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事兒,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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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一愣。
    “孤又錯了?”
    “殿下為何總想著要去爭取他們?”李逸塵的聲音顯得平靜。
    “您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他們,是臣子。君擇臣,臣亦擇君,這本無錯。但殿下如今要做的,並非放下身段去討好、去拉攏某個具體的臣子。”
    他身體微微前傾。
    “殿下需保持君的姿態。在此事上,殿下隻需做一件事。公正無私,唯才是舉。在三日後問對時,殿下隻問西州實務,隻考較其才具能否勝任,隻權衡其方略是否利於國事。不必流露半分私人好惡,更不必暗示任何拉攏之意。”
    李承乾眉頭皺得更緊。
    “若如此,他們如何肯為孤所用?若他們心存觀望,甚至暗中傾向青雀……”
    “若他們麵對殿下的考較,仍心存觀望,首鼠兩端。”
    李逸塵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
    “那便證明,他們不堪大用!殿下要做的,不是費盡心機去爭取他們,而是第一時間放棄他們!”
    “放棄?”李承乾愕然。
    “對,放棄!”李逸塵目光銳利。
    “將您的精力,從琢磨如何拉攏這幾個具體的人身上,徹底抽離出來,全部投入到西州事務本身!殿下,您要明白,在這場博弈中,真正核心的,不是哪個官員坐上了黜陟使的位置,而是西州開發這項國策本身,能否成功,能否為殿下帶來聲望與實力!”
    他稍微放緩語速。
    他話語中的邏輯清晰,讓李承乾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思路走。
    “故而,殿下對待這幾個人選,策略極其簡單。”
    李逸塵伸出兩根手指。
    “考核,與掌控。”
    “考核?”李承乾若有所悟。
    “正是。無論最終誰出任這個黜陟使,殿下隻需將西州開發的事務牢牢抓在手中。殿下可以給他們定下明確的考核之規。一年之內,徙民安置幾何?新墾田畝幾何?水利修繕幾處?互市稅收幾許?條條框框,白紙黑字,皆列入考功章程。做得到,是他分內之事;做不到……”
    李逸塵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殿下便可依據章程,以督導不力、才不配位之名,行文吏部,奏請陛下,罷黜換人!屆時,即便是趙國公舉薦的王裕,或是皇後娘娘的親戚竇靜,隻要他們未能達成殿下設定的目標,殿下動他們,便是名正言順,無人能說出半個不字!這,才是殿下真正該掌握的權柄!而非汲汲營營於私下拉攏,授人以結黨營私之柄!”
    李逸塵眼中寒光一閃。
    “這,便是殿下身為儲君,監督國事的正當權力!何須去看他們臉色?何須去猜他們心思?”
    李承乾聽得心潮起伏。
    是啊,自己是君,他們是臣,為何要去求他們效忠?
    用規矩,用考課,用實實在在的政績要求去束縛他們,辦不好就換人!
    這豈不是更直接,更符合君臣之道?
    但旋即,他又想到一個更現實的問題,眉頭緊緊皺起。
    “逸塵,你所言雖有道理。然則,西州之事,千難萬難,其中最難的,便是錢糧!唐儉也說了,首批便需十五萬貫,二十萬石糧,後續更是無底洞一般。若依你之言,孤將這黜陟使的考課定得極高,他們轉頭便向朝廷、向父皇哭訴,說東宮要求嚴苛,卻無錢糧支持,致使政令難行。屆時,孤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僅奈何不了他們,反而落個‘苛責臣下’、‘不通實務’的惡名?”
    這是他最大的擔憂。
    沒有錢糧,一切宏圖大計都是空中樓閣。
    他這個太子,在財權上,能動用的資源極其有限。
    李逸塵臉上那抹古怪的笑意再次浮現。
    “殿下所慮,正是關鍵。所以,臣方才說,要掌控。”
    他目光灼灼,語出驚人。
    “此次西州之事,重中之重在於錢糧。而東宮,隻需將籌措錢糧的任務,一力承擔下來即可!”
    “什麽?”
    李承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席上直起身子,也顧不上腳踝的疼痛,聲音都變了調。
    “逸塵!你……你瘋了不成?萬萬不可!孤絕對做不到!”
    他連連擺手,臉上寫滿了驚駭與抗拒,仿佛李逸塵說的是什麽洪水猛獸。
    “你可知那是多少錢糧?十五萬貫!二十萬石糧!這還隻是首批!後續水利、軍府、官衙、撫恤……哪一樣不是吞金猛獸?孤……孤就是把東宮所有屬官的俸祿都停了,把孤庫房裏的東西全都變賣了,也湊不出這個零頭!”
    他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隻覺得李逸塵這個提議荒謬絕倫。
    “向父皇要?父皇會如何看孤?會覺得孤好大喜功,窮奢極欲!還是覺得孤借此斂財,圖謀不軌?朝臣們會如何攻訐於孤?怕是比那柳奭彈劾貪墨還要厲害百倍不止!不行!不行!此事無論如何,孤都不能答應!”
    李承乾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臉色因激動而漲紅。
    他深知財帛動人心,也深知自己這個太子在財政上的尷尬地位。
    主動攬下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錢糧任務,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禦史的奏疏淹沒,被父皇嚴厲斥責,甚至因此而被廢黜的可怕場景。
    他看著李逸塵,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他知道李逸塵厲害,智謀深遠,往往能出奇製勝。
    但這不代表他李逸塵能有點石成金的法術!
    這錢糧之事,是實實在在的,是大唐國庫都需精打細算的,他李逸塵再厲害,難道還能憑空變出錢糧來不成?
    “逸塵!”李承乾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你莫要戲弄於孤!這事兒,沒得商量!東宮上下便是全員去喝西北風,也湊不齊這如山如海的錢糧!”
    麵對李承乾近乎失態的堅決反對,李逸塵非但沒有惶恐,反而輕輕笑出了聲。
    那笑聲裏沒有譏諷,卻有一種成竹在胸的淡然,這讓李承乾的反應像是撞在了一團棉花上,無處著力。
    “殿下,”李逸塵待他情緒稍平,才緩緩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您以為,臣是要殿下從東宮的用度裏省出這筆錢?或是要殿下去向陛下討要,增加國庫開支?”
    “難道不是?”李承乾喘著粗氣反問。
    “自然不是。”李逸塵微微搖頭。
    “東宮那點用度,杯水車薪。增加國庫開支,牽動各方利益,動靜太大,易招非議。臣所說的承擔,並非由東宮用度出這筆錢,也非是由國庫額外支取。”
    李承乾徹底迷惑了。
    “既不從東宮出,又不從國庫額外支取,那錢糧從何而來?難道天上會掉下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