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壽禮:風漣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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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德帝的聲音不怒自威:“羅成就,朕不信邪,更不聽讒。朕的皇子,豈容你來構陷?”
    羅成就嚇得跪伏在地,渾身顫抖,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一句話也說不出。成德帝冷冷地瞥他一眼,揮袖轉身:“拖下去,交由刑部議罪。”
    羅成就被殿前侍衛押走。殿內鴉雀無聲,群臣屏息,衛弘睿立於班列之中,麵如土色,指尖發顫,冷汗浸透朝服,背脊如墜冰窟。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精心設計的局,竟被崔一渡悄然化解。更可怕的是,成德帝遲早會知道這蠟燭是自己幫崔一渡準備的,現在手下吏員借機發難,他該如何自救?
    他忽然明白,崔一渡並非江湖草莽,而是深藏不露的陰謀家,明明早已看穿一切,卻不動聲色,任他自縛蛛網。連那艾草紋路都早已算準,宮中禁用異香,唯檀香和艾草可近帝王身。
    送“福壽”蠟燭,是罪;改成“艾草”,是理。
    一念之差,乾坤倒轉。
    崔一渡垂手肅立,目光低斂,靜待成德帝表態。太子亦是一言不發,眉眼低垂,仿佛置身事外。
    魏太師則是把衛弘睿的驚懼神色盡收眼底。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動,似笑非笑,心想:這朝堂風雲,終究是聰明人與更聰明人的博弈。大皇子,你還是著急了,你的手下如此愚蠢,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此之後,東宮之勢,你如何撼動!
    成德帝瞪了衛弘睿一眼,說道:“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再發生,也不希望再聽到任何無端猜忌。”言罷,拂袖轉身,龍袍劃出一道冷峻弧線。
    殿內燭火微動,映得眾人神色不定。
    崔一渡依舊垂首肅立,仿佛之前的險情與他無關。可那指尖輕撚袖口的動作,卻泄露了三分警惕。
    衛弘睿僵立原地,冷汗沿脊背而下,忽然覺得眾臣投來的目光如針,刺得他無處遁形。他想辯解,卻知此刻一開口便是自曝其短。
    那對蠟燭已被內侍送回成德帝寢宮,無人再提。可他知道,自己已在帝王心中種下猜忌之根。十餘年的經營,將傾覆於無形。
    崔一渡走到衛弘睿麵前,低聲道:“皇兄,沒想到你的好意,竟被羅成就這樣的人利用,實在令人氣憤。”
    “是啊,真是沒看出來,這人如此歹毒,竟然敢誣陷三弟,真是死有餘辜。”衛弘睿冷著臉,目光閃躲,不敢對上崔一渡的視線。
    “走吧,我還要回府陪王妃賞花呢。”
    “三弟真是好雅興!”
    ……
    崔一渡剛回到景王府,江斯南已經在梅園小亭等候,一見到崔一渡便起身迎上:“殿下!”
    江斯南正要行禮,卻被崔一渡抬手製止:“你我之間,何須多禮,叫老崔更好聽些。”
    江斯南撓撓頭:“是,老崔殿下。”
    崔一渡笑道:“這個稱謂有新意。”
    江斯南說道:“方才王妃帶我去探望了屹寒,他的傷勢已無大礙,隻是仍需靜養。沒想到‘煞夏’餘孽卷土重來,他們沒傷到你吧?”
    崔一渡搖頭:“我無恙。經此一戰,‘煞夏’頭目已被斬殺,餘黨潰散,不足為患。”
    江斯南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那就好。屹寒說‘煞夏’是太師黨的鷹犬,何不啟奏皇上,把太師一並拿下?”
    崔一渡眸光微沉:“那些殺手是死士,沒有口供,也拿不出證據。況且太師根深蒂固,貿然動手隻會打草驚蛇。眼下需穩住陣腳,靜待他自露破綻。不說這些了,說說你自己吧,我離京這些時日,你在忙什麽呢?”
    “我啊……可忙了,要看著我的星輝閣,還要跑城外工地,視察新造的園子進度。”
    “園子,什麽園子?”崔一渡不禁好奇,“你在京城的江家別院不夠住嗎?”
