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色字為題,師師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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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賞完畢,進入正題。
李師師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眾人。
隻這一眼,所有人都感覺李師師在看他。
這就是厲害之處!
“諸位舉人,受王公子所托,奴家今夜僭越,做個詩會的主人。”
李師師開口,聲音婉轉,十分動聽。
何運貞低聲對武鬆道:
“這李師師乃汴梁花魁,風月場上的老手都說,近幾十年來,她當屬第一。”
武鬆笑道:“何老弟想一親芳澤?”
“哥哥取笑了,小弟沒有那個能耐,還看哥哥出手。”
武鬆笑了笑,發現何運貞這人也不是那麽討厭。
開場白說完,李媽媽讓兩個婢女準備筆墨紙硯,把大家的詩文抄錄下來。
頓了頓,李師師看向王祿,笑道:
“王公子既然讓奴家做主人,那奴家便開始出題了。”
王祿微微頷首,所有人認真地看向李師師。
“這裏是金環巷,風流之地。”
“奴家便鬥膽出個‘色’字!”
文人鬥詩,一般都以山水花鳥蟲魚等為題,或者懷古之類的。
李師師居然用“色”為題,確實出乎意料。
不過,金環巷本就是青樓集聚地,登仙樓又是頂級青樓。
在這樣的地方,以“色”為題,確實符合場景。
李師師說罷,王祿撫掌笑道:
“妙!溫柔之鄉,以‘色’為題,確實好!”
眾人也覺得有意思。
作為讀書十幾年的文人,參加過的文會詩會不知凡幾。
但以“色”為題的詩會,還是頭一遭。
“王公子覺得好,就請諸位灑潘江、傾陸海!”
武鬆聽了這個題目,心中微微一笑。
林震馬上思索起來,何運貞和其他人也開始思索。
不多時,廬陵歐陽雄起身道:
“我的好了。”
李師師笑盈盈道:“請公子道來。”
歐陽雄對著眾人拱手道:
“在下廬陵歐陽雄,獻醜了。”
歐陽雄開始念誦:
“燭影搖紅暖玉肌,鬢雲鬆襯晚妝遲;”
“丹砂點破櫻桃萼,碧水流橫翡翠卮。”
詩文吟誦完畢,婢女將詩文抄錄下來。
李師師聽完,問道:“王公子以為如何?”
王祿微微頷首道:“不愧是廬陵的才子,很不錯。”
臨川陳歡不甘示弱,起身道:
“王公子,花魁娘子,諸位,我是臨川陳歡,獻醜了。”
“春桃灼灼色,冬雪寂寂空;”
“粉黛迷癡眼,袈裟渡妄衷。”
吟誦完畢,婢女照樣抄錄下來。
李師師問王祿道:“王公子以為如何?”
王祿點評道:“早聽說陳兄喜好佛法,此詩有佛家看破紅塵之意,不錯。”
兩人開了頭,其他人紛紛作詩。
何運貞、林震也各自作了一首。
最後隻剩下武鬆沒有作詩。
王祿看向武鬆,說道:
“聽說兄台曾寫下《臨江仙》,今夜為何不作詩?”
王祿覺得武鬆不給麵子,有些不高興。
李師師也看向武鬆,問道:
“莫非是那個能打死大蟲的解元?”
在場眾人大部分隻聽說武鬆打死老虎,本尊第一次見到,都很好奇。
而且,武鬆長得太魁梧了,真不像個文人。
所以,大家都很期待,想聽聽武鬆做出什麽樣的詩文來。
如果徒有虛名,那就有的說頭了。
“諸位才高八鬥,武鬆實在不敢獻醜。”
“既然王公子問了,我就作詩一首。”
所有人好奇地看著武鬆,等著聽詩。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
武鬆用的是《金瓶梅》的詩文。
要說對於酒色的警戒,莫過於《金瓶梅》,用這首詩剛好。
有很多人說這首詩,乃是道祖呂純陽所作,但並非如此,而是明代以後的人寫的。
所以,這時候說出來,並不會穿幫。
念誦完畢,王祿重複了一遍,驚奇道:
“好詩啊!”
