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們救下咱和允炆!都讓你們留在應天府!輔佐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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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栢的話,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剜在朱棣的心口上。
    朱棣的臉已經不是鐵青,而是一片死灰。
    他感覺喉頭一陣腥甜,幾乎要噴出血來。
    “朱棣!”
    朱栢的笑聲一收,語氣陡然變得森冷無比。
    “我再問你一遍,你這十數萬勤王大軍,到底還有沒有一個帶把的?”
    “要是沒有,就趁早夾著尾巴滾回你的北平!”
    “別在這裏,丟我們老朱家的臉!”
    “你!”
    晉王朱棡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城樓上的朱栢,卻一句話也罵不出來。
    其他的藩王,也都個個麵如土色。
    他們是跟著朱棣來的,朱棣是他們的主心骨。
    可現在,他們的主心骨,被人當著天下人的麵,踩在腳下,肆意羞辱,連頭都抬不起來。
    這仗,還怎麽打?
    姚廣孝不知何時,又湊到了朱棣身邊,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是從地縫裏鑽出來的。
    “殿下,忍。”
    “今日之辱,非戰之罪。”
    “此人……恐非人力可敵。我軍的優勢,不在陣前鬥將,而在兵多將廣,在於攻城。”
    “暫且鳴金,退兵休整,再從長計議。”
    姚廣孝的話,是唯一的台階,也是唯一的活路。
    朱棣緊閉著雙眼,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一生征戰,何曾受過今日這般奇恥大辱?
    被自己的親弟弟,用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怪物,堵在陣前,像耍猴一樣戲弄。
    他恨!
    恨不得立刻下令全軍衝鋒,將朱栢,連同城下那個狂徒,一起碾為齏粉!
    可是他不能。
    他是主帥。
    他身後,是十數萬將士的性命。
    朱棣的手,死死攥著韁繩,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慘白的顏色。
    青筋從手背一路蔓延到手臂,像一條條盤虯的怒龍,在他皮下蠢蠢欲動。
    “鳴金……”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
    這兩個字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整個人都微微晃動了一下。
    然而,就在傳令兵即將舉起令旗,就在那代表著屈辱和撤退的金鑼即將敲響的瞬間——城樓之上,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嘩啦——”幾名楚軍甲士,粗暴地推搡著兩個身影,將他們押到了城牆垛口邊。
    那兩人衣袍淩亂,發冠歪斜,臉上滿是塵土和驚恐,正是大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和他的皇太孫,朱允炆。
    整個戰場,數十萬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於此。
    準備敲鑼的士卒停住了動作,舉著令旗的傳令兵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呼吸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
    朱棣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看著城牆上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個曾經讓他敬畏、讓他恐懼、讓他渴望超越的父親。
    此刻,他卻像一個階下囚,被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押在城頭示眾。
    荒謬絕倫的感覺湧上朱棣的心頭。
    “老四!朱棣!”
    城樓上,朱元璋的聲音穿透了戰場的死寂。
    他的嗓音雖然帶著虛弱的嘶啞,但那股子刻在骨子裏的、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卻絲毫未減。
    他不是在求饒。
    他是在下令。
    “你們還在等什麽!別怕那個逆子朱栢!他不過是虛張聲勢!”
    朱元璋用盡全身力氣,對著城下的聯軍嘶吼,“你們有十幾萬大軍!一鼓作氣,給咱攻下金陵城!解救咱和你那個大侄子啊!”
    他的聲音在金陵城下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聯軍陣中,無數士兵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茫然。
    他們是來勤王的。
    可現在,王被反賊抓了,卻在城樓上給他們加油鼓勁?
    這算什麽事?
    朱允炆被嚇得渾身篩糠,兩條腿軟得像麵條,幾乎要癱倒在地。
    他被身後的楚軍士兵提著衣領,才勉強站著。
    聽到朱元璋的話,他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跟著哭喊起來:“四叔!九叔!各位叔叔!救我……快救救孫兒啊!”
    如果說之前的話還隻是讓聯軍感到荒誕,那麽朱元璋接下來的話,則徹底點燃了一場無聲的風暴。
    “你們都聽著!”
    朱元璋的目光掃過城下那一眾藩王,語氣裏充滿了施舍的意味,“隻要你們救下咱和允炆!咱都讓你們留在應天府!輔佐允炆!讓你們都成為允炆的左膀右臂!這是咱給你們天大的恩德!”
    天大的恩德……
    左膀右臂……
    這幾個字,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朱棣、朱棡、朱樉等所有藩王的臉上。
    一陣死寂。
    比之前項羽陣斬伊都時還要可怕的死寂,籠罩了整個聯軍。
    他們是什麽人?
    他們是鎮守一方,手握重兵的塞王!