    江斯南笑道:“現在的別院在繁華地段,來往喧囂,不適合靜心。我買了城外一處地皮,有竹林,也有水潭,環境清幽,打算建成一座度假別院,名為‘惜園’,將來邀你小住幾日,咱們品茶舞劍,避世偷閑。”
    崔一渡眼中泛起興致:“竹林清潭,倒是幽雅之地。待園子建成,我定要去多住幾日。”
    江斯南把放在椅子後麵的一個長木匣輕輕放到桌麵上,“前不久,我派人前往青鸞鎮整理你的那座空墳,把墓碑上麵的刻字抹去。他們在墓碑底下發現了這個木匣,裏麵是一把刀,不知是何人為你留下的。”
    崔一渡神色微凝,緩緩打開木匣,一柄古樸細長的橫刀靜臥其中。
    崔一渡拿起橫刀,指尖撫過刀身,隻見刀麵上刻著半朵花,刀鋒寒光凜冽,映得他眸色一沉。“這是已故武林神人‘半花翁’的佩刀‘風漣’,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把絕世寶刀。”
    “你說的‘他’,是誰啊?”
    崔一渡凝視刀身,聲音低沉:“是陌曉生,盧通。”
    “竟然是他!”江斯南感歎道,“必定又是你的至交。”
    崔一渡沒有說什麽,拿起木匣裏麵一本油紙包好的冊子,翻開一看,裏麵記載著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天罡刀訣”。
    木匣角落放著一個瓶子,崔一渡從裏麵倒出一顆墨色丹丸,入手微涼,清香沁脾。“這是‘洗髓丹’,能解毒護心,延息續命。”
    崔一渡的手有些顫抖,他把丹藥緊緊握住,閉上眼睛,心說:謝謝你,盧公子!
    這時候,梅屹寒緩緩走來,麵色略顯蒼白,但眼神清明,“殿下,公子!”
    江斯南迎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你傷未痊愈,怎不多歇息?”
    梅屹寒搖頭:“我躺了這些時日,沒事了。再說,殿下身邊有好多事需要處理,我豈能安心靜養?”
    江斯南說道:“你這孩子就是懂事,不枉我和殿下疼你。快坐下來,別站著說話。”
    “這……”梅屹寒猶豫著,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景王的侍衛,哪有和主子坐一桌的道理。
    崔一渡把木匣收好,放在旁邊的案幾上,隨後對梅屹寒說道:“小江說得對,坐下說話,現在沒有外人,不必拘禮。”
    梅屹寒這才依言落座,腰身挺直,神色仍帶著幾分拘謹。崔一渡拿起茶壺,給梅屹寒也倒了一杯茶,“小江,你是沒看到,屹寒這孩子就是匹戰狼,勇猛得很,還為我擋了刀,那一刀若再偏寸許,後果不堪設想。”
    梅屹寒低頭道:“殿下言重了,我的命早就是您和公子的,擋個刀算什麽,我隻恨自己沒能替您殺更多的刺客,到頭來……卻成了您的累贅。”
    崔一渡正色道:“在我看來,你不是累贅,而是家人,你和小江都是我的家人!”
    梅屹寒聞言,眼眶微熱,低首不語,唯見指尖緊握茶盞。
    江斯南輕拍他的肩膀:“聽到了嗎?咱們三人,同生共死,早就是不分彼此的骨肉兄弟。”
    崔一渡凝望二人,忽而一笑:“你們都是我此生最慶幸遇見的人。”
    “我也是這麽想的。”江斯南笑道。
    “嗯。”梅屹寒點點頭。
    崔一渡說道:“小江,京城劉記當鋪,是東升局楚老板的暗線,倘若今後遇到要緊的事情,可去那裏傳遞消息,櫃前青玉匣為信物,暗語為‘舊物添新光’。我已叮囑楚老板接應你。”
    “楚老板也在京城?”
    “他回京城已經大半年了。”
    “這麽說,我又錯過了很多精彩事?”
    “可不是。”
    “跟我講講唄。”
    “嗯……”崔一渡沉吟片刻,說道:“就從他雇傭的朝奉看走眼,錯把贗品當真品收下說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