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蒼蠅與壁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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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人群見沒打起來,議論著散了。
張嬸走過來,拍了拍林凡的肩膀 —— 她的手很粗糙,帶著洗菜的水,有點涼,卻很有力:
“凡子,你也太老實了,跟黑皮這種人不用客氣,他再敢來,你就找街道的李幹事,李幹事最恨這種欺負人的,能治得了他!”
王猛放下榔頭,氣得呼哧呼哧像頭老牛,胸口起伏得厲害,連話都說不連貫,手指著黑皮走的方向,聲音都發顫:
“媽的!這黑皮就是個無賴!凡子,咱…… 咱就這麽忍著?天天喂這幫孫子?這錢花得冤!”
林凡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剛才的客氣全沒了,像層殼被剝掉。
他看著黑皮消失的方向 —— 黑皮拐進了家屬區的小巷,巷口有個公共廁所,牆麵上滿是塗鴉 ——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帶著狠勁:
“忍?當然不。猛子,今天你做得對,沒你,這棚子可能真被砸了,但拚命不是長久辦法 —— 你總不能天天舉著榔頭守著。咱們得想辦法築道牆,讓他們不敢隨便來惹事,讓笑笑不用再躲著。”
他伸手摸了摸笑笑的頭,孩子還躲在紙箱後,小手攥著糖罐,糖紙都被捏破了,露出裏麵的橘子糖,糖都有點化了,粘在指頭上。笑笑見他看過來,小聲說:
“爸爸,我數到五十了,還沒數完。” 聲音軟乎乎的,帶著點怕。
林凡幫笑笑把糖紙理了理,又擦了擦她手上的糖汁,才起身關好棚板,鎖上那把舊掛鎖 —— 鎖芯都鏽了,是林凡從舊貨市場花一塊錢買的,鑰匙轉了好幾圈才鎖上,還 “哢噠” 響了一聲,像在歎氣。
他抱起笑笑,孩子的小胳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胸口,還在微微發抖,連呼吸都很輕,怕驚動了什麽。
“別怕,爸爸在,以後沒人敢欺負咱們了。”
他輕聲哄著,腳步卻走得沉,心裏像壓著塊石頭 —— 黑皮這隻 “蒼蠅” 不趕走,他這小店就不得安寧,笑笑也總活在害怕裏。
回家的路上,林凡沒說話,大腦卻轉得飛快。
路邊的垃圾桶旁,有隻蒼蠅在叮一塊剩饅頭,嗡嗡地飛,時不時停下來啃兩口,那饅頭都發餿了,還沾著點土。
他路過時,揮手趕走了蒼蠅,饅頭滾到了路邊,又引來兩隻螞蟻。他突然明白,底層的小生意,在這個年代就像沒蓋蓋子的肉 —— 裸露在陽光下,總會引來蒼蠅叮,躲也躲不開,忍也忍不久,拚也拚不過。
光靠躲、靠忍、靠拚命,都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得給自己築一道 “壁壘”,一道讓蒼蠅不敢輕易下嘴的牆。
晚上,哄睡笑笑後 —— 笑笑睡前還拉著他的衣角,小聲問