    是在刀山血海裏為老朱家拚下這片江山的功臣!
    他們千裏迢迢,率領大軍南下,冒著身死族滅的風險,為的是什麽?
    勤王?
    救駕?
    不,是為了在這場動亂中,攫取更大的權力和利益!
    是為了自己頭頂那片天!
    可現在,他們即將被救的目標,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親口告訴他們,他們能得到的最大賞賜,就是給那個他們根本瞧不上的、乳臭未幹的侄子當跟班!
    這已經不是羞辱了。
    這是赤裸裸的蔑視。
    這是在告訴他們,在朱元璋的心裏,他們這些戰功赫赫的兒子,加起來也比不上他那個寶貝大孫子的一根頭發。
    “嗬……”
    朱棣的喉嚨裏,突然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怪異的笑聲。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城樓上那個頤指氣使的父親。
    他的臉上沒有了憤怒,沒有了屈辱,隻剩下近乎扭曲的平靜。
    那雙鷹隼眸子裏,最後一點對“父子之情”的幻想,徹底碎裂,化為了冰冷的灰燼。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從低沉的悶笑,變成了無法抑製的狂笑。
    朱棣笑得渾身顫抖,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淚水。
    “聽到了嗎?”
    他側過頭,看著身旁的姚廣孝,聲音裏帶著癲狂的快意,“妖僧,你聽到了嗎?!”
    “他說,讓我們去給允炆當左膀右臂!”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恩德!天大的恩德啊!”
    晉王朱棡氣得臉都成了豬肝色,他指著城樓,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其他藩王也是一個個臉色鐵青,眼神裏充滿了被背叛的怒火和深深的厭惡。
    勤王?
    勤他娘的王!
    救駕?
    救個屁的駕!
    這老東西,死到臨頭了,還滿腦子都是他的好聖孫!
    讓他們去給朱允炆當狗?
    他也配?!
    就在聯軍陣中人心浮動,戰意徹底崩潰的時刻,城樓上,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栢的笑聲,比朱棣的笑聲更加張狂,更加肆無忌憚。
    他一身燦然的金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天神下凡。
    他邁著方步,走到城牆的最前方,與城下的朱棣遙遙相對。
    他扶著冰冷的牆磚,笑得直不起腰。
    “四哥!我的好四哥!看見沒有?聽見沒有?!”
    朱栢伸出戴著金屬臂鎧的手,一指身旁還在那兒發號施令的朱元璋,笑得愈發大聲。
    “這就是咱們的好父親啊!”
    “死到臨頭了!腦袋都快被我擰下來當夜壺了!他心裏惦記的,還是他那個廢物點心大孫子!”
    “嘖嘖嘖……”
    朱栢繞著朱元璋和朱允炆走了兩圈,在欣賞什麽珍奇的展品。
    他走到朱允炆麵前,伸出手,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朱允炆那被嚇得毫無血色的臉頰。
    “大侄子,聽見沒?你爺爺多疼你啊。你這些叔叔們,隻要把你救出去,就能得到給你當差的榮幸了。高不高興?意不意外?”
    朱允炆嚇得一哆嗦,屁都不敢放一個。
    朱栢的目光,再次投向城下的朱棣,眼神裏的譏諷和憐憫交織在一起,像兩把淬毒的錐子,精準地紮進朱棣的心窩。
    “四哥啊,你看看你,再看看我。”
    “你為了他朱元璋的江山,在北平吃糠咽菜,枕戈待旦,跟蒙古人拚命,打得一身傷疤!”
    “結果呢?”
    “結果在他眼裏,你連給他孫子提鞋都不配!”
    “而我呢?”
    朱栢張開雙臂,要擁抱整個世界,“我反了!我把他抓了!我把他踩在腳下!可笑不可笑?他居然還想命令你去救他,然後好讓他孫子繼續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
    “你說,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嗎?!”
    朱栢的話,每一個字都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聯軍所有人的心上。
    是啊。
    太可笑了。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棣的笑聲,漸漸停了。
    他臉上的表情,重新恢複了那種死水平靜。
    他看著城樓上意氣風發的朱栢,看著如同喪家之犬的朱元璋和朱允炆,再看看自己身後這支軍心渙散、士氣全無的大軍。
    他知道,今天,這金陵城是打不下來了。
    不,是根本就不能打了。
    姚廣孝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邊響起:“殿下,天賜良機。”
    “朱元璋,已盡失人心。”
    “他不是大明的皇帝了,他隻是朱允炆的爺爺。”
    “殿下,該為自己謀劃了。”
    朱棣緩緩閉上眼睛。
    再此睜開時,那雙眸子裏,隻剩下無盡的冰冷和深不見底的野心。
    “全軍,跟隨我!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