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好像叫……達索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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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特魯世界。
一款在全球範圍內持續運營超過十年,注冊玩家數以千萬計的現象級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MMORP)。
憑借其宏大而自洽的奇幻世界觀、細膩動人的角色劇情、極具深度與策略性的魔法戰鬥係統,以及豐富到令人咋舌的探索內容,它從一款小眾精品,逐漸口碑發酵,破圈傳播,最終成為無數玩家心目中“另一個世界”的代名詞。
白流雪,是少數從遊戲開放公測第一天,就投身其中的“開拓者”與“活化石”。
因此,他親眼見證、親耳聆聽了無數玩家在這個世界中創造的傳奇、悲劇、歡笑與淚水。
關於十二神月的種種傳說、碎片化信息與隱秘線索,更是他長期關注的焦點之一。
他所持有的特殊物品[棕耳鴨眼鏡]其龐大的數據庫內,不僅收錄了埃特魯世界官方發布的大部分資料、玩家社區公開整理的詳盡攻略、數據挖掘成果,還包含了那些無法被簡單記錄、僅在小範圍內口耳相傳、甚至被視為“都市傳說”的“隱藏碎片”信息。
人性本有的“獨占欲”,在虛擬世界中被放大。
當有玩家偶然發現了某個極其特別的隱藏任務、未記載的秘境、或是與強大存在(如十二神月)互動的特殊方式時,有人樂於分享,成就一段社區佳話;也有人選擇秘而不宣,將其視為獨占的優勢或珍藏的“秘密”。
白流雪憑借漫長的遊戲時間、廣泛的人際網絡以及刻意的收集,記住了大量隻在極少數資深玩家小圈子裏流傳的、未曾被廣泛驗證的“小故事”與“可能性”。
這些信息,往往比官方攻略更加珍貴、隱晦,也更具風險與價值。
遊戲內的主線劇情?即使是玩了七八年的“老玩家”,對其全貌知之甚詳的,也並不多見。
龐大的支線、隱藏條件、多結局設計,讓完整體驗劇情成為一項浩大工程。
白流雪曾有一次詢問一位資曆七年的好友,對遊戲初期某個頗具人氣的配角“普蕾茵”有何看法,對方竟茫然反問:“那是誰?有這號人嗎?”
許多玩家,往往沉浸於自己獨特的冒險軌跡中。
但關於遊戲“機製”、“係統”、“隱藏要素”的信息則不同。
真正的硬核老玩家、攻略組、數據黨,會像考古學家般孜孜不倦地挖掘、收集、驗證這些信息,並牢牢刻在記憶中,幾乎成為本能的一部分。
白流雪,正是這樣的人。
在培養那些以“地獄難度”著稱、成長曲線極其苛刻的特殊角色時,他甚至對那些看似可以輕鬆碾壓的普通BOSS,也鑽研出了數種截然不同、追求極限效率或特殊獎勵的“邪道”攻略法。
為了達成某個看似不可能的挑戰或解鎖某個傳聞中的隱藏稱號,他不惜投入數十倍於常人的時間,反複嚐試、優化每一個細節。
“銀時十一月。”
十二神月中“名氣”最大,卻也最為“神秘”的存在。
盡管試圖探究其秘密、觸發與其相關事件的玩家絡繹不絕,但真正流傳開來、可供參考的可靠信息,卻少得可憐,大多語焉不詳,或前後矛盾。
幸運的是,白流雪通過早期遊戲中結識的一位“網友”,陸陸續續獲得了一些極為稀有、甚至可能獨一無二的相關“線索”。
“那個人……ID是叫‘達索’來著?”
