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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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飛速滑過,滴漏彈起時,齊鯨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停手,查驗。”
眾位內監將繡繃上的物件一一拆下,遞到謝傾言麵前展示。
孟昭月擦了把額頭的汗,微微後退,跟著眾人一起屏息以待。
過了半個時辰,謝傾言輕飄飄掃了下麵一眼,走了。
而齊鯨也終於站直了身子,開始宣布結果。
十五個小宮女降為學徒,兩個小宮女被遣出宮。
而孟昭月成了唯一的上等繡娘,月銀漲到六兩,且有專屬繡房與住所。
“恭喜孟娘子。”
齊鯨領著人,站在她麵前,也算恭敬的遞上一枚令牌。
孟昭月規矩行了一禮,“參見齊掌事。”
齊鯨點頭,掃了眼站在一側的人,眼底閃過精光。
“咱們禦用監的上等繡娘都要負教導傳承之責,她,以後就跟著你了。”
孟昭月順著他的手看向窗邊的那位姑娘,年紀或比她小些。
見她看過去,又抿出一個梨渦來。
“既然公公吩咐,我一定盡心。”
“湘梨兒見過師娘。”
孟昭月的視線在她眸子上定了兩眼,倒也點了頭。
因為成了師徒,湘梨兒便跟在了孟昭月身邊。
直到申時,上等繡娘可到膳房用膳,而其餘人則隻能在工位。
“孟娘子?”
孟昭月回頭,見一位太監急忙跟了上來。
“公公可有事要交代?”
在十二監中,宮女受太監轄製,所以孟昭月規矩地行了一禮。
“嗐,沒事沒事,這不到了時辰,剛好我也去用膳。”
他的態度倒是和藹,但孟昭月還是看見了他眼中的精光。
微微抿唇淺笑了一下,“公公麵善。”
自然是麵善,他一直站在齊鯨身後,全程跟著了。
“我乃內監把總李立,尋常就跟著齊掌事。”
“參見把總。”孟昭月又行了一禮,還順著這個功夫往後移了移步子,“不知把總有何吩咐?”
皇宮之中眾人皆各掃門前,如此熱情的,多半有所圖。
孟昭月麵容沉靜,視線卻已經掃視了一周。
“吩咐倒談不上,隻不過……”
李立有心賣個好,卻還想賺點兒。
動作之前四處看了看,片刻才撚著手指,慢悠悠開口,“你猜齊掌事為何讓你帶著那位?”
孟昭月眉心微蹙,但是沒應聲。
李立也不惱,勾著嘴角繼續放餌似的,“你若是……”
孟昭月心下歎了口氣,她並不想知道,但也不想得罪人。
但還是了然一笑,從荷包裏翻出二兩碎銀,往前遞了遞。
“勞煩李公公指點。”
“孟娘子是個懂事的,這事兒你確要知道才好。”
李立拿起銀子掂了掂。
“那位可是千歲大人看上的,你可得仔細哄著。”
“好了,話不多說,我還要給掌事辦事,回見。”
孟昭月站在回廊下,極為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李立的話轉了數個圈,半晌才隨著冷風鑽進她身體裏。
“哦,如此……”
淺淺發出聲音,也不知在回誰。
半晌,她低頭看了眼荷包,可惜了。
這消息有什麽好買的。
回廊盡頭,就是膳房。
此時陸陸續續出來數人,路過她時都沒忍住細看了兩眼。
孟昭月反應過來時猛地低下了頭,深吸一口氣,忍下眼中澀意,錯開眾人往膳房走。
獨自一人,倒也安靜。
隻是,這安靜在回程時被迫中止。
還是這條回廊,齊鯨站在盡頭,麵前站著湘梨兒,表情認真地叮囑。
“針工局如今正忙,千歲大人的朝服就由咱們來做。
你去給大人量身,到了那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記得了?”
湘梨兒笑得露出梨渦,甜甜的,“明白了,齊掌事。”
齊鯨看著她,眸色深深的點頭,可一轉頭,見到孟昭月時臉色又是一緊。
“你,孟娘子,你也跟著去……”
說著,他抬步往孟昭月的方向走了走。
走到近處,微微側了側頭,聲音也低了些。
“……到了那先在外候著,若她衝撞了千歲,你再進,記得了?”
話裏的謹慎足夠明顯,孟昭月擰了下眉,卻也無法拒絕。
隻好點頭應聲,“掌事放心,我記得了。”
謝傾言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除了太後賜下的九千歲府外還有兩個住處。
在宮內破例入住長春宮,在宮外辦公不遠處,緊靠內承運庫的河邊直房也有一座九千歲府。
孟昭月和湘梨兒今兒要去的,就是河邊直房。
似血殘陽在玉帶河上鋪了一層血紅的光,寒風吹過,撫起一層浪。
冷冰冰的空氣吹過宮道上的人,越發寒冷。
孟昭月一向怕冷,但要繞著玉帶河走上半個多時辰,才能到九千歲府邸。
此時,她緊攥在腰身前的手不自覺往袖子裏伸。
冷得嘴唇都白了。
“站住,何人?”
前方傳來侍衛的聲音,孟昭月不自覺地鬆了口氣,費了老大力氣才忍住了顫音。
“我們是禦用監的,奉命來給千歲大人量衣。”
想來是謝傾言早有吩咐,這會隻簡單問詢,便向前一引。
“進。”
孟昭月深吸了口氣,扭頭囑咐湘梨兒,“進去後……聽大人吩咐就好。”
湘梨兒抿了下唇,到底還是點頭應下,“有勞師娘,我一定謹慎做活,盡快出來。”
這話說得頗有水平。
孟昭月心底微頓,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丫頭怕不是知道什麽。
湘梨兒低頭避開她的視線,跨進門。
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孟昭月下意識咬了下口中軟肉。
腥甜味傳來時,她乍然鬆了口。
映在門窗上的人影透過眼前的大門,落入她眼中。
那一瞬間,眼中色彩似隨著天光一齊消失,隻留下了水墨一般的影子。
身姿綽約的湘梨兒一步步走近,身影隨之靠近。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人起身,雙臂張開,微低著頭。
而他身前,少女環腰。
在朦朧的燈光下,曖昧陡升。
孟昭月固執地站在原地,視線定定落窗前,燭光暈染,唇瓣未沾一點紅。
人站在冷風裏時,頭腦本該越來越清明,可她如今卻無法思考半分。
隻能緊攥著手,繃直了腿,將自己釘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