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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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伊傑與普蕾茵的相遇,在旁人看來,大約隻是一場偶然。
    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時間,在圖書館最隱秘的角落,兩個女孩不期而遇……多麽合乎情理的巧合。
    “你、你是怎麽進來的?我……我也是偶然才找到這裏。”
    阿伊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紫水晶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警惕地打量著不速之客,握著烏木手杖的手指微微收緊。
    “……”
    普蕾茵沒有立刻回答,碧藍色的眼睛沉靜地回望著她,那目光似乎能穿透昏暗,看進對方心底。
    她並非偶然至此,而是憑借著“先知”般的記憶,在特定的時間,循著特定的線索,精準地找到了這個秘密書室。
    “啊,你、你也是迷路了嗎?”
    阿伊傑似乎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鬆了口氣的表情,但那份緊張並未完全消退。
    “算是吧。”普蕾茵最終點了點頭,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她走上前幾步,目光狀似隨意地掃過這間布滿灰塵與古籍的密室,“無意中……發現的。”
    “是、是嗎?”阿伊傑似乎更放鬆了些,甚至主動靠近了一點,聲音裏帶上一點隱秘的興奮,“反正圖書管理員快下班了,這裏通常不會有記錄……我們可以多待一會兒,多看些書。”
    “嗯。”
    普蕾茵應了一聲,目光落在阿伊傑懷中緊緊抱著的、那本厚得驚人的古書上。
    羊皮封麵,深褐近乎黑色,邊角磨損,但燙金的古老文字依舊清晰。
    “我們在這裏的事……沒人知道吧?”阿伊傑壓低聲音,帶著點做壞事般的雀躍,“那個管理員嫌麻煩,從沒記錄過這個角落的出入。”
    能偷偷多讀些平時接觸不到的“禁書”,對她這個總是怯懦內向的女孩而言,似乎是難得的冒險。
    那稚嫩嗓音裏純粹的、對知識的好奇,本該有種奇異的說服力,如同山澗清泉,能滌蕩人心。
    但此刻,這聲音隻讓普蕾茵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苦澀,越發濃重。
    “你在看什麽?”普蕾茵問,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
    “啊,你看這個!”阿伊傑像是找到了可以分享秘密的同伴,眼睛微微亮起,但隨即又猶豫了一下,將懷裏的書稍微側過來,讓普蕾茵能看清封麵上的幾個字,“最近對‘十二神月’有點興趣……你知道之前萊維昂海岸發生的事情吧?我聽說……那可能和‘青冬十二月’的詛咒有關呢。”
    這個看似柔弱、總是躲在人群後的女孩,一旦觸及真正勾起她好奇心的領域,便會爆發出驚人的專注與探究欲,她會循著線索,一路深入,直至觸及核心……無論那核心是蜜糖,還是毒藥。
    “正好,這裏好像有一些關於‘十二神月’的記載。不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淡薄荷色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大概也隻是些調查民間信仰的雜書吧,沒什麽價值。”
    她或許真的不知道。
    她懷裏緊抱的這本書,並非什麽“雜書”。
    它是斯特拉學院圖書館最深處的禁忌藏品之一,是整個大陸關於“銀時十一月”最詳盡、也最危險的記載。
    它的撰寫者,正是學院那位神秘莫測、早已被神化了的校長……艾特曼·艾特溫。
    據說,那是他在壯年時期,遊曆世界、追尋神話蹤跡時留下的手稿之一,其中不僅包含傳說,更可能涉及某些……不該被凡人知曉的隱秘知識與召喚儀軌。
    普通人,甚至絕大多數教授,都無緣得見,能“偶然”進入這個被重重魔法隱藏的書室,本身就已是一種“資格”或“命運”的體現。
    阿伊傑隻是“偶然”沿著內心的某種指引,腳步“偶然”停駐在此,翻開了這本書,她對此一無所知,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傀儡,懵懂地走向既定的舞台。
    “挺有意思的。”普蕾茵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說道。
    “要一起看看嗎?”
