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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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特魯世界,平流層邊緣,無名的空域。
    距離地麵數十公裏的高空,空氣稀薄近乎真空,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將一切渲染成一種近乎虛幻的澄澈蔚藍。
    在這裏,尋常飛鳥絕跡,雲層如同腳下匍匐的白色絨毯。
    然而,一道不尋常的身影正悠然劃過這片寂靜的領域。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她擁有一頭純淨如初雪、不含絲毫雜色的長發,在強烈的日照下仿佛自身就在散發著微光。
    長發並未束起,而是隨意披散,在疾風中向後飛揚,如同拖曳著一匹流動的光之絲綢。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眸,並非人類或精靈的任何一種顏色,而是仿佛將最純淨的鉑金融化後,又摻入了碾碎的星辰粉末,呈現出一種冰冷、璀璨、非人般的“鉑金色”,瞳孔深處似乎有細碎的星芒在緩慢旋轉、生滅。
    她以一種與稚嫩外表截然相反的、老練到近乎慵懶的姿態,騎乘在一把造型古樸、帚柄呈現暗金色木質紋理、帚尾則是某種銀白色不明纖維的魔法掃帚上。
    雙腿並攏,坐姿“乖巧”得仿佛在課堂聽講,與這駭人的高度和速度形成荒誕的對比。
    掃帚尾部拖出淡淡的白金色魔力尾跡,無聲地撕裂稀薄的空氣,時速穩穩維持在二百九十公裏左右。
    這速度對凡人而言已是風馳電掣,但對於這位存在而言,不過是最基礎的、“享受微風拂麵”的悠閑巡航。
    她本可以一個念頭撕裂空間,瞬息跨越大陸,但那樣就少了些“旅途的趣味”。
    “啊啊啊!好……無……聊……啊!!!”
    小女孩忽然毫無征兆地張開嘴,對著無垠的蒼穹放聲大喊。
    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以魔力震蕩空間的方式擴散開去,形成一圈圈肉眼難以察覺的淡銀色波紋,向著上下四方蕩漾,仿佛一顆石子投入了名為“天空”的靜謐湖泊,漾開無聲的漣漪。
    這具身體並非實體,而是高度凝聚的魔力與意誌構成的“幻象分身”。
    感官模擬雖然精細,但終究有上限。
    “唉,即使把感知強化開到最大,體驗感也隻能達到本體的20%左右……真沒勁。”
    “女巫之王”斯卡蕾特,或者她此刻更喜歡的自稱“純白女巫”,撅了撅嘴,鉑金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耐。
    創造一具能夠完全承載她力量、自由活動的“第二肉身”,是違背世界基礎法則的禁忌之舉,難度遠超想象。
    她嚐試了許久,最終也隻能造出這種強度有限、且無法長時間維持的幻影分身。
    “要不要……去哪個古神的墳場裏翻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材料’?”
    她歪著頭,用食指點了點下巴,思考著更“便捷”的途徑……
    比如尋找一具足夠強大的遺骸,賦予其靈魂與活性。
    但下一秒,她自己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噫!才不要!玩弄屍體什麽的,太低端、太沒品了!不符合淑女的格調!”
    她一臉嫌棄地搖搖頭,仿佛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就渾身起雞皮疙瘩,“雖然……一百年前拒絕使用那種分身術的時候,好像說得太絕對了點?現在稍微有點後悔了呢……”
    畢竟,她的本體被多重太古封印禁錮在某處,已經數百年無法親身感受外界的風吹草動、花香鳥語了。
    “哎呀呀~算了算了,要知足!”
    她很快又振作起來,在掃帚上扭了扭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甚至調皮地晃蕩起雙腿。
    寬大的、飾有複雜銀色刺繡的哥特式裙擺隨著動作揚起,在這個高度倒是不用擔心走光……
    除非有什麽變態能飛到這裏,並且有膽量偷窺“女巫之王”的裙底。
    “女巫之王。”
    一個冰冷、平靜、毫無情緒起伏,卻直接在她心靈最深處響起的意念傳音,毫無征兆地炸開!
    “哇啊?!”
    斯卡蕾特嚇得渾身一激靈,差點真的從掃帚上栽下去!
    她手忙腳亂地撲騰了幾下,才重新穩住身形,鉑金色的眼眸驚疑不定地掃視四周。
    前方的空間,無聲無息地漾開一片水波狀的灰色漣漪。
    一個男人的身影,如同從水墨畫中走出,逐漸由虛化實,懸浮在她麵前。
    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形修長挺拔,穿著一身毫無裝飾的深灰色長袍,布料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
    灰色的長發簡單束在腦後,露出一張線條冷峻、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臉龐。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純粹的、仿佛蘊含了無限空間與虛無的“灰色”,沒有任何高光,深邃得如同能將人的靈魂吸入。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與周圍的虛空融為一體,卻又散發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近乎法則本身的沉重存在感。
    “別開玩笑了。”
    斯卡蕾特看清來人,拍了拍並不可怕的胸口,長長舒了口氣,隨即鼓起臉頰,表達不滿。
    她停止了滑稽的撲騰,身體仿佛被無形的衣架勾住,就這麽懸停在空中。
    她麵無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亂的裙擺,然後伸出食指,對著上方輕輕一勾。
    那把她心愛的掃帚“咻”地一聲飛下來,穩穩墊在她的臀部下方。
    她重新“坐”好,翹起二郎腿,雙手抱胸,揚起小臉,鉑金色的眼眸裏寫滿了“我很不高興”。
    “首先,未經淑女允許,就用精神感應偷窺別人內心傳音的,是你才對吧?”
