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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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目不斜視,未給彼此一絲眼神,還不如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溫十年幽幽收回目光,壓下眉眼,勾了絲笑。
卻道:“倒是沒想到,千歲大人還有憐惜他人的時候呢?”
謝傾言動了動耳朵,確定人走遠了才道,“騙我?”
“我何時騙你了?”
溫十年捏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但又像是隻吸了口熱氣。
“秋銘安本是衝她來的,她母親自然也是,奈何我們千歲大人棋高一著……”
不待他說完,謝傾言輕“嘖”了一聲,推開一側暗門,率先走了進去。
溫十年緊隨其後,上下打量他。
“說起來,你的毒三年都沒犯?”
隔著兩副門板,兩人的交談聲越發模糊。
而孟昭月一路不停,再次回到小屋時腳步頓了頓。
剛還在謝傾言腳下的門已經物歸原處,並且開始遮風擋雨了。
下意識往四處看了看,卻沒見到任何人。
孟昭月一時有些迷惑。
但想到屋內翻著的風爐,孟昭月抿了下唇,腳步都快了些。
後宮之中曾有一位貴人,在屋內點燃劣質碳被悶死了。
可她開門後,不僅風爐好好的,碳還換成了白碳。
剛還四處漏風的屋子,此時已經有了點熱氣。
仔細看,她剛坐著捋線處還多了張暖椅,上麵放著一個漆木盒子。
孟昭月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在這屋子裏晃了一圈,到底還是落在盒子上。
掀開,赤身黃的金線發著瑩潤的光,晃了下眼,角落裏還有枚護指和小盒傷藥。
護指是銀質的,簡單無裝飾,隻發著瑩白的光,剛好是她的尺寸。
孟昭月用指尖細細感受了一下,裏麵刻著‘宴’字。
像是個統一樣式。
可坊主的名字並無這字。
算了。
壓下疑惑,孟昭月再次細細捋起金線。
金線穿過骨梳,溫潤的觸感在手心劃過,浮躁的心情慢慢被撫順。
但許是今日出門沒看黃曆,不過短短一個時辰。
木門再次被敲響。
“請問屋內可是擅長宮廷繡的繡娘?”
孟昭月動作一頓,這聲音好似昨日才聽過。
“公子若有繡活兒可找坊主商議。”
她的聲音如昨日一般,透著清冷梳理。
門外的人幽幽一笑,“唰”地一下,打開了手中折扇,擺出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
“聽姑娘聲音耳熟得很,我們是不是見過?”
孟昭月徹底停下動作,心底歎了口氣。
聽聞安王雖好逸驕奢卻不貪圖美色,應當是巧合?
“公子冒昧了。”
不管是何用意,這樣出言調戲都不合禮數,孟昭月的聲音霎時冷了下來。
但門外之人是寅朝郡王,天潢貴胄,麵上再和藹,骨子裏也刻著傲氣。
安王眸子微眯,壓著戾氣微微偏了下頭,動了動手指。
暗衛頓時現身,破了門。
“噠”一聲,寒風掀門而入,破開熱氣直奔孟昭月麵門。
眉心微蹙,孟昭月緊咬了下牙,起身往門口走去。
安王還在門口,隻是用折扇在手心一下下點著,好整以暇等她來。
“不知公子有何事?”
孟昭月麵容罕見帶了些冷,立在屋內,遠遠瞧著他。
“本王就說這聲音耳熟得很,看來姑娘與本王還是有緣的。
聽聞這有人接了給太後繡製壽禮的活計,本王特來見識一番。”
安王話落,抬腿就往前走。
他已自認身份,腰間又掛著身份玉佩,她自是攔不住人。
孟昭月跪地行了個大禮,身姿纖細。
“可能要讓安王殿下失望了,壽幛尚在準備中,還未開始繡。”
繡繃上的錦緞尚無一針一線,她並未撒謊。
安王的步子頓了頓,折扇打開扇了扇,“嗐,姑娘快起,倒是本王心急了。”
孟昭月還是清清冷冷的,起身後挪了幾步,站在門邊。
稍微抬腳一邁,便能出門。
“既如此,本王應當賠禮。”
安王視線在她臉上掃過,笑得略有深意,拍了兩下手。
門外即刻有人抱著一匹華美豔麗的妝花錦緞往前來,弓腰候在門外。
“姑娘看看可還喜歡?”
這匹布能頂得上普通百姓一年開銷。
孟昭月眼睛都沒眨一下,雖然謙卑卻並沒有自慚形穢。
“王爺折煞我了,壽幛一事相府已經付過報酬,怎敢再勞煩王爺。”
安王眯了下眸子,“哦?”
“何況您定是心係太後壽宴才欲查驗繡工,以免出現披露,應該的,隻是王爺不如改日再來?”
她盡量將話說得滴水不漏,倒是讓安王多看了她兩眼。
“如此也好,你們坊主可在?”
坊主沒在麽?
孟昭月蹙了眉,剛還在中堂的。
“安王稍等,我去幫您尋。”
話落,人轉身出門,路過窗戶時挨個將窗戶打開才走。
安王也沒再繼續在屋內待著,反而在院內仰頭四處望了望。
半晌過去,才幽幽出聲,“可有人跟著?”
抱著布料的正是剛剛那位暗衛,站直了身子緩緩搖頭,“暫時沒有發現。”
沒有?
安王冷嗤了一聲,半眯著眸子往裏屋看了看。
風爐裏的炭還沒燒完,熱氣氤氳,毫無半點煙氣……
“不急,送進去。”
孟昭月回來時,院中也已經沒了人。
隻有屋內桌子上多了一匹布。
門窗仍舊是大開的樣子,所有東西原封不動。
孟昭月抿了下唇,決定將東西搬到繡間,將原有的角落擴大了兩倍。
既方便了做工,也不至於擔驚受怕。
次日,斜陽切近坊間,孟昭月正俯身繡壽幛的雲紋邊角。
金線在她指尖繞成細環,剛要固定,就聽見安王尾音輕揚的聲調。
“姑娘怎麽換地兒了,讓本王好找。”
明黃色錦袍映入眼簾,安王笑得溫文爾雅,掀開了手中錦盒。
“本王特尋了些冰蠶絲來,據說染了雲母粉,繡在壽幛上會映光,姑娘看看合不合用。”
滿屋繡娘低呼出聲——那絲線細如發絲,在陽光下泛著淡金的柔光,確實是難得的珍品。
孟昭月卻沒伸手,指尖悄悄攥緊了繡針。
“王爺客氣了,相府派人送了金線,其餘繡材繡坊也有專門供給,這絲線貴重,我萬不敢收。”
“不過是些小玩意兒。”
安王把木盒往她麵前推了推,於此同時,腳步微錯,微低下頭。
遠遠看去好似格外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