    阿伊傑不疑有他,甚至主動將書往普蕾茵的方向遞了遞,眼中閃爍著尋求認同的光芒。
    就在她指尖觸及書頁,目光落在那古老文字上的一刹那……普蕾茵仿佛看到了無數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閃現:蒼白的實驗室、流淌的銀色液體、痛苦扭曲的身影、最終化為光塵消散的少女……那是“原著”中,阿伊傑·摩爾夫知曉真相後,所經曆的、無可挽回的悲劇終局。
    從她開始閱讀這本書的那一刻起,名為“阿伊傑”的少女所擁有的、或許平凡卻至少寧靜的未來,便已悄然崩碎。
    阻止這一切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就在眼前。
    不讓“因”發生,“果”自然無從談起。
    隻需一點點魔力,甚至無需動用她那身怪力,隻需“不小心”將這脆弱的古籍撕碎,或者“失手”讓它落入旁邊的、用於保存古籍的恒溫魔法陣之外的區域,任其被潮濕的空氣侵蝕……
    阿伊傑將永遠無法得知她父親艾薩克·摩爾夫死亡的真相,無法觸及那隱藏在“銀時十一月”名諱之下的、冰冷而殘酷的秘密,她會繼續在斯特拉學院,作為一個天賦平平、性格內向、背負著“叛徒之女”汙名的普通學生,或許艱難,但至少“安全”地活下去。
    ‘撕了它。’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普蕾茵心底響起。
    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一無所知地活著,或許對她更好,真相帶來的,往往不是救贖,而是更深沉的絕望與毀滅。
    即便是那個似乎無所不能、總能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的白流雪,在麵對由“真相”本身引發的悲劇時,恐怕也……
    但是……
    “啊,我剛才正好看到中間的部分。”阿伊傑的聲音打斷了普蕾茵激烈的內心掙紮,她用手指小心地指著書頁上一段複雜扭曲的古代精靈語符文旁的小字注解,語氣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雀躍,“這裏麵提到,‘十二神月’中的‘銀時十一月’,似乎也像‘青冬十二月’留下‘冬之心’、‘赤夏六月’分離出‘花靈之花’一樣,留下了某種‘神器’或者‘碎片’……據說與‘窺見過去的真實’有關……嗯?普蕾茵,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不舒服嗎?”
    “沒事。”
    普蕾茵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冰涼。太遲了。
    她已經看到了。她已經知道了。那顆名為“求知”與“尋父”的種子,已然在她心中落下,並開始汲取名為“希望”的養料,悄然發芽。
    阻止,已失去了最佳時機。強行撕毀書籍,隻會引起她的懷疑、不解,甚至可能促使她用更危險的方式去探尋。
    普蕾茵茫然地看著手中沉重而冰冷的古籍,仿佛捧著的不是書,而是阿伊傑未來命運的判決書。
    “所以呢?”她聽見自己用近乎麻木的語氣問,“你……打算怎麽辦?”
    “暑假……不是還有點時間嗎?”阿伊傑抬起頭,藍水晶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微弱卻堅定的光芒,那光芒讓她蒼白的麵容都顯得生動了幾分,“我……我想親自去找找看。書上提到了一些可能的地點……”
    “你要去找?”普蕾茵重複道,聲音幹澀。
    “嗯……是不是,很傻?”阿伊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梢,“我隻是……想換個心情,去旅行看看。說不定……真的存在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期盼。
    是啊,真的很傻。
    明知道希望渺茫,明知道前路可能是更深的陷阱,卻依然被那一點點“可能”的光亮所吸引,義無反顧。
    “誰知道呢?如果那東西真的存在……”阿伊傑的聲音驟然提高,帶著一種近乎顫抖的堅定,“或許就能揭開我父親冤屈的真相!”
    艾薩克·摩爾夫,那個被整個魔法界釘在恥辱柱上的“最可恥的背叛者”,被阿多勒維特王室公開處決的“罪人”。十年了,他的女兒從未停止過為其申訴、辯白,盡管每一次都石沉大海,每一次都換來更多的白眼與嘲諷。
    她一直在積蓄力量,等待一個能撕開謊言、還原真相的機會。
    “所以,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願意去嚐試。”
    阿伊傑握緊了小小的拳頭,像是在對自己,也像在對普蕾茵宣告。
    “……是嗎。”普蕾茵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冰涼的、帶著陳舊紙張與灰塵味道的空氣湧入肺腑,讓翻騰的心緒略微平複。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碧藍色的眼眸中,那絲茫然與掙紮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下定決心的、近乎鋒利的冷靜。
    “那,我也一起去。”她說道,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誒?”阿伊傑完全愣住了,紫眸瞪得圓圓的,似乎沒反應過來。
    “你說要去旅行,散心,對吧?”普蕾茵上前一步,目光直視著阿伊傑,“正好,我最近壓力也很大。一起。”
    “一、一起去?不、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的……”阿伊傑慌亂地擺手,臉微微漲紅。
    “我會一起去。”普蕾茵打斷她,斬釘截鐵,“就這麽定了。”
    說完,她不再給阿伊傑反駁的機會,幹脆利落地轉身,朝著來時的、隱藏的階梯走去。腳步穩定,背影挺直。
    “等、等一下!普蕾茵!”阿伊傑慌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困惑。
    但普蕾茵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如果阿伊傑注定要踏上那條通往“天靈樹的搖籃”、通往“白銀城塞”、通往真相與未知危險的道路……那麽,她便同行。
    至少,這一次,她不會讓她獨自麵對那既定的、冰冷的結局。
    …………
    天靈樹的搖籃,白銀城塞。
    “哈……欠!”