記憶有些久遠。
似乎是從遊戲開服不久,就經常在野隊、副本或競技場匹配中遇到,後來便時不時一起組隊、交流的“網友”。
不知道真實姓名,沒見過長相甚至沒開過語音,隻記得那個簡潔到有些隨意、甚至有點無厘頭的ID“達索”。
曾問過他ID的含義,對方隻是漫不經心地回答:“沒什麽特別意義啊?隨便打的。”確實是個很普通、甚至有點敷衍的ID。
但就是這個人,有一天突然在私聊窗口對他說:“嘿,白流雪,我這次……好像摸到一點關於‘十二神月’的邊了。”
當時,十二神月在遊戲中的“存在感”還很低,對主線劇情幾乎毫無影響,提供的即時獎勵也往往不如一件高級裝備或一個實用技能來得直接,因此並不受主流玩家群體重視,更多是被當作“彩蛋”或“收藏品”對待。
因此,白流雪當時正專注於競技場天梯衝分,隻是敷衍地回了句:“不知道,沒興趣。”
但對方卻出奇地“執著”,不管他回不回複,自顧自地、斷斷續續地講述著他發現的、關於十二神月的“蛛絲馬跡”。
“你知道嗎?十二神月……其實和‘始祖魔法師’的某種‘交易’或者‘約定’有關。”某次他這樣說道。
知道的人自然知道……
這其實是後期主線劇情中會逐漸揭示的核心背景設定之一。
但在當時,這信息堪稱震撼。
遺憾的是,當時的白流雪並不知道,也確實興趣不大,正忙著尋找高水平的對戰對手,依舊隻是“嗯”、“哦”地敷衍。
但對方鍥而不舍,終於在某次,講了一個讓白流雪無法再忽略的、極其“有趣”的故事:“如果能‘找到’並‘得到’某些特定十二神月的認可……角色的基礎能力值,據說能獲得‘永久性’的大幅提升!甚至……有可能領悟全新的、獨一無二的‘專屬技能’!”
作為一名追求角色極限強度、且自身使用的角色白流雪因先天設定,極難獲得強力的常規攻擊或防禦技能的玩家,如果對這種信息還不感興趣,那簡直是在撒謊。
“說來……聽聽看?”
那次,白流雪終於結束了一場漫長的對戰,暫時放下對排名的執著,認真地聽他講述。
對方信息的來源,始終是個謎,令人驚訝。
但那些零碎、模糊、卻往往能相互印證、指向某個特定方向或觸發條件的“小提示”,對白流雪後續的探索,幫助極大。
正是在這些信息的指引下,他成為了全服務器第一個成功與任意一位“十二神月”正式締結“祝福契約”的玩家。
當時,白流雪首個成功契約的十二神月是“金剛七月”。
這個選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遊戲內的角色因某種特殊劇情debuff,導致“皮膚魔力凝聚”屬性永久歸零,物理防禦和部分魔法抗性脆弱得可憐,堪稱“玻璃大炮中的易碎品”。
而“金剛七月”的祝福效果之一,恰好能部分彌補這一致命缺陷。
從那一刻起,他對“十二神月”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興趣。
他開始有意識地、秘密地收集一切相關信息,在論壇潛水,與極少數同樣感興趣的硬核玩家交流、共享線索,並親自實踐、驗證各種攻略假說。
甚至不惜刪除已經培養到相當高等級、投入大量心血的舊角色,重新創建新角色,隻為嚐試與不同的十二神月締結契約,體驗其獨特效果。
在這個過程中,遊戲好友“達索”的“信息提供”,至關重要。
他仿佛總能從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挖出關於十二神月位置、偏好、契約條件乃至隱藏弱點的“秘密”,然後“不經意”地分享給白流雪。
這些看似零散的“小提示”,如同散落的拚圖,被白流雪巧妙地組合、運用,最終讓他成功與越來越多的十二神月建立了聯係。
但是,即使是白流雪這樣經驗豐富、準備充分、且擁有內部消息的“契約者”,在與十二神月締結契約的過程中,也屢屢遭遇失敗,過程充滿變數與不確定性。
而“銀時十一月”,是其中最特殊、也最令人頭疼的一位。
與其他或多或少有固定活動區域或出現規律的十二神月不同,他居無定所,行蹤成謎,仿佛永遠在時間與空間的縫隙中漂泊。
想要“找到”他已屬不易,更別提“說服”這位性情難以捉摸、對凡人似乎缺乏興趣的時間之神,與你締結契約了。
“這簡直比最頂尖的銷售人員搞定最難纏的客戶還要難……”
白流雪曾這樣私下吐槽。
“但這感覺……更像是在玩一款高難度的‘戀愛模擬’遊戲?”達索曾戲謔地回應,“不過,倒也符合這遊戲‘萬物皆可攻略’的本質,不是嗎?”
就這樣,白流雪為了“攻略”銀時十一月,投入了現實時間中長達數個月的精力。
查閱所有疑似相關的古籍文本,追蹤每一條可能是他留下的時空漣漪報告,嚐試與任何可能知曉其信息的NPC對話,甚至研究星象與曆法的變化……
“結果……如何呢?”
