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之聯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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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報名申請階段……已經徹底截止了。”
靈之聯賽選手管理辦公室內,一位戴著眼鏡、看起來頗為幹練的女性負責人,用公式化卻不容置辯的語氣,對站在辦公桌前的普蕾茵說道,“如果您現在單方麵強行放棄參賽資格,根據聯賽章程第七章第五條,您將受到包括但不限於:扣除本學期實踐學分30分、未來三個學期禁止參加任何學院官方競技活動、以及記入學生檔案的‘重大違規’記錄等……相當嚴重的處罰。”
她抬起頭,從鏡片後看向普蕾茵,語氣放緩,但內容依舊冰冷:“您……確定要這麽做嗎?”
絕望。這對普蕾茵來說,無疑是令人絕望的宣判。
她不能放棄靈之聯賽的參賽資格……
這本身已是被那個該死的傑瑞米·斯卡爾本用不知什麽齷齪手段強行綁定的巨大委屈。
而現在,甚至連她想“換隊”這最後一點卑微的自由,都被剝奪了!
“什麽?!不能換隊?!為什麽?!”
普蕾茵雙手“啪”地一聲拍在光滑的木質桌麵上,身體前傾,黑曜石般的眼眸死死盯著負責人,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拔高。
“最初提交報名申請時,隊伍所屬就已經被係統鎖定並登記了。”
負責人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地解釋,仿佛在陳述一個自然規律,“普蕾茵小姐,您的名字,已經明確歸屬於‘斯卡爾本文隊’。這是既定事實,無法更改。”
“不要!”
普蕾茵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裏帶上了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近乎耍賴的抗拒。
耍賴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普蕾茵現在完全顧不上什麽形象或體麵了!
隻要一想到要和傑瑞米那個自大狂、惹事精、還總用惡心眼神看自己的家夥在同一支隊伍裏“並肩作戰”,她就感到一陣強烈的生理性反胃和深入骨髓的抗拒!
“拜托了,姐姐!”
普蕾茵猛地改變了策略,雙手合十,身體前傾得幾乎要趴在桌上,那雙平日裏多半帶著慵懶或銳利的黑色眼眸,此刻蓄滿了刻意為之的、晶瑩剔透的懇求與無助,如同被雨水打濕的黑曜石,一眨不眨地、用能融化堅冰般的眼神,緊緊鎖定了負責人的眼睛。
“就當是……救一個人?至少……換個隊,好嗎?求求你了!”她的聲音又軟又糯,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將“楚楚可憐”演繹到了極致。
“!”
負責管理員的心髒,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她感覺自己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毛茸茸的魔法箭矢“噗嗤”一聲命中了心髒!
“好、好可愛……”她心中有個小人在尖叫。
平時看這位普蕾茵同學,要麽獨來獨往表情冷淡,要麽懟人時言辭犀利得像隻小瘋狗,沒想到安靜下來、放低姿態懇求時……竟然能露出如此具有“殺傷力”的表情?!
“咳咳!”
負責人用力咳嗽了兩聲,試圖驅散臉上悄然升起的微熱,並努力讓因對方眼神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平複下來。
被一個學生用“美人計”牽著鼻子走,這實在有損她作為管理者的威嚴。
但……對方都如此“誠懇”地請求了,眼神還那麽……幫個小忙,應該……也不算太過分吧?
“那個……”
負責人避開普蕾茵那過於“閃亮”的注視,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麵,壓低聲音說道:“這次……不是有‘校內預備選手追加選拔賽’嗎?”
她觀察著普蕾茵的反應,“如果你能在那裏……找到另外四名選手,並且成功‘組建’一支新的隊伍……那麽,隊伍‘轉會’的事情,或許……就有操作的可能性了。”
“真的?!”
普蕾茵眼睛瞬間亮得驚人,仿佛有兩顆小星星在裏麵炸開!
雖然還不知道怎麽找到四個人,但比起作為“斯卡爾本文隊”的一員,和傑瑞米綁在一起參賽,這個方案簡直好了一百萬倍!
“說實話,我很想直接幫你把隊伍組好……但那超出了我的權限範圍。”
負責人有些歉意地補充道,語氣比之前軟化了許多,“你能……自己找到四個人嗎?”
“能!當然能!”
普蕾茵激動地連連點頭,像是害怕對方反悔一般,猛地伸出雙手,一把緊緊握住了負責人放在桌上的手,用力搖了搖。
“謝謝!真的真的……太謝謝你了,姐姐!”
