個兒子,可惜老天並沒聽到他的祈禱,生下來的依舊是女兒。原本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已經認命了,但剛才他媽的話又讓她看到了希望。
紀離離掃了一眼紀玉書,總覺得他今天的眼神怪怪的,果不其然,飯後,他忙不迭地趕自己和紀明月去房間休息。他之前可不這樣,她不由有些好奇,可惜兩人回了房間,她想偷聽都不行。
“玉蘭,你回房間咱倆商量個事。”紀玉書想了想,還是覺得回房間商量比較好。
蔣玉蘭以為他要商量的事和錢有關,在心裏猶豫要不要和他坦白存折的事,結果就聽紀玉書道:“玉蘭,現在辦停薪留職的人越來越多,咱們利用這個機會再生一個孩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