記憶的潮水緩緩退去,現實的感知重新回歸。
“啪。”
一聲輕微的、仿佛意識從深水區浮出水麵的“破裂”聲。
白流雪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近在咫尺的、被不祥紫色浸染的葉哈奈爾的麵容。
她依舊雙目緊閉,表情凝固在那深沉的悲傷中,但不知為何,白流雪總覺得,那悲傷的線條似乎……
比之前“繃”得更緊了一些?仿佛在承受某種無形的壓力或不適。
[狀態異常“深度專注”已解除。]
[身體自然恢複速度恢複正常水平。]
[魔力基礎循環率恢複正常水平。]
眼前浮現出熟悉的係統提示字樣。
“‘深度專注’?”
白流雪微微一愣,這是第一次見到的“狀態異常”名稱。
效果是提升恢複力和循環率?
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身體有受傷的跡象。
而且,在意識沉入“心象世界”深處、嚐試溝通“銀時十一月”加護的過程中,也根本無從感知自身肉體那細微的恢複與循環變化。
“這可真不容易……”
他低聲自語,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盤坐而略顯僵硬的脖頸和肩膀。
為了弄清楚“銀時十一月”加護的真正能力與覺醒方法,他幾乎一整天都在嚐試“深度冥想”,將精神盡可能沉入心象世界,在記憶與感知的迷霧中追尋那份與“時間”相關的、縹緲的“聯係”。
然而,越是集中精力,試圖在心象世界的“深海”中下潛、探索,屬於“蓮紅春三月”的加護之力,反而像是被“激活”或“強化”了一般,變得愈發活躍、清晰。
溫暖的生命力在靈魂深處流轉,精神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甚至能隱約“觸摸”到周圍環境中更細微的情緒殘留與魔力印記。
當然,這絕非壞事。
恰恰相反,這證明白流雪之前對“蓮紅春三月”加護的利用,完全停留在最膚淺的“被動接受”層麵。
而現在,在極端環境(汙染花園)的壓力下,在嚐試溝通另一份加護(銀時十一月)的“刺激”下,這份沉睡的力量,似乎開始了“爆發性”的成長與“主動”顯現!
但是……關於“銀時十一月”的庇護,究竟該如何“顯現”出它的真容,依舊毫無頭緒,令人感到一陣陣的無力與沮喪。
因為在原本的“遊戲”中,就根本沒有任何玩家,真正“解放”過銀時十一月的“真正能力”!
沒有先例,沒有攻略,沒有哪怕一絲明確的方向指引。
“嗯?”
就在他思緒翻騰、略帶懊惱之際,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了極其細微的、近乎幻覺的一幕。
葉哈奈爾那交握於胸前的、被紫色微光籠罩的右手食指,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是錯覺嗎?
因為變化發生得實在太快、幅度太小,他甚至沒有完全“看清”,隻是一種模糊的“感覺”。
“葉哈奈爾?”
白流雪立刻收斂心神,身體微微前傾,迷彩色的眼眸緊緊盯住她的臉和雙手,壓低聲音,試探性地呼喚:“你……醒了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
沒有回應。
她依然如同最精致的紫水晶雕像般,沉睡著,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靜。
周圍的紫色魔力依舊平穩地流淌,仿佛剛才那一瞬的顫動,從未發生過。
“怎麽回事……”
白流雪眉頭緊鎖,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擴散、濃鬱起來。
一種非常細微、卻令人極不舒服的“違和感”,如同冰冷的蛛絲,悄然纏上了他的感知。
平時,在這種高度汙染、魔力紊亂的環境下,他或許難以察覺如此微妙的異樣。
但此刻,在“蓮紅春三月”加護被動提升的敏銳感知,以及剛剛從深度冥想中脫離、感官處於某種“淨化”後“高敏”狀態的疊加下,他清晰地“感覺”到了。
他緩緩站起身,圍著依舊保持祈禱姿態的葉哈奈爾,小心翼翼地、緩慢地繞行了一圈,目光如炬,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發生了某種“變化”。
雖然能“察覺”到發生了變化,但具體“是什麽”發生了變化,卻無法立刻確定。
就像一幅熟悉的畫,色彩、構圖未變,但畫中某個不起眼角落的陰影濃淡,似乎與記憶中有了一毫米的偏差……難以言喻,卻真實存在。
“這是……”
他停下腳步,目光聚焦在葉哈奈爾周身,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那裏”若隱若現?