她抬起頭,用那雙依舊閃爍著感激與興奮光芒的黑眸,無比“真誠”地凝視著對方,“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恩情的!”
“我……我也不會忘記這個‘場景’的。”
負責人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有些冰涼卻柔軟的手緊緊握著,臉上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熱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趨勢,她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心中卻奇異地感到一絲滿足。
如果是其他學生提出這種麻煩的請求,她可能會覺得厭煩。
但因為是從普蕾茵這裏得到了如此“明確”的“回報”,心情反而平靜甚至愉悅了起來。
之前的些許疲勞感,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可愛暴擊”一掃而空,從結果來看,自己簡直是“賺到了”。
“請務必……找到四個人。”
她最後叮囑道,語氣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溫和。
“是!”
普蕾茵元氣十足地應道,像隻終於掙脫牢籠的小鹿,步伐輕快地轉身,幾乎是小跑著衝出了管理辦公室,黑色的短發在腦後跳躍。
看著那個難得顯露出符合年齡的活潑、興奮跑開的背影,負責人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複雜地歎了口氣。
“話說回來……現在申請額外參賽的,大多都有自己固定的小團體了……真的能……找到四個‘無主’又願意跟她組隊的人嗎?”她有些擔憂地喃喃自語。
但之後的事,已經不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了,隻能默默觀察。
“不過……以普蕾茵那樣的……呃,‘人緣’和‘行動力’……應該……不難吧?”
她不確定地自問,最終隻能搖了搖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桌上堆積的文件。
講座結束後的傍晚,阿爾卡尼姆某條僻靜的後巷。
不寄宿的學生放學時,偶爾,“馬流星”也會像其他走讀生一樣,離開斯特拉學院,在阿爾卡尼姆的街巷間看似隨意地散步。
加強與“朋友們”的表麵關係,觀察學院的日常動態,是目的之一,但更重要的,是為了能“秘密”地與外界取得聯係。
在斯特拉學院內部,與自己的“聯絡人”見麵,風險太高。
盡管他擁有的黑魔法偽裝堪稱完美,即使最精密的探測魔法掃過,表麵上看也隻是一個魔力波動正常、甚至堪稱優秀的斯特拉學生,但在學院深處,那位感知能力堪稱怪物的院長“阿基海頓”的無形監視下,必須時刻保持最高級別的警惕。
阿基海頓曾是“黑魔王”的臣子,但他對舊主的“忠誠”薄如蟬翼。
由於完全無法揣度他那陰險莫測的內心究竟在盤算什麽,馬流星認為,盡量避開對方的直接視線,安靜地行動,才是上策。
“‘烏鴉’,你在嗎?”
到達這條行人稀少、兩側牆壁爬滿暗色苔蘚、光線昏暗的小巷深處後,馬流星停下腳步,
對著麵前空無一物的陰影,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話音剛落,他麵前的那片陰影,便如同擁有生命般,開始不自然地蠕動、扭曲!
緊接著,陰影無聲地“裂開”一道縫隙,一個全身籠罩在仿佛能吸收光線的純黑長袍中、麵部完全隱藏在兜帽深暗下的“幻影”般的身影,如同從水墨畫中浮現,悄無聲息地“顯露”出來,單膝跪地。
“您召喚我,王子殿下。”
被稱為“烏鴉”的身影,發出低沉、沙啞、仿佛經過特殊處理的聲音,聽不出男女老幼。
“我想把這個,交給‘父親’。”
馬流星從懷中取出一封用特殊魔法火漆封口的信箋,遞了過去,“可以嗎?”
“當然,王子殿下。”
烏鴉伸出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恭敬地接過信箋,“如果是您的命令,無論何事,屬下都會盡力達成。”
他的動作流暢自然,但心中卻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疑惑。
原本那位性格偏向陰鬱、冷淡的王子殿下……是會主動給“父親”寫信的性格嗎?
如果他厭惡這種直接的交流方式,那還另當別論。
這真是件……有些奇怪的事。
但作為忠實的仆人,在這裏表達任何疑問,都是不被允許的。
他隻需服從命令。
“啊,對了。”
馬流星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用那深紫色的、如同午夜星空的眼眸,平靜地看向依舊跪地的烏鴉,“上次讓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烏鴉隱藏在兜帽下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識地咽了口並不存在的唾沫。
王子殿下想要的信息,始終隻有一個……找到“大地的契約者,切爾裏本”。
據那些零碎、難以證實的傳聞所述,這個男人曾與十二神月之一的“淡褐土二月”定下契約,獲得了“絕對無法被摧毀”的軀體。
但真相如何,無人知曉。
自從這個傳聞開始在某些隱秘圈層流傳開來的那天起,切爾裏本這個人,就如同人間蒸發,徹底消失了蹤跡。
“暫時……找到了‘一些’蹤跡。”烏鴉謹慎地選擇措辭。
“暫時?”