何運貞打趣道:“哥哥果然好文采,隻是有點言不由衷。”
這首詩勸人戒色,武鬆卻娶花魁,確實有點言不由衷。
武鬆隻是笑了笑,沒有解釋。
李師師問道:“王公子覺得,這局誰勝出?”
王祿看向武鬆,說道:“他的詩最好,這一局他贏。”
眾人雖然不樂意,但武鬆的詩確實好。
再加上王祿親口說了,他們不好說什麽。
“第一次武解元勝出。”
李師師眼波在武鬆身上停了片刻,繼續說道:
“第二局,比填詞。”
“奴家以‘別離’為題,以‘鷓鴣天’為詞牌。”
“最後勝出者,奴家親自吟唱。”
《鷓鴣天》是詞牌名,和詩文不一樣,有固定的格式,所以叫填詞。
在宋朝,寫詞相當於後世的流行歌曲作曲。
所以李師師才說,最好的一首詞,她會唱出來。
聽到這詞牌,武鬆搖頭一笑。
何運貞問道:“哥哥這是何意?莫非就有了?”
“嗯,我已經作好了。”
這話被旁邊的李成籌聽到,頓時生疑。
“王公子,今夜詩會乃是為了展示各自才華,你為何事先將題目泄露?”
王祿皺眉不悅道:
“泄露?泄露與誰?”
李成籌指著武鬆說道:“花魁娘娘剛剛出題,這武鬆就說已經作好。”
“如此這等,不是泄露,又是甚麽?”
這麽一說,大家都有意見了。
說好了一起比試文采,結果王祿和武鬆作弊,這誰能服氣。
“詩會之上作弊,那科場舞弊也是必然。”
“王公子今夜不解釋清楚,我等到貢院檢舉武鬆行為不端。”
群情洶湧,都指向武鬆,卻沒有人敢說王祿。
武鬆搖頭笑道:“王公子是戶部侍郎之子,我是清河縣平民出身,他為何與我作弊?”
目光看向李師師,武鬆繼續說道:
“至於花魁娘子,我武鬆何德何能,能讓她為我泄題?”
李師師開口道:
“諸位舉人,奴家與武解元從未見過,哪來的泄題?”
質疑過後,大家也覺得荒謬。
王祿是權勢煊赫的戶部右侍郎之子,怎麽可能和武鬆串通?
而且,詩會而已,完全沒必要啊。
武鬆冷冷笑道:“我看諸位是怕了,不是我的敵手,便想這些誣陷我。”
旁邊的李成籌急了,怒道:
“方才不過一局而已,我等怎就怕了你?”
“就是,詩文比高低,再來!”
眾人罵罵咧咧,王祿輕搖香扇,問道:
“你放才說已經寫好了?”
“不錯。”
武鬆淡淡一笑,王祿說道:“那你且念來,與我等聽聽。”
武鬆起身,俯視眾人,吟誦道: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
一個詞牌有成百上千首詞,但經典的隻有幾首。
就像《水調歌頭》,最經典的莫過於蘇軾“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而《鷓鴣天》這個詞牌,也有著名的詞,比如南宋詞人薑夔這首《鷓鴣天.元夕有所夢》。
這首詞不僅好,更絕的在於,這是薑夔寫一個青樓妓女的。
用在這裏,剛好合適!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武鬆吟誦完畢,滿場寂然無聲。
李師師忍不住落下淚來,說道:
“好一首詞,道盡人間別離之苦。”
“我等青樓女子,何嚐不是如此。”
“那客人買笑時,各種恩愛,一朝別離,便是天涯路遠,相逢何時。”
這首詞是薑夔為懷念二十年前在青樓遇到的戀人所作。
當時歡愉無限,一朝別離,二十年過去。
二十年後,思念成夢,卻已經無法回首,隻剩下相思回憶。
這是幾乎是每個青樓女子的寫照。
最可怕的一直寂寞,而是熱戀後的孤寂。
所以,當武鬆念出薑夔的《鷓鴣天》時,李師師的心被狠狠擊中,忍不住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