仿佛一層極淡的、與周圍紫色魔力幾乎融為一體的、半透明的“薄膜”或“漣漪”,極其模糊地籠罩在她身體輪廓之外寸許的位置。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抵不過探究的欲望與對葉哈奈爾狀況的擔憂,慢慢伸出手,指尖朝著那層隱約的、淡紫色的“邊界”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層看不見的“薄膜”的刹那……
“嗖!”
一股冰冷、尖銳、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極度“危險”與“被窺視”的感覺,如同高壓電流,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炸開一片冰冷的麻意!
全身汗毛倒豎,每一根神經都瞬間繃緊到極限!
但白流雪沒有像普通人那樣驚慌後退或貿然發動攻擊。
在經曆了女巫之戰、時空跳躍、以及與諸多上位存在接觸後,他早已學會了在突發危險麵前,強行壓製本能,進行更冷靜的判斷。
魯莽的反應,很可能刺激暗處的存在,或者觸發未知的防禦機製,讓情況變得更糟。
相反,他以一種近乎“慢動作”的克製,緩緩收回了伸出的手,仿佛剛才隻是隨意地活動了一下手指。
然後,他沒有轉身,也沒有看向任何具體方向,隻是對著麵前看似空無一物、隻有飄浮的紫色光點的虛空,用一種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語氣,開口說道:“還要……偷看到什麽時候?不打算出來打個招呼嗎?”
若是以前的他,或許根本無法捕捉到那隱匿到極致的、幾乎與環境魔力波動完全同化的“異樣感”。
但此刻,憑借著“蓮紅春三月”加護賦予的、對“生命”與“情緒”波動的超常直覺,以及“魔力泄露延遲”升級後帶來的、對自身與環境魔力交互的細微把控,他已經“足夠”敏銳,能夠隱約“感知”到,除了他和葉哈奈爾,這片被封閉的花園核心區域,還存在著第三個……極其隱蔽的“觀察者”。
“哎呀……被發現了呢?”
令人驚訝的是,白流雪的“感覺”異常準確。他話音落下的數秒後,虛空中,真的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聲音嬌媚、慵懶,帶著一絲玩味和淡淡的驚訝,仿佛隻是在評價一個有趣的惡作劇被戳穿。
白流雪沒有立刻回頭,依舊保持著麵對葉哈奈爾的姿態,隻是身體微微側轉,用眼角的餘光,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在他目光所及的虛空處,空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淡紫色的空間漣漪。
漣漪中心,光影扭曲、聚合,一個女性的身影,如同從水墨畫中緩緩“浮現”,由虛幻迅速凝實,最終清晰地“站立”在了距離他約十步之外的花叢中。
“黑魔人。”
白流雪心中瞬間給出了判斷。
無需“棕耳鴨眼鏡”提示,對方那毫不掩飾的、與花園汙染同源卻更加“精粹”與“活躍”的紫色魔力,額頭上那對彎曲、尖銳、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紫色螺紋短角”,以及裸露在外的、覆蓋著繁複詭異紫色魔紋的深紫色皮膚,都清晰地昭示了她的身份,而且絕非普通的、低階的黑魔人。
“哢嚓。”
穿著一身剪裁貼身、設計大膽、仿佛由某種紫色魔獸皮革鞣製而成的緊身皮夾克與短裙的她,邁著如同時裝模特般優雅、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節拍上的貓步,緩緩向白流雪走近了幾步。
她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好奇、評估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趣”的笑容,紫色的眼眸(瞳孔是更深的豎瞳)上下打量著白流雪。
“嗬嗬……我們這算是……初次見麵吧?”
她開口,聲音依舊嬌媚,“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呢……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你。”她特意在“遇見”二字上加了重音。
初次見麵,但她的“身份”,對白流雪而言,並不難猜測。
幾乎在同時,“棕耳鴨眼鏡”的視野中,淡金色的文字信息流迅速刷過,鎖定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存在:
一
[???]