馬流星微微挑眉。
“是的。”
烏鴉點頭,聲音更低了些,“最近有未經確認的消息稱,在‘賽利班駐地’附近,短暫捕捉到了疑似他身影的目擊報告。但當我們的特工以最快速度趕到時……現場的所有人……駐地的守衛、商人、甚至偶然路過的旅人……都已被殺害。手法……幹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魔力痕跡或線索。”
“嗯……”
馬流星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深紫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思索。
切爾裏本可能察覺到了有人在追蹤他,但無法確定特工的具體位置。
以那個男人的性格和擁有的力量,他沒有那麽“敏感”和“細膩”的感覺來逐一分辨。
所以,他選擇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殺掉現場“所有”可能看到、或可能提供信息的人,徹底抹去痕跡,不留任何後患。
“還是那麽……‘冷酷’的性格啊。”
馬流星低聲評價,語氣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諷刺。
“因為徹底抹去了所有痕跡,所以……追蹤再次中斷了。”
烏鴉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暫時……休息一下吧。”
馬流星擺了擺手,深紫色的眼眸望向小巷盡頭那片逐漸被暮色吞噬的天空,“如果再發生類似的大規模屠殺事件,追查下去,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會很‘累’。”
盡管這麽說,馬流星俊美的臉上,依舊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一絲深沉的遺憾。
切爾裏本。
如果是那個男人……或許,真的能實現自己“想要”的。
為什麽……連一次“挑戰”都不曾嚐試,就選擇放下一切,徹底“隱居”呢?擁有那樣的力量,有必要如此躲藏嗎?
馬流星完全無法理解。
“啊,還有……”
烏鴉似乎想起了另一件需要匯報的事,聲音壓得更低,“最近,‘黑魔法評議會’那邊,似乎有些可疑的動靜。他們……好像在暗中籌備著什麽,很可能是……‘黑魔王繼承儀式’的相關試探。”
“嗯……”
馬流星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嘲諷的弧度。
黑魔法的世界,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強者踩著弱者的屍骨向上攀爬,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社會法則。
“黑魔王”因為擁有最強大的、壓倒性的力量而成為“王”,幾十年來一直穩固地占據著那個位置,從未有人能真正撼動,他也從未流露過“下來”的意願。
自從黑魔王掌權以來,有多少不自量力、或被野心驅使的黑魔人前赴後繼地挑戰他,最終無一例外,化為了王座之下無人記得的枯骨與血淚。
現在,幾乎所有黑魔人都“知道”了……
黑魔王,無疑是“最強”的。必須“承認”他的統治。
但是,如果有一個問題,始終如同毒刺,紮在部分黑魔人心中……
那就是黑魔王曾是“光明騎士團”成員的傳聞。
“光明騎士團”,雖然現在已經不存在,但曾經是斯特拉學院為了徹底消滅黑魔人而建立的、令人聞風喪膽的特殊機構。
在其最鼎盛的時期,短短一年內,就讓無數黑魔人如同陰溝裏的老鼠般東躲西藏,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沾滿黑魔人鮮血的可怕存在。
那樣的、出身於“光明”陣營的魔法師,現在卻墮落為“黑魔王”,統治著黑暗世界?
他雖然是最強,但絕不能“承認”他是“王”……這樣的思潮,始終在黑暗世界的底層與某些不甘心的野心家心中湧動著。
在這樣的輿論與暗流下,“黑魔法評議會”這個由部分古老黑魔人家族與強者組成的、鬆散卻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地下組織,從未停止過策劃推翻黑魔王的陰謀。
“又在做……無謂的事。”
馬流星冷漠地嗤笑一聲,深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極其厭惡自己的“父親”,厭惡那個帶來無盡黑暗與束縛的血脈源頭。
但有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的力量……絕非那些躲在陰影裏玩弄小聰明的螻蟻,能夠撼動分毫的。
正因如此,馬流星才如此急切地尋找“切爾裏本”。
因為他是有記載以來,唯一一個曾與自己的父親“對抗”過,並且……“活”下來的“黑魔人”。
既是黑魔人,又受到“十二神月”之一的庇護……或許,這樣矛盾的“特例”,在整個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
“最後的……推測目的地,確認了嗎?”馬流星帶著一絲遺憾,最後問道。
烏鴉有些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雖然追蹤魔法斷了,但根據他之前的行動模式與路線反推,預測他最終的目的地……並不困難。”
烏鴉語氣帶上了一絲古怪,“他是個……思維模式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直線條’的男人。”
“哦?”
