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懵懂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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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裏剛上新一批淺灰色的兒童衝鋒衣,掛在專門的新品展示架上,衣架上還別著 “防風保暖” 的小標牌。
    林凡正彎腰仔細整理價簽,指尖劃過衝鋒衣的麵料,柔軟得像雲朵般貼合皮膚,他知道這種麵料是專門選的兒童專用防風材質,不僅能牢牢擋住秋風,還不會讓孩子覺得束縛。
    每一個價簽上的數字,他都對著進貨單反複核對,生怕出一點差錯 —— 這家店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容不得半點馬虎。
    就在這時,門口掛著的水晶風鈴 “叮鈴” 一聲響,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店裏的寧靜,像一滴水珠落在平靜的湖麵,泛起圈圈漣漪。
    一位穿著米色風衣的女士走進來,風衣的領口別著一枚小小的珍珠胸針,顯得優雅又溫柔。她手裏提著個印著卡通兔子圖案的帆布包,包側還掛著一個小小的毛絨兔子掛件,一看就是位心思細膩的媽媽。
    她剛進門,目光就像帶著導航似的,很快在掛滿童裝的區域轉了一圈,眼神在幾件厚外套上停留了片刻。
    王猛幾乎是立刻從收銀台後站了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輕微的 “吱呀” 聲。
    他平時接待顧客總是從容不迫,可這次腳步比平時快了半拍,迎上去的時候,手不自覺地攥了攥衣角,語氣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緊繃:“您是從哪兒來的呀?”
    女士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被這麽直接地追問,她指尖輕輕碰了碰一件袖口縫著小熊刺繡的米白色外套,刺繡的小熊眼睛是黑色的紐扣,顯得格外靈動。
    她隨即笑著擺手,聲音溫和:
    “就住在隔壁陽光小區,想著這幾天氣溫降得快,天快冷了,過來給女兒挑件初冬穿的外套,孩子今年五歲,穿 110 碼應該差不多。”
    可王猛還沒放下心,眉頭依舊微微皺著,又追著問:“那您怎麽知道我們這家店的?是朋友介紹的,還是偶然路過呀?”
    這話問得女士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裏掠過一絲疑惑。
    她拿起那件米白色外套,翻了翻內裏毛茸茸的絨襯,淺棕色的絨毛蓬鬆柔軟,指尖蹭過去的時候,像撫摸著小動物的皮毛。
    她又輕輕把外套放回衣架,動作裏多了點不自在,聲音也低了些:
    “就是剛才在街角李嬸的水果攤買橘子,聽李嬸提了一嘴,說這兒的童裝質量好,用料實在,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添加劑,孩子穿著放心……”
    說著,她又掃了眼貨架,目光在幾件衣服上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搖搖頭,語氣帶著點歉意:“要不我再逛逛別家看看吧,麻煩了。”
    話音剛落,她就轉身推開玻璃門走了,風鈴再次響起,這次的聲音顯得格外輕,像帶著點委屈似的,慢慢消散在空氣裏。
    林凡趕緊放下手裏的價簽紙,價簽紙還夾在他的指間,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拉住王猛的胳膊,往店後的儲物間走。
    儲物間裏堆著幾箱待上架的襪子和圍巾,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布料清香。
    林凡壓低聲音,語氣裏帶著著急:“猛子,你剛才那勁兒也太衝了!咱們是開店做生意,哪有這麽追著顧客問東問西的?
    顧客來買東西圖的就是個自在,你這麽一問,誰還敢留下來?
    上次張阿姨來給孫子買文具,她孫子非要那個印著奧特曼的筆記本,張阿姨還跟我聊了半天孩子的學習情況,
    後來私下跟我說,你最近看人的眼神跟‘盯貨’似的,眼神裏帶著股審視的勁兒,怪讓人不自在的。
    咱們這店開了快兩年,靠的不就是老顧客的信任嘛!
    之前三樓的陳姐,每次給雙胞胎女兒買衣服都來咱們這兒,還在小區群裏特意誇咱們,說‘給孩子買衣服就認笑笑寶貝屋,
    用料實在,款式也好看,關鍵是老板人貼心,會根據孩子的身高體重推薦尺碼’。
    還有上次隔壁單元的趙哥,孩子突然發燒,急需一件厚外套,晚上九點多來敲門,咱們特意把剛收起來的外套找出來給他,他之後逢人就說咱們店靠譜。
    要是把這些老顧客都嚇跑了,咱們這店還怎麽開?”