種族:黑魔人(高等/變異)
狀態:實體分身(魔力投影,承載部分意識與靈魂碎片)
特征標記:精靈詛咒(深度)
此單位曾直接參與並主導對高等精靈的致命獵殺,並試圖奪取/褻瀆其核心本源,遭受世界法則反噬,詛咒已深刻烙印於其存在本質。
一
“精靈詛咒(深度)”棕耳鴨眼鏡清晰顯示的這行字,如同冰冷的針,刺入白流雪的眼眸,也刺入他的心髒。
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證據,指向她就是當年殺害、並試圖奪取葉哈奈爾“神靈之心”的元凶,也是導致葉哈奈爾陷入長眠、乃至如今被汙染的“主要嫌疑人”!
“名字……沒有顯示出來。”白流雪心中一沉。
這意味著,在“棕耳鴨眼鏡”所記錄的、來自“原版遊戲”的龐大數據中,也未曾“錄入”過這個黑魔人的確切名稱。
或許是因為,在遊戲中,她根本就是一個從未被玩家知曉、或者其名號從未在可接觸信息中出現的“幕後黑手”。
不過,此刻,是否有必要知道她的名字,似乎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僅僅知道她的“身份”和所犯下的“罪行”,就足以讓白流雪全身的血液溫度下降,眼神變得無比冰冷,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憤怒與極度警惕的“緊張感”,攥緊了他的神經。
“分身啊……”
白流雪目光掃過對方那略顯“虛幻”與周圍環境魔力交互略顯“遲滯”的邊緣,瞬間明白了“棕耳鴨眼鏡”提示中“實體分身”的含義。
這並非本體親臨。
對方特意派遣一個“分身”前來,而不是本體,必定有其原因。
或許是因為……
“看來……你的‘本體’,無法進入‘這裏’?”
白流雪眯起了眼睛,迷彩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試探性地問道。
他指的“這裏”,既是葉哈奈爾花園的核心結界內,也可能包括被精靈王與魔法協會高度警戒的木華蘭果園本身。
“實體分身”這個名稱聽起來簡單,但在魔法領域,這卻是一種極為罕見、對施術者要求極高的“世界級”完美分身術。
尋常的分身術,能幻化外形、傳遞簡單信息已屬不易。
而“實體分身”,不僅需要塑造一個足以亂真、擁有部分物理實體的軀殼,更需要能夠承載施術者部分“意識”乃至“靈魂碎片”,讓分身能夠獨立進行複雜思考、判斷甚至施展部分本體的能力。
這絕非常規黑魔人或普通高階法師能夠掌握。
普通魔法師,察覺不到這種等級的分身,才是正常的。
白流雪能隱約感覺到“違和感”,很大程度上是依賴“蓮紅春三月”加護對“生命”與“靈魂”波動的超常直覺。
而能立刻判斷出這是“分身”而非本體,則完全是“棕耳鴨眼鏡”情報能力的功勞。
“看來我的‘直覺’……還遠遠趕不上‘眼鏡’的敏銳啊。”白流雪心中自嘲。
畢竟,感知能力的“覺醒”與提升,還不到一天,想立刻追上“棕耳鴨眼鏡”這種近乎“規則級”信息獲取能力的敏銳度,確實太過貪心了。
“絕不能……輕視她。”
白流雪再次告誡自己。
對這個女人,他知道得太少了。
“棕耳鴨眼鏡”上除了“精靈詛咒”的標記,幾乎沒有其他有效記錄。
必須在接下來的接觸中,盡可能獲取信息,並……在心理層麵,占據一定的“優勢”。
因此,白流雪故意做出一副“不過如此”、“我早就看穿了”的淡然表情,甚至用上了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連親自來這裏的‘勇氣’都沒有的……膽小鬼。有什麽事,非要派個‘影子’過來說?”他刻意強調了“影子”二字。
“哎呀,真是個……機靈又尖酸的小家夥呢。”
自稱索雅的女人挑了挑眉,紫色豎瞳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被更濃的“興趣”掩蓋。
她沒有否認“分身”的事實。
“我看起來……像‘小孩’嗎?”白流雪反問,語氣平靜。
“嗯……”
索雅再次上下打量他。
從外表看,這確實是個典型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清秀人類男孩。
對於存活了可能上百年的黑魔人而言,確實“年輕”得像顆剛破土的嫩芽。
但如果,這“年輕”的外表,隻是某種偽裝,或者其內在隱藏著截然不同的東西呢?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嗯,怎麽回事……”
索雅微微眯起了眼睛。
盡管是分身,但她的感知能力,應該與本體相差無幾。
然而,從眼前這個少年身上,她絲毫感受不到“強大魔法師”通常具備的、那種或澎湃、或內斂、或特異的“魔力氣息”。
他站在那裏,就像一個沒有絲毫魔力的“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加“幹淨”、“空洞”。
“不對……”
索雅心中警覺,這種感覺,反而“更可疑”。
她主要精研分身、幻術、靈魂魔法與各類陰損詛咒,極度依賴對目標“魔力”、“靈魂波動”乃至“生命氣息”的感知來進行判斷、施法或規避。
而白流雪,就像一個不存在的“海市蜃樓”,明明站在那裏,感知中卻是一片難以捉摸的“虛無”,這讓她本能地感到不適與……一絲極淡的“不安”。
“你……相當有趣。”
索雅最終得出結論,嘴角勾起一抹更加妖異的笑容。
“如果你對我‘有意思’……那可就麻煩了。”
白流雪聳聳肩,語氣依舊平淡,甚至帶著點無奈。
“嗬嗬,為什麽?難道……已經有‘戀人’了嗎?”