“爸爸,明天黑皮叔叔還來嗎”,
他摸了摸笑笑的頭,說
“不來了,爸爸會保護你”——
林凡坐在昏黃的鎢絲燈下。那燈泡是 15 瓦的,光線很暗,照在桌上隻能看清一小塊,周圍都是昏沉沉的影子。
桌上的筆記本攤開著,是他撿的舊作業本,背麵用來記東西,紙都有點發黃了。
他拿起鉛筆 —— 是櫃台裏剩的,筆芯有點斷,寫起來總 “斷墨”—— 在 “安全第一” 下麵重重寫下三個詞:關係、規則、借力。
筆尖劃過紙頁,留下深深的痕跡,像在木板上刻下決心,連紙都被戳得微微發皺。他看著這三個詞,手指在上麵敲了敲,開始琢磨具體的辦法,像在盤算一盤棋,一步都不敢錯:
直接給黑皮塞錢?不行。欲壑難填,今天要一百,明天可能要兩百,後天說不定要五百,還會被他捏著把柄 ——
他會覺得你好欺負,以後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永遠甩不掉,就像蒼蠅叮上肉,越叮越緊,最後連骨頭都要被啃了。
那就要靠 “規則”—— 把自己放進正式的規則裏,讓黑皮這種蒼蠅不敢輕易下嘴。規則就像蒼蠅拍,不一定能打死蒼蠅,但至少能讓它們不敢亂飛,不敢明目張膽地叮肉。
思路漸漸清晰,像霧散後的路,每一步都很明確:
第一步,辦營業執照。
明天一早就去工商所,哪怕隻是最簡陋的個體戶執照,也代表他的生意是受政府認可的 —— 不是 “野攤子”,不是黑皮想砸就能砸的。
黑皮欺負無照攤販時理直氣壯,因為沒人管;但對有執照的正式商戶,多少會忌憚 —— 鬧大了可能引來工商所的人,他也不想惹官非,畢竟 “官” 比 “混子” 更不好惹,他再橫,也不敢跟政府對著幹。
第二步,找街道搭線。
去跟街道的李幹事搞好關係 —— 李幹事是家屬區的 “父母官”,管著治安、衛生,黑皮再橫,也得給街道幾分麵子,怕李幹事找他麻煩。
按時交租金、衛生費(一個月五塊),偶爾送點不值錢的小禮 —— 比如快過期的奶糖、笑笑穿小的舊衣服(洗幹淨的,疊得整整齊齊),不用貴,關鍵是混個臉熟,讓李幹事記得有他這麽個人,記得他是個 “老實本分的生意人”。
真出事了,李幹事的一句話,可能比王猛的榔頭還管用,黑皮再凶,也不敢不聽李幹事的話。
第三步,處好鄰居關係。
跟旁邊修鞋的張師傅、賣報紙的劉大媽處好關係 —— 張師傅是退伍軍人,脾氣直,嗓門大,能鎮住人,以前黑皮想搶他的錢,被他用修鞋的榔頭趕跑過;
劉大媽嘴碎,消息靈通,家屬區裏一點事她都知道,而且她認識的人多,真有事,她喊一嗓子,能來好幾個鄰居幫忙。
平時遞根煙、送瓶汽水(夏天五毛錢一瓶,冰的),下雨時幫張師傅收收攤子(他的修鞋攤有塊帆布,下雨時得蓋著),劉大媽忙時幫她看會兒報紙(怕被人拿,她賣報紙全靠自覺)。
真有麻煩,鄰居們幫著喊一聲,也能嚇退黑皮 —— 他再橫,也不敢跟一群街坊作對,怕被人戳脊梁骨,以後在家屬區裏抬不起頭。
第四步,主動提納稅。
如果辦了執照,就去稅務所谘詢定額稅 —— 個體戶定額稅一般不高,估計一個月二十塊左右。雖然會多花點錢,但 “納稅人” 的身份也是一層保護。
他可以對外說:“我這可是給國家交了稅的正經生意,你們亂來,稅務所的同誌可是要過問的!”