    王猛撓了撓後腦勺,頭發被他抓得有些淩亂,臉上滿是焦慮,指節因為用力攥著而有點發白,連指尖都透著緊張。
    他聲音裏帶著無奈,像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這不是擔心嘛!你忘了上個月蘇瑾瑜來的時候?開著那輛黑色的越野車,車身上還隱約能看到幾道劃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他後麵還跟著兩個穿黑衣服的人,戴著墨鏡,站在門口跟門神似的,進門就直愣愣地問笑笑的情況,眼神裏帶著股凶勁兒,那陣仗多嚇人!
    誰知道他會不會派別人來打探?萬一他們真要搶笑笑,咱們連個準備都沒有!
    上次我去菜市場買菜,在豬肉攤旁邊,還聽見兩個男人議論說蘇瑾瑜在咱們這一片打聽孩子的事兒,說什麽‘找到那個叫笑笑的孩子,老板有重賞’,我這心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懸著,就怕出事。”
    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能清晰地感覺到王猛肩膀的僵硬,像是緊繃著一根隨時會斷的弦。
    他歎口氣,語氣裏滿是理解,又帶著點安撫: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父女倆好,這份心意我記在心裏。可咱們得沉住氣,過度反應反而顯得心虛。
    要是讓別有用心的人看出破綻,順著咱們的緊張勁兒往下查,那不是更危險?
    而且要是把常來的老顧客都嚇跑了,咱們這店經營不下去,到時候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反而更難守護笑笑。
    你忘了,笑笑還等著咱們晚上陪她玩積木、給她講睡前故事呢,她昨天還說,要搭一個帶花園的大房子,讓咱們三個都住進去。”
    王猛點點頭,可眼神裏的擔憂沒散 ——
    他心裏門兒清,這家店是林凡拿全部積蓄,甚至還跟鄉下的親戚借了三萬塊錢才開起來的,從找店鋪、裝修到進貨,林凡熬了無數個通宵。
    笑笑更是林凡的命根子,從笑笑三歲那年她媽媽因為意外走後,林凡就又當爹又當媽,每天早上五點多就起來給笑笑做早餐,晚上陪她寫作業、講故事,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王猛是林凡的發小,看著笑笑長大,他早就把這父女倆當成了自己的家人,必須幫著守住這父女倆的小家。
    這會兒,4 歲的笑笑正坐在店門口的小凳子上,凳子是林凡特意給她買的卡通款,凳麵印著小豬佩奇。
    她兩條穿著粉色襪子的小腿晃來晃去,襪子上還繡著小小的蝴蝶結,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她手裏捏著一片剛從路邊撿的梧桐葉,葉子是深黃色的,邊緣有點卷,像是被秋風揉皺了。
    她正用小手指一點點捋平,小眉頭微微皺著,專注得像在完成一件大事。
    她還不懂大人們嘴裏的 “蘇瑾瑜” 是誰,也不明白為什麽王猛叔叔最近總盯著進店的人看,眼神裏帶著她看不懂的嚴肅;
    更不知道爸爸為什麽有時候會對著貨架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摸著衣服的布料,半天都不動一下,連她喊 “爸爸” 都要反應好一會兒。
    以前的笑笑,是店裏的 “小活寶”,有她在,店裏永遠充滿歡聲笑語。
    早上一到店,她就會像個小蝴蝶似的圍著林凡轉,小裙子飄起來,像一片粉色的雲朵。
    她會舉著自己用蠟筆畫的小太陽,紙上還沾著點沒洗幹淨的顏料,蹭得她鼻尖上都有一點,卻毫不在意,興奮地仰著小臉問:
    “爸爸,爸爸,這件粉色的小裙子上有小花,配我的太陽畫,好看嗎?我覺得特別好看,要是穿去幼兒園,老師肯定會誇我的!說不定小明還會跟我一起玩過家家呢!”