    女王直屬親衛騎士團團長,萊姆·泰成,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擠出了兩滴困倦的淚花,他用力眨了眨眼,試圖驅散睡意,結果隻是讓那雙總是顯得懶洋洋的翠綠色眼眸更加水潤。
    作為最接近女王、負責其安危的騎士團長,理論上應當時刻保持威嚴、警醒、宛如雕塑般的儀態。但泰成顯然不在此列。
    “泰成,在白銀城塞內,請至少維持基本的儀態。”
    與他有著幾乎一模一樣容貌、氣質卻截然相反的雙胞胎妹妹,副團長萊姆·泰先,用她那永遠平穩無波、宛如冰泉般清冷的嗓音提醒道。
    她站得筆直,銀色的盔甲纖塵不染,淡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連睫毛垂落的弧度都仿佛經過丈量。
    “啊……是,是……”泰成拖長了調子,勉強將掛在肩膀上的騎士長劍往上提了提,試圖做出一個“威嚴”的姿勢,可惜那惺忪的睡眼和微微佝僂的背脊,徹底出賣了他。
    ‘累死了……’他在心裏哀嚎。
    曾幾何時,他也是守護在女王花凋琳身邊、寸步不離的兩位“影衛”之一。
    在森林小屋中,與世隔絕,陪伴著那位遠離塵囂、仿佛易碎琉璃般的女王,度過了漫長歲月。
    或許正是那段過於“悠閑”且無需在意他人目光的日子,徹底“腐蝕”了他身為騎士的某種緊繃感,讓他變得散漫、隨性,甚至有些……懶散。
    當然,這份“懶散”僅限於表麵,他的實力、對女王的忠誠、以及處理事務的能力,並未有絲毫減退。
    正因如此,即便回歸王座,花凋琳依然選擇他作為親衛團長,信任不減。
    但在凡事力求完美、嚴謹到近乎刻板的妹妹泰先眼中,兄長這副德行,簡直是玷汙騎士榮耀,不堪入目。
    “女王陛下……今日依舊勤勉。”泰先的目光掠過兄長,投向不遠處那扇緊閉的、雕刻著繁複世界樹與精靈符文的白銀大門,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
    “是啊。真是……令人安心的景象。”泰成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難得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翠綠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透過門縫隱約透出的魔法光輝,以及門內傳來的、清晰而穩定的、批閱文件的沙沙聲與偶爾響起的、果斷的命令,都昭示著那位如今端坐於王座之上的存在,與昔日判若兩人。
    身著象征女王權威與神秘的黑色麵紗與禮裙,從清晨到深夜,不知疲倦地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政務,接見使節,頒布新政,雷厲風行地整頓著積弊已久的宮廷……這就是現在的花凋琳。
    那個曾經害怕陽光、畏懼人群、隻想躲在森林小屋中與花草為伴的柔弱少女,仿佛隻是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幻影。
    “因此,長老議會的權勢,近日被大大削弱了。”泰先淡淡地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嗬,”泰成聞言,嗤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那群倚老賣老、屍位素餐的老家夥們,在陛下‘不在’的這些年,可是好好地過了一把‘攝政’的癮,把持朝政,作威作福。如今陛下歸來,開始收權,他們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了吧?”
    “正是如此。”泰先頷首。
    女王長時間遠離權力中心,自然導致由高等精靈古老家族把持的長老議會權力膨脹。
    數十年來,他們幾乎將王權架空,肆意妄為。
    但隨著花凋琳的突然回歸,並以雷霆手腕開始整頓一切,議會的日子頓時變得“難過”起來。
    可那又能如何呢?他們無法反抗,也無力反抗。
    花凋琳不僅是名正言順的精靈女王,更是與世界樹共鳴最深的“天選者”,其存在本身,便是精靈一族正統與力量的象征。
    “帕埃納爾卿。”
    門內,傳來花凋琳清晰而平靜,卻蘊含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恰好打斷了兄妹倆的思緒,“這份關於邊境哨所魔力補給的法令,我已明確說過,無需長老議會二次審議。女王直屬部門的權限內事務,何時需要得到那群老古董的許可了?”