索雅饒有興致地追問,仿佛真的在八卦。
“算是吧。”
白流雪麵不改色地隨口胡謅,試圖用這種無意義的對話拖延時間,同時觀察對方的反應。
“她……非常‘強大’。你,應付不了。”他故意用上了略帶“炫耀”和“保護欲”的語氣。
“那麽,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索雅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紫色豎瞳中閃過一絲冷光,“我‘親自’來到這裏?我現在,就可以立刻‘殺’了你。”她語氣輕柔,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那就……來試試看啊。”
白流雪輕笑一聲,甚至主動向前邁了一小步,雙臂微微張開,做了一個近乎“歡迎”的姿勢,眼神中卻充滿了挑釁與一種莫名的“篤定”。
“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
索雅沉默了。
她緩緩抬起右手,那修剪得尖利、塗著深紫色蔻丹的食指,對準了白流雪。
紫色的、粘稠如液態寶石的魔力,開始在她指尖匯聚、壓縮,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
但詭異的是,那魔力並未發出耀眼的光芒,反而像是將所有光線都吸收了進去,顯得格外“深邃”與“危險”。
“這點魔力……夠用嗎?”
白流雪目光掃過她指尖凝聚的、規模明顯“有限”的魔力球,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質疑”。
雖然感覺上與本體相似,但作為“分身”,能夠調動、承載的魔力總量,顯然存在“上限”。
這或許是她無法全力施展的另一個原因。
“不明身份的……小屁孩。”索雅心中暗道,臉上卻不動聲色。
更何況,關於“白流雪”的種種傳聞,早已通過某些隱秘渠道,傳入她的耳中……處理過數位棘手的高階黑魔人,甚至“親手”獵殺了“終末之女巫”的傳承者梅麗莎……
“這種‘怪物’……真的是個‘高中生’?”
索雅感到一陣荒謬。
人類的世界,難道是集體腦子穿孔了嗎?怎麽會允許、甚至“培養”出這樣的存在,還把他當作普通學生?
“偏偏……”
她咬了咬下唇,這個細微的動作被強行抑製,沒有讓白流雪看到。
親自來確認葉哈奈爾的狀況,這個決定本身或許沒錯。
但偏偏,在這裏遇到了一個“不好對付”的對手。
如果是普通的六階甚至初入七階的魔法師,即使隻是分身,她也有把握“無聲”或“快速”地解決掉。
但麵對這個情報不明、深淺不知、且已有“凶名”在外的白流雪,結果,難以預料。
既然已經確認精靈王花凋琳訪問了第三世界樹,並與魔法協會的人在一起,此時在此地引發大規模戰鬥,暴露自身存在,絕非明智之舉。
“你想要什麽?”