    她全身的肢體語言都在表達著“抗議”二字。
    但對眼前這位以“灰空十月”之名行走世間的、掌控空間權柄的古老存在而言,她這番表演顯然毫無作用。
    “那麽,特意來尋我,所為何事?”
    斯卡蕾特見對方毫無反應,撇撇嘴,換了個話題,語氣重新變得輕快,甚至帶上了一絲挑釁,“既然都找到這裏了,為什麽不直接去‘我家’做客呢?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喲~”
    灰空十月那灰色的瞳孔漠然地掃了她一眼,仿佛她的話隻是耳邊掠過的微風。
    他沒有回應,隻是抬起右手,拇指與中指輕輕一搓……
    啪。
    一聲輕響,細微得幾乎可以忽略。
    然而,天地驟變!
    以兩人為中心,方圓數公裏的天空,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瞬間拉上了一層深紫色的天鵝絨幕布!
    白晝的光輝被徹底隔絕,深邃、神秘、仿佛蘊含了無數秘密的星空穹頂驟然降臨!
    無數星辰在深紫色的天幕上亮起,明滅閃爍,匯聚成一條條橫貫天際的璀璨銀河,壯麗得令人窒息。
    “嘖……”
    斯卡蕾特皺起了秀氣的眉頭,鉑金色的眼眸仔細地掃過這片被強行召喚出的、仿佛截取了宇宙一角的奇異天象。
    她注意到,這片星空雖然璀璨,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死寂”。
    許多星辰的光芒黯淡,仿佛風中的殘燭,隨時會熄滅。
    更有一些星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亮,然後如同超新星爆發般,釋放出最後、最耀眼的光芒後,徹底歸於黑暗的虛無。
    詭異的是,在這片不斷有星辰隕落、燃燒、熄滅的星圖中,竟然……沒有一顆新的星辰在誕生。
    “和上次看到的‘景致’,差別很大嘛~”
    斯卡蕾特歪著頭評論道,語氣依舊輕鬆,但眼底深處多了一絲凝重。
    “世界,不再‘誕生’了。”
    灰空十月的聲音直接在她意識中響起,冰冷而平直,陳述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
    “那是當然的啦!”
    斯卡蕾特立刻接話,攤開雙手,仿佛在說一個顯而易見的道理,“因為我們在這裏啊!這個‘世界’有我們這些‘異常’存在,新的‘世界’胚胎自然難以孕育……”
    “不對。”
    灰空十月打斷她,灰色的眼眸轉向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幻影分身的偽裝,直視其背後被封印的本體,“即使我們存在於此,‘另一個我們’也理應存在於‘另一個世界’。”
    “哦?你在說‘平行世界’理論?”
    斯卡蕾特眨巴著鉑金色的大眼睛,露出一副天真好奇的表情,“哇~那種玄乎的東西,我從來都不太相信呢。每個世界不都是獨一無二的嗎?”
    “別轉移話題,女巫之王。”
    灰空十月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鋼針,刺入她的意識。
    “哎呀呀~真是的,嚴肅的話題最沒意思了!”
    斯卡蕾特撅起嘴,在掃帚上晃了晃身體,“就不能讓我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自由巡航’時間嗎?嗯?”
    灰空十月不再理會她的插科打諢,他抬起灰色的手指,指向深紫色天幕的某處。
    那裏,一顆原本散發著柔和藍光的星辰,光芒正以驚人的速度衰減、黯淡,最終如同燒盡的煤塊,徹底失去所有光輝,拖著一條幾乎看不見的尾跡,向著“下方”緩緩“墜落”,最終湮滅在無盡的深紫背景中。
    “那是……‘黑魔龍’最初誕生的那個次級位麵。崩潰,隻在一瞬之間。”
    灰空十月陳述道。
    “哇!你親眼看到了?”
    斯卡蕾特瞬間來了精神,鉑金色的眼眸閃閃發亮,像個聽到驚險故事的小女孩,“快說說!具體是什麽樣的?是‘啪’地一下像個肥皂泡一樣碎掉,還是像被巨人踩扁的番茄那樣‘噗嗤’一聲?”