“也許……現在正前往第三世界樹,‘木華蘭的果園’。”
烏鴉說出了那個地名,“從那附近的大型聚居地來看,隻有那裏了。”
“最好不要……惹到精靈,”馬流星微微蹙眉,“他不會……惹出什麽麻煩吧?”
“應該……不會吧。”
烏鴉語氣也有些不確定,“如果惹怒了世界樹和那位精靈王……即使是切爾裏本,恐怕也會陷入苦戰。他應該……不至於毫無理由地去觸那個黴頭。”
“那就……稍微放心了。”
馬流星聽完,臉上重新露出了那副在學院裏常見的、溫和而略顯疏離的燦爛笑容,“他不是那種……做事完全不考慮‘後果’的魯莽男人。”
“辛苦了。”
馬流星對烏鴉點了點頭,“現在,回去吧。長時間暴露在外麵……可不好。”
“感謝您的關心,王子殿下。”
烏鴉簡短地致意,身影再次如同融入墨水的顏料,迅速變得模糊、黯淡,最終徹底“沉入”了地麵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馬流星獨自站在漸漸被暮色籠罩的小巷中,抬起頭,望向天空。
夕陽的餘暉已被厚重的雲層徹底吞噬,深紫色的天幕低垂,不見星光。
“今天的天色……特別暗啊。”
他低聲自語,深紫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那片沉鬱的夜空。
魔法協會中央本部,“蒼穹之塔”。
“轟!”
一聲如同驚雷般的巨響,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某位大人物怒極拍案的聲音,在這間聚集了至少發表過百個七階以上魔法論文的、德高望重的老法師們的會議室裏炸開!
厚重的實木長桌都為之震顫!
“什麽?!現在才告訴我這個事實?!”
魔法協會副會長,以脾氣火爆著稱的火係大法師“卡拉登”,如同一頭發怒的紅色雄獅,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火紅色的頭發與胡須似乎都要根根豎起,對著負責情報匯總的中年法師怒吼,聲音震得水晶吊燈都在微微晃動。
“‘賽利班駐地’……被全滅了?!”
另一位女性元老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賽利班駐地,是為了討伐、防禦盤踞在“賽利班高原”上的凶暴魔獸群而建立的前沿堡壘。
由經驗極其豐富的魔法戰士與結界師駐守,擁有號稱“銅牆鐵壁”的複合防禦體係。
在過去十年間,協會早已判斷徹底討伐盤踞高原的魔獸“幾乎不可能”,因此戰略轉變為“徹底防禦,阻止魔獸群擴散”。
駐地也一直完美地履行著職責,如同一顆釘子,牢牢釘在危險的前線。
然而,全滅。
“冷靜點,卡拉登。”
一個聽起來頗為年輕、甚至帶著一絲悠閑意味的聲音,在副會長即將再次咆哮時,不緊不慢地響起,如同清涼的溪水,澆在即將爆發的火山口上。
卡拉登副會長如同被扼住喉嚨,怒吼卡在喉嚨裏,他閉上嘴,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悻悻地轉過身。
說話者,是負責管理“蒼穹之塔”、同時也是魔法師聯盟現任總盟主的阿留文。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模樣,麵容俊秀,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嘴角似乎永遠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但知曉他底細的人都清楚,這位外表年輕的會長,實際年齡早已超過一百五十歲,是協會中最古老、也最深不可測的存在之一。
在他麵前,卡拉登因這種事態而激動失態,反而顯得不夠成熟穩重。
“慢慢說,解釋一下。”
阿留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情報官,“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特別強大的‘奇行種’魔獸嗎?”