    要是王猛在整理文具,把鉛筆按長短排好,橡皮按顏色擺得整整齊齊,她就會拉著王猛的衣角,聲音軟乎乎的,像剛出爐的棉花糖:
    “猛子叔叔,陪我玩積木好不好?我搭個大房子給你住,裏麵還有小床和小桌子,咱們可以一起在裏麵吃飯,我還會給你做‘積木蛋糕’哦!”
    她還會嘰嘰喳喳地講幼兒園裏的事,小手比劃著:
    “今天老師誇我洗手洗得幹淨,還獎勵我一顆小兔子形狀的小貼紙呢!我把它貼在書包上了,你看!就是那個藍色的小書包,上麵還有小熊圖案的那個!”
    可現在,她常常一個人坐在小凳子上,托著下巴看街上飄落的落葉,一片、兩片、三片,眼神裏少了往日的活潑,像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剛才那位阿姨走的時候,她還抬頭看了看爸爸和王猛叔叔的表情,爸爸皺著眉,嘴角向下撇著,王猛叔叔低著頭,肩膀垮著,
    她的小眉頭也輕輕皺了一下,像個小大人似的,又低下頭摳起了梧桐葉的邊,用指甲一點點摳著,把葉子邊緣摳出一個個小缺口,葉子的碎屑落在她的小裙子上。
    王猛從儲物間出來,一眼就看到笑笑孤零零的樣子,小小的身影坐在門口,顯得格外單薄。
    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像被什麽東西堵著,又酸又澀。
    他想起前幾天晚上,特意在網上找了手工教程,用家裏剩下的木塊和彩色繩子,給笑笑做了個小秋千玩具。
    木塊被他打磨得光滑無刺,還刷了笑笑最喜歡的粉色漆,繩子是柔軟的棉繩,不會磨到小手,秋千下麵還掛了個小小的鈴鐺,一動就會響。
    他趕緊從收銀台下麵的櫃子裏把小秋千拿出來,櫃子裏還放著笑笑之前落在這兒的毛絨小熊。
    他走到笑笑身邊,蹲下來,把玩具遞到她麵前,聲音放得特別溫柔,像怕嚇到她似的:
    “笑笑,你看叔叔給你做了什麽?是小秋千哦,你可以把你的小熊玩偶放在上麵,讓它蕩秋千,一蕩還會響呢!”
    笑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黑暗裏突然亮起的燈,剛才的小失落消失了大半。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秋千,手指碰了碰下麵的鈴鐺,“叮” 的一聲,她的嘴角立刻向上揚了起來。
    她仔細看了看秋千,又抬頭看著王猛,小聲問,聲音裏帶著驚喜:“猛子叔叔,這是你做的嗎?好漂亮呀,粉色的我好喜歡!鈴鐺也好聽!”
    “是叔叔做的,” 王猛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手指輕輕拂過她柔軟的頭發,
    “要是你喜歡,叔叔以後再給你做小火車、小房子,咱們一起玩好不好?剛才叔叔是不是有點凶呀?對不起,叔叔以後不那樣了,咱們讓店裏熱熱鬧鬧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笑笑點點頭,小腦袋像個撥浪鼓,她抱著小秋千,從凳子上爬下來,拉著王猛的手說:
    “那猛子叔叔,現在陪我玩一會兒吧,咱們讓小熊蕩秋千,我還要給小熊唱兒歌呢!”
    王猛立刻點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陪著笑笑坐在小凳子上,一人一孩拿著小熊玩偶,輕輕推著小秋千,鈴鐺的響聲和笑笑的笑聲混在一起,店裏終於又有了點往日的熱鬧。
    這時,林凡從儲物間出來,他原本還在想著剛才的事,對著貨架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摸著一件小外套的領口。
    笑笑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悄悄從凳子上滑下來,抱著小秋千,小步子輕輕跑到林凡身邊,像隻小貓咪似的,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腿,仰著小臉,聲音軟得像棉花糖:
    “爸爸,不走。爸爸別不開心,你看猛子叔叔給我做的小秋千,可好看了,還有小鈴鐺呢!”