黑皮再渾,也不敢跟 “國家的生意” 過不去,怕被安個 “抗稅” 的罪名,那可不是拘留幾天就能解決的。
想通這些,林凡心裏踏實了些,像壓在心裏的石頭挪開了一塊。
這道壁壘雖然簡陋,像用泥土和木頭搭的牆,不結實,卻至少能擋住大部分蒼蠅,讓他的小店能安穩地活下去 —— 不用再擔心黑皮天天來鬧,不用再讓笑笑躲在紙箱後害怕,不用再讓王猛天天舉著榔頭守著。
第二天一早,林凡就讓王猛看店 —— 反複叮囑他
“別跟人起衝突,黑皮來了就給煙給奶,別吵,等我回來,千萬別動手”,
還把準備好的煙和奶放在櫃台顯眼處,擺得整整齊齊 —— 自己則抱著笑笑,直奔轄區的工商管理所。
工商所是棟五十年代的舊樓,紅磚牆,牆皮剝落處露出裏麵的青磚,像老人臉上的皺紋。
門口掛著塊掉漆的木牌,寫著 “XX 區工商行政管理所”,木牌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邊角還缺了塊。樓裏的走廊很暗,牆壁上貼著 “個體工商戶登記流程” 的紅紙,邊角卷了,還沾著點灰,空氣裏飄著墨水味和舊紙張的黴味,嗆得笑笑打了個噴嚏。
裏麵的工作人員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姓張,穿著藍色的工商製服,製服的扣子掉了一顆,用別針別著,別針還是銀色的。
他戴著副塑料框的老花鏡,鏡片有劃痕,看東西時得眯著眼,正坐在桌前撥弄老式算盤,“劈裏啪啦” 響,像炒豆子,算著什麽賬本。
他的態度不算熱情,卻也沒刁難人,抬頭看了林凡一眼,聲音有點啞:
“辦個體戶執照?填這個表,要場地證明、身份證複印件,經營範圍寫清楚,別亂寫 —— 比如賣吃的要衛生證,你賣百貨不用,省事。”
林凡接過表格,是張黃色的紙,邊緣有點毛糙,上麵印著黑色的字,字都有點模糊了。
他認真地填著,一筆一劃,怕寫錯:“經營者姓名” 欄寫 “林凡”,字跡工整;“經營場所” 欄填 “XX 家屬區 3 號樓南側臨時棚”,連 “臨時棚” 三個字都沒漏;“經營範圍” 填 “日用百貨、兒童玩具零售”,不敢多寫一個字;“資金數額” 填 “兩百元”—— 這是他所有的本錢,一分都沒多填,怕惹麻煩。
場地證明是昨天找街道李幹事蓋的章,紅色的印泥還沒完全幹透,印著 “XX 街道辦事處” 的字樣,章的邊緣有點模糊;
身份證複印件是在路邊的複印店印的,五毛錢一張,邊角還沾著點墨 —— 複印店的機器有點舊,總漏墨。
張老頭接過表,翻了翻,又看了看林凡懷裏的笑笑 —— 笑笑正盯著桌上的算盤看,眼睛睜得圓圓的,好奇地想伸手摸 —— 歎了口氣,聲音軟了點:
“不容易,帶個孩子做生意。審批要三天,三天後來拿,別遲到,晚了我可不等你。”
從工商所出來,林凡又去了街道辦。
街道辦在家屬區的中心,是間平房,門口掛著 “為民服務” 的紅牌子,牌子擦得很亮。
李幹事正在屋裏喝茶,他五十多歲,頭發花白,梳得整整齊齊,袖口挽著,露出塊上海牌的機械表,表盤有點花,卻擦得很幹淨。
桌上堆著街道的通知,有 “夏季防蚊通知”“計劃生育宣傳頁”,還有個搪瓷杯,杯身上印著 “勞動最光榮”,杯沿有點缺角,裏麵泡著綠茶,茶葉在水裏飄著。
林凡沒提黑皮的事 —— 怕顯得自己麻煩,怕李幹事覺得他 “事多”—— 隻是從包裏掏出一包紅塔山,是昨天特意去百貨店買的,八塊錢一包,比給黑皮的煙貴十倍,他自己都舍不得抽。
他雙手遞過去,腰微微彎著:“李幹事,我在咱們街道租了個小棚子,賣兒童用品,昨天剛開張,今天來跟您打個招呼。
以後我肯定遵守街道的規定,按時交租金、衛生費,絕不給您添麻煩。要是有啥做得不對的地方,您盡管批評,我一定改。”
李幹事愣了愣,接過煙,放在桌上 —— 沒立刻拆,隻是用手指敲了敲煙盒 —— 臉上露出點笑,比剛才和藹多了:
“哦,是你啊,那個帶孩子的小夥子。你那棚子我路過看了,收拾得挺利索,比以前幹淨多了 —— 以前那地方堆廢品,髒得很,老鼠都往裏麵鑽。
好好幹,別搞歪門邪道,有事隨時來找我,街道能幫的肯定幫,咱們就是為街坊服務的。”
他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茶葉在杯底沉著,沒說話,卻讓林凡心裏踏實了不少。
“哎,謝謝李幹事!我肯定好好幹!”
