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歸途偶遇急症兒,辨證施救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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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蘇惟瑾在七叔公和一群蘇家族人簇擁下,
浩浩蕩蕩行走在官道上,
頗有些“衣錦還鄉”的架勢,
雖然他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青衫。
七叔公蘇正廉腰板挺得筆直,
仿佛年輕了十歲,
逢著相熟的行商或路人投來好奇目光,
便忍不住捋著胡須,
看似隨意實則炫耀地念叨兩句:
“接我家小九回府,
府試案首,學政大人親點的,
唉,孩子爭氣,沒辦法……”
引得周圍一片驚歎羨慕。
蘇惟瑾跟在旁邊,
麵上帶著謙和的笑意,
心中卻清明如水。
這點虛名不過是起點,
前方的路還長著呢,
院試、鄉試、會試……
一關比一關難闖。
日頭漸高,一行人走到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官道岔口,
道旁有個簡陋的茶肆,
撐著個破舊的蘆棚,
擺著幾張歪歪扭扭的桌椅,
專做往來行腳商販和苦力的生意。
七叔公大手一揮:
“歇歇腳!喝碗粗茶再走!
今日老夫請客!”
族人們一陣歡呼,
簇擁著過去坐下,
嚷嚷著讓老板上茶。
茶肆本就嘈雜,
充斥著汗味、塵土味和劣質茶葉的苦澀味。
眾人剛坐下沒多久,
忽聽得鄰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婦人哭聲,
夾雜著周圍人慌亂的勸慰聲。
“兒啊!我的寶兒!
你這是怎麽了?!
別嚇唬娘啊!”
“哎喲喂!這抽得厲害!
快掐人中!”
“王老倌呢?快去喊王老倌!
他不是懂點草藥嗎?”
蘇惟瑾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衣衫襤褸、
滿麵風霜的農婦癱坐在地,
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約莫兩三歲的男童。
那孩子麵色潮紅如血,
雙眼上翻,牙關緊咬,
四肢正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
嘴角不斷溢出白沫,
情況看上去十分駭人。
一個像是走鄉郎中的幹瘦老頭正圍著孩子急得團團轉,
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後背,
卻毫無作用,隻得連連跺腳:
“這…這是急驚風!
邪熱入心包!來得太猛了!
老夫…老夫也沒把握啊!”
茶肆裏頓時亂成一團,
看熱鬧的、真心著急的圍了一圈,
卻都束手無策。
那農婦的哭聲愈發絕望。
蘇惟瑾眉頭一擰,
超頻大腦瞬間啟動!
現代兒科常見急症知識庫飛速檢索匹配:
高熱、抽搐、口吐白沫…
符合熱性驚厥或中毒性驚厥特征!
“讓一讓!我看看!”
他霍然起身,撥開人群快步走了過去。
七叔公一愣,下意識想拉住他:
“小九,你…”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萬一沾上手出了差錯,
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可就完了!
蘇惟瑾卻已蹲到那孩子身邊,
語氣沉著:
“大娘,別慌,讓我看看。”
他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額頭,
觸手滾燙!
又迅速翻開孩子眼皮看了看瞳孔(反應稍遲鈍),
再仔細看了看吐出的白沫(無明顯特殊氣味)。
“小哥兒,你…你是郎中?”
農婦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旁邊那鄉野郎中王老倌見蘇惟瑾如此年輕,
還是個書生打扮,不由皺起眉頭,
帶著幾分質疑和不悅:
“這位小相公,此乃急症,
非同兒戲!若無十足把握,還是…”
“不是十足把握,
但也不能幹看著!”
蘇惟瑾頭也不抬,
語速極快卻清晰,
“孩子燒得太厲害了!必須先降溫!
老板,打盆涼水來!要幹淨的布!”
他一邊指揮,一邊用手指迅速而有力地按壓孩子的人中穴、合穀穴(虎口)。
“你這是…”
王老倌還想說什麽,
卻見那抽搐不止的孩子,
在蘇惟瑾的按壓下,
痙攣的幅度似乎真的減輕了一絲!
他頓時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瞪大了眼睛看著。
茶肆老板慌忙端來一盆井水,
蘇惟瑾扯過一塊相對幹淨的抹布(也顧不得許多了),
浸濕後擰得半幹,
快速擦拭孩子的額頭、脖頸、腋窩、
腹股溝等大血管豐富的地方,
進行物理降溫。
同時,他語速飛快地詢問農婦:
“大娘,孩子今天吃過什麽特別的東西沒有?
尤其是野地裏的果子、蘑菇之類的?”
農婦早已六神無主,
哭著搖頭:
“沒…沒吃啥啊…
就跟平時一樣…早上喝了點粥…”
旁邊一個同行的老漢像是孩子爺爺,
猛地一拍大腿:
“壞了!
晌午前在路邊歇腳,
寶兒好像撿了幾個地莓子吃!
紅彤彤的…俺也沒在意!”
地莓子?