    聽到這話,林凡的心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眼淚差點就掉下來。
    他立刻停下手裏的動作,蹲下身把笑笑抱起來,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柔軟的頭發 ——
    笑笑的頭發上還帶著早上用的兒童洗發水的奶香味,暖暖的,特別好聞,像剛盛開的牛奶花。
    “笑笑乖,” 他的聲音放得特別柔,手指輕輕捏了捏笑笑的小臉蛋,軟軟的,“爸爸不走,爸爸會一直陪著笑笑,永遠都不分開。
    爸爸看到笑笑的小秋千了,真好看,猛子叔叔對你真好,是不是?以後咱們還要謝謝猛子叔叔呢。”
    笑笑趴在林凡懷裏,點點頭,小腦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把小秋千舉到他麵前,獻寶似的:“是呀,猛子叔叔可好了,以後咱們一起玩,我還要教小熊唱《小星星》呢!”
    為了讓笑笑更開心,每天關店後,林凡都會牽著笑笑的小手去附近的中心公園。
    公園裏的彩虹滑梯是笑笑的最愛,滑梯有紅、橙、黃、綠四種顏色,從上麵滑下來,像穿過一道彩虹。
    每次到了滑梯旁,笑笑都會掙脫林凡的手,張開雙臂,小臉蛋因為興奮漲得紅紅的,像個熟透的小蘋果,一邊跑一邊喊:
    “爸爸,你要接住我哦!我要滑下來啦!你可不能躲開!” 話音未落,她就 “嗖” 地一下從滑梯上滑下來,風把她的小裙子吹得飄了起來,像一隻展翅的小蝴蝶。
    林凡則在滑梯下麵穩穩地張開雙臂,眼睛緊緊盯著笑笑,生怕她有一點閃失。
    接住笑笑的瞬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裏小小的身體滿是活力,還能聽到笑笑咯咯的笑聲,清脆響亮,在暮色裏飄得很遠,連路過的老奶奶都停下腳步,笑著看她們,嘴裏還念叨著:“這孩子真活潑,父女倆感情真好。”
    有時候,林凡還會在公園門口的小攤上給笑笑買一支棉花糖。
    小攤的老板是個和藹的老爺爺,每次看到笑笑,都會多給她纏幾圈棉花糖。粉粉的、軟軟的棉花糖拿在手裏,像一朵小雲彩,還帶著淡淡的甜味。
    笑笑會小心翼翼地舔一口,生怕把它碰壞了,然後眯起眼睛,滿足地說:“爸爸,棉花糖好甜呀,像天上的雲朵!要是能把它帶回家,放在我的小盤子裏,每天都能看就好啦!”
    看著女兒臉上重新綻放的笑容,像春天裏盛開的小花,嬌嫩又可愛,林凡心裏的焦慮才會稍微減輕一點,覺得不管以後遇到多少難事兒,隻要能守著笑笑,能聽到她的笑聲,能每天抱著她睡覺,能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就都值得。
    這天晚上,林凡給笑笑洗完澡,用柔軟的浴巾把她裹起來,擦幹她的頭發,然後把她抱到床上。
    他坐在床邊,拿起一本《小兔子的幸福家》給她講睡前故事,故事裏的小兔子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在森林裏,每天一起采蘑菇、看星星,開開心心的。
    故事講到一半,笑笑突然伸出小手,摟住林凡的脖子,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輕輕的,帶著點依賴:
    “爸爸,明天還去公園滑滑梯好不好?還要和猛子叔叔一起玩小秋千,我還要把小熊也帶去。”
    林凡親了親笑笑的額頭,額頭軟軟的,帶著剛洗完澡的暖意,他笑著點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好,明天咱們還去滑滑梯,爸爸提前跟猛子叔叔說,讓他也一起去。咱們再給笑笑買棉花糖,這次買草莓味的,好不好?”
    笑笑聽了,立刻閉上眼睛,嘴角還帶著甜甜的笑,小呼吸慢慢變得均勻,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夢裏說不定還在滑滑梯、吃棉花糖呢。
    林凡坐在床邊,看著女兒安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蓋在眼瞼上,偶爾輕輕顫動一下。
    他心裏默默想著:不管蘇瑾瑜那邊有什麽打算,不管以後會遇到多少困難,哪怕拚上自己的一切,他都會拚盡全力保護好笑笑,守護好他們父女倆的小幸福,守護好這家充滿笑聲的小店,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