林凡連連點頭,心裏的石頭又落了一塊,像卸下了千斤重擔 —— 有李幹事這句話,至少黑皮不敢太過分,不敢明目張膽地來砸棚子。
回到小店,王猛趕緊迎上來,聲音還帶著點急,手裏拿著個空奶瓶 —— 是黑皮的跟班麻杆拿走的 —— 臉上滿是擔心:
“凡子,咋樣?黑皮的跟班麻杆剛才來了,拿走了一包煙和一瓶奶,沒多說啥,就是眼神不太好,盯著櫃台裏的寫字板看了半天,我沒敢跟他搭話,就按你說的,給了東西就讓他走了。”
“嗯,知道了,你做得對。”
林凡點點頭,從包裏拿出幾包 “經濟煙”—— 剛才在工商所門口買的,五包四塊錢,煙盒都有點皺了 —— 和幾瓶橘子味汽水,五毛錢一瓶,冰的,瓶身上還掛著水珠,遞給王猛:
“等會兒你把這煙給旁邊修鞋的張師傅送去,汽水給賣報紙的劉大媽,就說鄰裏之間互相照應,別客氣 —— 張師傅要是在修鞋,你就幫他遞個釘子;劉大媽忙時幫她看會兒報紙,別讓人家拿了。”
王猛雖然不解 —— 覺得沒必要送東西,覺得 “浪費錢”—— 卻還是照做了。
張師傅接過煙,卷了卷塞進耳朵裏,笑得眼睛都眯了,露出豁了的牙,聲音洪亮:
“凡子這小夥子,會來事!以後黑皮再來搗亂,你跟我說一聲,我這修鞋的榔頭也不是吃素的 —— 上次他想搶我修鞋的錢,被我一榔頭嚇跑了,敲他兩下讓他記著,看他還敢不敢來!”
劉大媽接過汽水,擰開瓶蓋,先給笑笑倒了小半杯 —— 怕涼著孩子,倒的是不那麽冰的 —— 笑著說:
“以後你家笑笑放學沒人看,就放我這兒,我幫你看著,還能給她講故事 —— 我孫女跟她差不多大,正好有伴,倆孩子能一起玩。你放心去進貨,我幫你看店都行,保準丟不了東西。”
三天後,林凡去工商所拿到了營業執照。
那是一張薄薄的紙,上麵印著他的名字、經營場所、經營範圍,還蓋著紅色的公章,紅得發亮,像顆定心丸。
他特意在路邊的小賣部買了個塑料相框,五塊錢,天藍色的,邊緣有點毛糙,卻很結實,能保護執照不被弄髒。
他把執照小心地放進去,用釘子釘在棚子最顯眼的位置 —— 正對門口,一進門就能看見 —— 陽光照在上麵,紅色的公章格外醒目,像塊盾牌擋在棚子中央,擋住了外麵的風風雨雨。
當天下午,黑皮又來了。
他剛走到棚子前,目光就落在了那張執照上,眼神像被針紮了下,閃爍了一下 —— 他認識 “營業執照” 這幾個字,知道這是政府發的,不是鬧著玩的。
他沒像以前那樣踹木板,也沒嬉皮笑臉,隻是站在門口,臉色有點沉。
林凡遞過煙和奶,他接了,手指捏著奶盒,指尖泛白,沒多說什麽,隻嘟囔了句 “別耍花樣”,就匆匆走了,腳步比平時快了些,連晃肩膀的勁都沒了。
路過張師傅的修鞋攤時,他還特意繞了繞 —— 張師傅正拿著榔頭敲釘子,抬頭瞪了他一眼,他趕緊低下頭,快步走了。
林凡看著黑皮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他知道,自己築的第一道壁壘,已經起作用了 —— 那紙執照雖然薄,卻像道無形的牆,擋住了黑皮的囂張,讓黑皮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
接下來的日子,林凡按時去街道交租金 —— 每月 1 號,他都親手把錢交給李幹事,讓李幹事在賬本上簽個字,自己也記著,一筆都不馬虎;偶爾給李幹事送點水果 —— 比如快放壞的蘋果(兩塊錢一斤,雖然有點軟,卻很甜)、有點軟的香蕉(一塊五一斤,剝了皮就能吃),李幹事也不嫌棄,還會跟他聊兩句生意:
“最近賣得咋樣?要不要幫你在街道的通知欄貼個小廣告?免費的,幫你招攬點生意。”
林凡連忙說
“不用麻煩,謝謝您”,
心裏卻暖烘烘的,像曬了太陽。
他跟張師傅、劉大媽處得像家人。
張師傅幫他修過棚子的門 —— 門軸鬆了,張師傅用錘子敲了敲,上了點油,沒收一分錢,還說
“鄰裏之間,這點小事不算啥”;
劉大媽常幫他看笑笑,有時候還會帶點自家做的玉米麵饅頭 —— 帶著棗香,笑笑最愛吃,一次能吃兩個;下雨時,劉大媽還會幫他收櫃台裏的貨,怕被雨水淋濕。
他還去稅務所辦了定額稅,每個月交二十塊錢,拿到了完稅證明 —— 粉色的紙,上麵印著 “完稅憑證” 四個字,還蓋著稅務所的章,跟營業執照掛在一起,旁邊還貼了張 “依法納稅光榮” 的小貼紙,是稅務所給的,紅色的,很顯眼。
有次黑皮來拿煙,看見完稅證明,皺著眉問
“這是啥”,
林凡笑著說
“給國家交了稅的證明,每個月都交,咱這是正經生意”,
黑皮沒再說話,拿了東西就走,連停留都沒停留。
黑皮依舊每天來拿煙和奶,卻再也沒提過加錢的事,也沒讓麻杆和冬瓜來搗亂。
有時候看到張師傅在棚子旁邊修鞋,他甚至會繞著走,眼神躲躲閃閃的,像怕被張師傅的榔頭敲到;
看到劉大媽在跟鄰居聊天,他也不敢大聲說話,怕劉大媽說他壞話,怕鄰居們瞪他 —— 他再橫,也怕被人戳脊梁骨,怕在家屬區裏沒法立足。
林凡知道,這道壁壘還不夠厚,像用泥土搭的牆,遇到大風可能還會倒 —— 比如黑皮要是找更厲害的人來,比如找外麵的 “混子”,這道牆就擋不住了。
但至少現在,它擋住了黑皮這種蒼蠅,讓他的小店能安穩地營業:每天能賣出去二十瓶 AD 鈣奶、十本筆記本、五副跳棋,有時候還能賣出去幾個鉛筆盒,一個月能賺兩百多塊,比以前在工地搬磚還多;
笑笑能在棚子旁邊跟劉大媽的孫子玩,不用再躲在紙箱後害怕,還能每天吃一塊小熊餅幹,有時候林凡還會給她買根冰棍,草莓味的,笑笑能高興半天。
他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顧客 —— 有帶著孩子來買玩具的家長,是剛下班的工人,手裏拿著工資袋,臉上帶著笑;
有來買奶的鄰居,張嬸常來,每次都笑著說 “給我家孫子帶一瓶,他就愛喝這個”;
看著王猛熟練地給孩子拿鉛筆盒,笑著跟顧客聊天 —— 王猛也學會了客氣,不再像以前那樣急脾氣,說話時會放慢語速,怕嚇著孩子;
看著笑笑在旁邊追著蝴蝶跑 —— 蝴蝶是從家屬區的花壇飛來的,是黃色的,翅膀上有黑點,笑笑追著它跑,笑聲像銀鈴,飄在棚子上空。
林凡的眼神越來越堅定。
他要做的,不隻是築一道擋蒼蠅的壁壘,還要把這道牆築得更厚、更牢 —— 下個月他想再進點貨,比如兒童故事書,進價一塊,賣一塊五,孩子們肯定喜歡;
再把棚子的石棉瓦換成新的,防止漏雨,讓棚子更結實點;以後還要開個大點的店,有正經的門麵,不再是臨時棚,讓笑笑能在幹淨明亮的店裏玩,不用再聞廢品站的黴味。
直到有一天,就算沒有這道牆,也沒有蒼蠅敢來叮。
因為他已經長成了一棵能遮風擋雨的樹,而不是一塊任人啃咬的肉;
他的店也會變成一家正經的鋪子,受所有人尊重,不再是 “任人欺負的小攤子”。
風從棚子外吹進來,帶著點花香 ——
家屬區花壇裏的月季開了,紅的、粉的,格外好看 ——
櫃台上的營業執照在陽光下閃著光,像在告訴他:這條路,你走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