    泰成忍不住抬手扶額。
    來了,又來了。女王陛下最近的口頭禪之一……“何時需要”。
    “陛、陛下,這是……長久以來的慣例,已持續逾三十年……”一個略顯蒼老、帶著惶恐與不甘的聲音辯解道。
    “慣例?”花凋琳的聲音微微揚起,帶著一絲冰冷的譏誚,“你是說,那套因循守舊、效率低下、隻為方便某些人攬權牟利的‘慣例’?”
    精靈族天性避世保守,恐懼變革,崇尚傳統。而打破這一“傳統”最徹底、最堅決的,正是此刻端坐於王座之上的花凋琳本人。
    新近被提拔、進入核心權力圈的年輕官員們,似乎尚未完全領會這位女王對“陳規陋習”的深惡痛絕。
    “在我執政期間,‘慣例’二字,不構成任何拖延或阻礙政務的理由。立刻按新規執行。”花凋琳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反駁。
    “……”
    門外的泰成和泰先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裏麵那位被訓斥的官員,此刻臉色想必精彩萬分。
    “梅蒂安。”花凋琳的聲音再次響起,對象換了一人,“我需要一份宮廷內所有司職官員的詳細評估與背景審查報告,尤其是與長老議會有姻親、門生或利益往來的。今晚之前,放到我桌上。”
    “是、是!陛下!”一個年輕、帶著緊張與興奮的聲音立刻回應。
    門內隱約傳來紙張翻動、以及某人似乎因驚懼而微微抽氣的聲音。
    “哇哦~咱們陛下,越來越有女王範兒了,是吧?”泰成壓低聲音,用氣聲對妹妹說道,翠綠的眼眸裏閃著光,那是純粹的欣賞與……一絲懷念?
    “確然。此等威儀,我也是首次得見。”泰先的聲音依舊平穩,但仔細聽,能察覺出一絲極淡的、與有榮焉的驕傲。
    回想森林小屋中那個溫和、愛花、仿佛不諳世事的純淨少女,與眼前這位殺伐果斷、手腕強硬、意圖徹底革新腐朽宮廷積弊的女王,簡直判若兩人。
    說實話,自回歸王位以來,花凋琳每日所展現出的果決、冷酷乃至某些時候近乎無情的統治手腕,偶爾會讓這對陪伴她最久的雙胞胎騎士,感到一絲陌生的凜然。
    “但我認為,這樣的陛下,更令人心折。”泰先忽然輕聲補充道。
    “……是嗎?”泰成看向妹妹。
    “嗯。”泰先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門,冰藍色的眼眸深處,泛起一絲極溫柔的漣漪,“她看起來……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看起來,很開心。”
    那個曾經隻是被動承受命運、在詛咒陰影下勉強度日的少女,如今眼中有了明確的目標,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鮮活、更加充滿力量地活著。
    對於一路守護她、見證她所有掙紮與痛苦的萊姆兄妹而言,此情此景,足以令人動容。
    他們深信,花凋琳會永遠保持這份女王的威嚴與氣度,引領精靈族走向新的繁榮,她會徹底改革腐朽的宮廷法規,積極與外界交流,將“天靈樹的搖籃”帶向一個更開放、更強大的未來。
    他們會永遠守護在她身邊,見證這一切。
    直到……某個深夜。
    “泰成、泰先,對不起!今晚有特別的客人來訪,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不要擔心!……花凋琳留”
    一張字跡略顯潦草、甚至帶著點雀躍筆畫的便簽,被隨意地壓在女王書房那張華麗沉重的黑曜石書桌中央。
    墨跡未幹,仿佛寫字的人剛剛匆匆離去,而在便簽旁邊,原本應該懸掛著女王那件標誌性的、鑲嵌著無數細碎月長石與星輝寶石的黑色詛咒鬥篷的衣架上,空空如也。
    “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啊啊啊啊!!!”
    遲了足足半小時才因“女王深夜未喚茶點”而心生疑慮、推門查看的萊姆·泰成,在看清桌上便簽的瞬間,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手中的銀質托盤“哐當”一聲砸落在地,精致茶點滾了一地。
    “陛、陛下?!這不可能!”緊隨其後的泰先,那雙永遠冷靜自持的冰藍色眼眸,第一次出現了名為“瞳孔地震”的劇烈動搖,她踉蹌一步,扶住門框,才勉強沒有失態滑倒。
    任性。徹頭徹尾、毫無預兆、令人心髒驟停的任性行為!
    那位剛剛還在以鐵腕整頓朝綱、威嚴日盛的女王陛下,竟然留下這麽一張宛如無知少女離家出走般的字條,然後……溜了?!
    兩位親衛騎士的心髒,如同被無形巨手攥緊,直直沉向冰冷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