“不……不是那樣的,會長大人。”
情報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幹澀,“後來派遣‘事後搜查隊’詳細調查的結果……沒有發現任何與魔獸激烈戰鬥的痕跡。駐地內部的防禦結界是從‘內部’被瞬間突破的,許多守衛……是在毫無反應的情況下被‘秒殺’。”
“那麽……是‘黑魔人’了?”阿留文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穩。
“是的。從殘留的、極其微弱的魔力波動分析來看……似乎是使用‘魔法’的黑魔人。”情報官艱難地說道。
“嗯。”
阿留文輕輕應了一聲。
使用魔法的黑魔人,並不常見。
大多數生靈“黑魔化”後,要麽徹底失去理智,淪為隻知破壞的野獸;要麽自身的魔力回路會因黑暗侵蝕而崩潰、紊亂,無法再施展係統的魔法。
但總有極少數“特例”,能夠巧妙利用自身黑魔化後獲得的“特性”,或者原本種族傳承的強大能力,施展出威力驚人、且充滿黑暗與混亂特質的“魔法”。
這類存在,往往是最危險、也最麻煩的。
“目標……似乎擅長使用‘大地係’魔法。”
情報官補充道,“雖然看起來不像是……行事‘謹慎’的類型,但現場處理得……非常‘幹淨’。地麵上,屬於他的‘痕跡’……完全消失了。”
“是嗎?”
阿留文鏡片後的目光微微閃動。
能夠獨自一人,在極短時間內摧毀“賽利班駐地”的大地係黑魔人……符合這個條件的人物,在已知的記錄中,似乎……隻有一個。
“時隔十年……終於再次現身了啊。”
阿留文低聲自語,緩緩吐出了那個名字:“‘切爾裏本’。”
但……為什麽是現在?
一直銷聲匿跡、安靜地如同徹底死去,突然開始活動……總該有個“理由”。
是有人惹怒了他?還是……有什麽他“必須”去做的事?
無數疑問瞬間湧上心頭,但阿留文首先想到的,是另一個可能性。
“黑魔王的‘繼承儀式’……似乎快要開始了。”
他用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掃過會議室中神色各異的元老們,“他們……是想讓他成為‘新王’嗎?畢竟……他可是罕見的‘純血黑魔人’啊。”
“純血黑魔人?您是說……?”
對大多數法師來說,這似乎是一個相當陌生的詞匯,幾位元老臉上露出疑惑。
對他們而言,黑魔人就是黑魔人,不會去區分什麽“血統”,這很“自然”。
“嗯。他們……自己內部,也會有奇怪的‘區分’呢。”
阿留文用輕鬆的語氣,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笑話,“不像我們‘人類’這麽……單純?”
看到元老們臉上露出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有些愚蠢的表情,阿留文輕輕笑了笑,搖了搖頭,似乎覺得頗為有趣。
“位置……確認了嗎?”
他將話題拉回正軌。
“追蹤……斷了。”
情報官老實回答,但緊接著說道,“但……反正從那裏,通過賽利班高原,能去的大型聚居地或特殊區域……隻有一個。”
“那麽……”
“是的。”
情報官深吸一口氣,清晰地說道:“第三世界樹……‘木華蘭的果園’。”
“呼……”
阿留文靠在椅背上,輕輕呼出一口氣,臉上那慣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似乎淡去了一些。
那個如同“暴走列車”般危險、不可控的家夥……為什麽要去精靈的城市?而且還是以“寧靜”、“祥和”著稱的木華蘭果園?
“希望……他在那裏,能‘安靜’地生活。”
阿留文用近乎祈禱的語氣低聲說道,但他自己都知道,這希望渺茫得可憐。
“首先……悄悄地,派遣‘黑魔殲滅隊’過去。”他下達指令,聲音恢複了平靜。
“明白了!”
情報官立刻領命。
派遣由協會直屬、專門應對高危險度黑魔人的精英團體……“黑魔殲滅隊”,或許能在事態進一步惡化前,將其控製,甚至解決,盡量減少損失。
但最好的情況,無疑是切爾裏本隻是路過,或者轉移到其他更偏僻的地區,什麽事也不發生。
“又是一件……麻煩事啊。”阿留文低聲歎息,揉了揉眉心。
到了晚年,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麻煩”接踵而至?他感到一絲深沉的疲憊。
沉默了片刻,在元老們以為會議即將結束時,阿留文緩緩從主座上站了起來。
“告訴他們……這次,我要‘親自’去一趟。”他平靜地說道,語氣卻不容置疑。
“什、什麽?!會長親自……”
卡拉登副會長再次震驚,其他元老也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嗯。不需要多說了。”
阿留文擺了擺手,製止了所有的疑問與勸阻。
他緩步走向會議室門口,背影在魔法燈的光芒下,拉得很長。
“現在……太老了,病了,也累了。可能……幫不上什麽大忙。”他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說著,手扶上了門框。
“但該做的事……終究還是要做的。”
話音落下,他拉開厚重的會議室大門,身影消失在門外走廊的光芒中,留下滿室沉默、神色複雜、隱隱感到不安的元老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