最終,索雅似乎“妥協”了,有些“無奈”地散去了指尖凝聚的魔力,向後退了半步,拉開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語氣中帶著一絲“煩躁”,主動問道。
白流雪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上鉤了。”
能識別出“分身”,並且由於“魔力泄露延遲”的特性,讓對方無法通過常規感知判斷自己的真實水平。
再加上之前積累的“名聲”造成的心理壓力,成功地讓對方產生了“誤判”與“忌憚”,沒有選擇立刻動手。
當然,絕不能“輕舉妄動”。
過度的刺激或暴露底牌,很可能讓她“狗急跳牆”,不顧後果地攻擊,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黑魔人的情緒,向來容易“激動”和“走極端”。
“想要的東西……沒有。”
白流雪搖了搖頭,表情恢複了平靜。
“但是……有‘想知道’的事情。”
她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白流雪表情變得嚴肅,迷彩色的眼眸直視著索雅那紫色的豎瞳,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在過去,殺害了精靈‘葉哈奈爾’,並試圖奪取、吸食她的‘神靈之心’。沒錯吧?”
“……”
索雅沒有回答。
她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表情變得僵硬,紫色的眼眸中,危險的光芒急劇閃爍。
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默認。
“但在……吸食精靈心髒的過程中,出了‘問題’。”
白流雪繼續說著,語氣平靜,卻像手術刀般精準地切入對方的“傷口”。
“用通俗點的話說……就是‘噎住’了。試圖一次性消化遠超自身承受極限的、過於‘強大’與‘純粹’的本源氣息,結果……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說的對嗎?”
“你最好……注意你的‘措辭’。”
索雅的聲音變得冰冷刺骨,周身的紫色魔力開始不穩定的波動,顯示出她內心劇烈的情緒起伏。
白流雪已經盡可能“小心”地措辭了。
隻是一想到是她攻擊了葉哈奈爾,導致摯友陷入如今的境地,語氣便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尖銳”。
“所以……你又‘回來’了。”
他無視了對方的威脅,繼續說道,“為了……‘徹底’吸收那股你無法完全掌控的氣息。但是……看起來,你‘還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對吧?”
“吼!”
索雅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的、近乎野獸般的低吼,露出了口中那對尖銳的、閃爍著寒光的“獠牙”,毫不掩飾地表達出強烈的敵意與殺意!
但很快,她再次“冷靜”了下來,強行控製住了幾乎要暴走的情緒,那翻騰的魔力也逐漸平息。
作為黑魔人,能在被如此“揭短”和“刺激”的情況下,迅速控製住情緒,這份“自製力”與“心性”,已經相當“厲害”了。
值得“稱讚”。
但也……更加“惡心”和“危險”。
白流雪心中對索雅的評估,再次上調。
能忍住不立刻動手,說明她所圖甚大,或者……當下的局麵,讓她有更重要的考量。
“所以,你想說什麽?”
索雅最終,用近乎“咬牙切齒”的平靜語氣,反問道。
“很簡單。”
白流雪說著,伸出手指,在空中看似隨意地“一劃”。
“嗤!”
他麵前的空氣,竟然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切開”,出現了一道細長的、邊緣流淌著混沌色澤的“空間裂縫”!
一股微弱卻清晰可辨的、屬於“異次元”的虛無氣息,從中泄露出來!
“!”
索雅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幾乎本能地想要向後退卻,但憑借超乎常人的意誌力,強行忍住了!
隻是她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難以掩飾的“驚駭”!
異空間操控?!
這可是至少達到“大魔導師”級別(八階)的、專精空間係魔法的大師,才能穩定施展的高階魔法!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高中生”,怎麽可能如此“輕鬆”地使用出來?!
這個疑問還未在她腦海中完全成型,白流雪已經從那道空間裂縫中,迅速“取出”了一樣東西,然後隨手一拋,將其扔到了索雅腳邊的草地上。
“這是……”
索雅低頭看去。
躺在茵茵綠草(雖然被紫色汙染顯得黯淡)上的,是一雙……“舊鞋子”?
一雙看起來普普通通、款式老舊、甚至有些磨損的、人類的皮質短靴。
鞋麵上沾著些許幹涸的泥漿,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也感覺不到任何“魔力”或“黑魔氣息”的殘留。
“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索雅皺眉。
這看起來,就隻是一雙“垃圾”而已。
他這是什麽意思?
“要殺誰?”
最終,在白流雪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態度和看似“荒謬”的舉動下,索雅“主動”開口,問出了這句話。
這意味著,她至少“部分”接受了白流雪“有能力”或“可能知道方法”幫助她解決“精靈之心”問題的“暗示”。
“切爾裏本。”
白流雪清晰地、平靜地吐出了那個名字,目光灼灼地盯著索雅:“殺了那個男人。用這雙鞋……找到他,然後,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