多種野生莓果的統稱,
有些品種確實可能引起輕微中毒或過敏反應,尤其對幼兒!
“可能有點中毒,加上天熱趕路,
內外交攻,引發急驚風!”
蘇惟瑾迅速判斷。
“老板,你這可有綠豆?
或者甘草?哪怕有生雞蛋也行!”
“綠豆有!有!熬綠豆湯的!”
老板連忙道。
“快!抓一把綠豆,
再加一小截甘草(沒有就隻用綠豆),
趕緊搗碎了用開水衝一碗濃湯來!
要快!”
蘇惟瑾吩咐完,
繼續手上的物理降溫和穴位按壓。
茶肆裏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年輕書生指揮若定,
手法古怪卻似乎有效,
那孩子的抽搐果然漸漸平複下來,
雖然依舊昏迷高熱,
但至少不像剛才那樣嚇人了。
很快,綠豆甘草水衝好了,
蘇惟瑾小心翼翼地扶起孩子,
一點點試圖灌下去。
孩子牙關略鬆,勉強咽下去幾口。
時間一點點過去,
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
終於,孩子的呼吸似乎順暢了一些,
潮紅的臉色也略微褪去一點,
雖然還在發燒,
但最危險的驚厥算是暫時控製住了。
“呼……”
蘇惟瑾長長鬆了口氣,
這才發覺自己後背也已被汗水浸濕。
超頻大腦處理醫學信息極其耗神。
“寶兒…寶兒…”
農婦感覺到懷裏的孩子身體不再僵硬,
試探著呼喚,
見孩子發出細微的呻吟,
雖然虛弱,卻不再是那種無意識的抽搐,
頓時喜極而泣,抱著孩子就要給蘇惟瑾磕頭:
“恩公!謝謝恩公!
謝謝小神醫救了我兒的命啊!”
那老漢也是老淚縱橫,連連作揖。
周圍頓時爆發出陣陣驚歎和讚揚!
“神了!真神了!”
“這書生年紀輕輕,
竟有這般手段!”
“瞧見沒?剛才那幾下按壓,
定然是秘傳手法!”
“小神醫!當真是小神醫啊!”
先前質疑的王老倌此刻也是滿臉慚愧佩服,
上前拱手:
“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
小相公醫術高明,老夫佩服!
卻不知小相公所用之法,出自何典?
這物理降溫與穴位按壓,
竟比老夫的草藥針砭見效更快!”
蘇惟瑾連忙扶起農婦,
又對王老倌還禮:
“老先生過譽了,晚輩並非郎中,
隻是平日雜書看得多些,
偶然從一本殘破古籍上看過類似急救之法,
今日情急一試,僥幸奏效,
實在談不上醫術。
孩子這隻是暫時穩住,
必須盡快送去城裏尋良醫仔細診治,
查明中毒根源才好。”
他這話半真半假,既解釋了來源,
又撇清了自己“行醫”的身份,
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還提醒了後續治療,
顯得極為穩妥周到。
那農婦一家千恩萬謝,
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上去城裏的驢車。
臨走前,那老漢猶豫了一下,
從懷裏摸索出一個用紅繩係著的、
雕刻粗糙卻打磨得光亮的桃木符,
塞到蘇惟瑾手裏,誠懇道:
“小恩公,俺們是南京城外白石驛的農戶,姓韓。
俺家閨女在南京城裏魏國公府上做些漿洗的活計。
俺們窮家小戶,沒啥能報答的,
這桃木符是家裏婆娘去棲霞寺求的,
據說能辟邪保平安…
您千萬別嫌棄!
您將來若是有機會到南京,
有啥粗苯活兒需要幫忙,
盡管到白石驛找俺韓老四,
或者托人捎個信到魏國公府後門找韓大娘也行!
俺們一定盡力!”
魏國公府?南京?
蘇惟瑾心中微微一動,
這可是意外的收獲。
他沒有推辭,接過那尚帶著體溫的桃木符,鄭重收起:
“韓老伯言重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這桃木符我收了,祝孩子早日康複。”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韓家一行人,
茶肆裏的議論焦點徹底變成了蘇惟瑾。
行商們交頭接耳,
紛紛打聽這年輕俊俏又身懷奇術的小相公是何方神聖。
很快,“府試案首蘇小九途中妙手救幼童”的事跡,
便隨著這些南來北往的行商腳夫,迅速傳播開來。
蘇家族人更是看得心潮澎湃,
與有榮焉!
七叔公激動地拍著蘇惟瑾的肩膀,
聲音都有些發顫:
“好!好小子!
不光書讀得好,
還有這等菩薩心腸和本事!
真是天佑我蘇家!”
蘇惟瑾隻是謙遜地笑了笑,
重新坐回桌前,
端起那碗早已涼透的粗茶,
慢慢啜飲。
名聲、人脈、聲望,
正是在這一點一滴的“舉手之勞”中,悄然積累。
前方的路,似乎又開闊了些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