    灰空十月沒有回答她這充滿惡趣味的問題。
    他緩緩轉過頭,灰色的瞳孔倒映出此刻天幕上正在發生的、更為駭人的景象……
    不止一顆,而是數十顆、上百顆……仿佛約定好一般,無數的星辰,無論大小、明暗,開始同時“墜落”!
    它們劃破深紫色的天幕,拖出長短不一、顏色各異的“光之淚痕”,如同一場規模空前、悲壯到令人失語的“星辰暴雨”,向著虛無的盡頭傾瀉。
    這場麵太過宏大,太過違反常理,已不能簡單地用“流星雨”來形容,更像是一幅描繪“世界終結”的末日壁畫正在眼前緩緩展開。
    “所有的‘世界’……都在死去。”
    灰空十月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仿佛源自亙古的沉重。
    “那又有什麽不對嗎?”
    斯卡蕾特歪著頭,語氣依舊平淡,甚至帶著點事不關己的淡漠,“世界的誕生與消亡,本就是構成‘存在’循環的一部分,是銘刻在萬物底層的‘命運’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問題在於,”灰空十月向前踏出一步,明明是在虛空中,卻傳來仿佛踏在實質地麵的沉重感,他灰色的眼眸死死鎖定了斯卡蕾特,“沒有新的世界誕生。而且……”
    他那毫無感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此刻的星空幻象,直視著腳下那片廣袤的、名為“埃特魯”的主世界。
    “我們所立足的這片‘根基世界’,並未循著這‘星辰暴雨’昭示的軌跡,朝向應有的‘終結’邁進。”
    “這才是問題所在。”
    “哦?是嗎?”
    斯卡蕾特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吹了吹並不存在的耳屎,一臉無所謂,“我不知道耶~可能這個‘根基’比較結實?或者……有什麽特別的‘變量’攪亂了既定的湯?”
    灰空十月再次向前一步,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水銀,彌漫開來。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掌,掌心向上。
    周圍的虛空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空間本身仿佛被無形之力揉捏、壓縮、凝結,在他掌心上方形成一團不斷旋轉、坍縮的混沌物質。
    那物質並非灰色、黑色或白色,而是剝離了所有色彩與屬性後,最本源的“空間碎片”,散發著令周遭星光都為之扭曲、暗淡的恐怖氣息。
    “嗯?這是要……和我打架嗎?”
    斯卡蕾特一臉“驚訝”地用食指指著自己小巧的鼻尖,鉑金色的眼眸裏卻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哎呀呀,你可要再考慮清楚哦?欺負淑女可是不對的~”
    “這不是戰鬥。”
    灰空十月的聲音冰冷刺骨,“是‘詢問’。你需要為你的行為,給出解釋。”
    “哦~我好害怕呀~”
    斯卡蕾特立刻用雙臂環抱住自己,做出瑟瑟發抖的樣子,小臉上寫滿了誇張的“恐懼”。
    但下一秒,她突然睜開雙眼,鉑金色的眼眸裏哪還有半分懼色,隻剩下滿滿的、近乎惡作劇得逞般的狡黠笑意,嘴角彎起一個甜美卻令人心底發寒的弧度。
    “可是~怎麽辦呢?”
    她拖長了語調,聲音清脆,“這……具……身……體……是……假……的……哦!”
    話音未落!
    哢嚓!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接連響起!
    斯卡蕾特騎著的掃帚、她並攏的雙腿、環抱的雙臂、纖細的脖頸、甚至那張帶著惡意笑容的小臉……仿佛被無數無形利刃同時切割,她的整個幻影分身,瞬間被分解、撕裂成數十塊不規則的碎片!
    沒有鮮血,隻有逸散的乳白色光點和破碎的魔力流光。
    然而,即便身體被“肢解”,那些懸浮在空中的臉部碎片上,殘留的表情依舊是那副甜美而詭異的微笑,嘴唇甚至還在微微開合,仿佛在無聲地說:“騙·到·你·啦~”
    “我說了嘛~”
    所有碎片同時振動,發出重疊的、帶著“咯咯”輕笑的女聲,回蕩在這片被凝固的星空下,“想‘問’話,就親自來‘我家’找我呀!用你那厲害的空間移動本事!”
    “咯咯咯咯咯!!”
    伴隨著一陣令人聯想到古老童話中邪惡女巫的、清脆而詭魅的笑聲,斯卡蕾特所有的身體碎片同時迸發出刺目的白光,隨即化為無數閃爍著微光的粉末,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迅速消散在深紫色的天幕與璀璨的“星辰暴雨”背景中,再無半點痕跡。
    灰空十月緩緩握緊了手掌。
    掌心上方那團足以湮滅空間的混沌物質無聲消散。
    他麵無表情地攤開手,隻見掌心之中,並非空無一物,而是留下了一張小小的、邊緣仿佛被火焰灼燒過的羊皮紙片。
    紙上用花體字寫著一行娟秀卻透著頑皮的字跡:[不來的話,就把你變成青蛙哦!(????????]
    後麵還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吐著舌頭的青蛙簡筆畫。
    哢嚓。
    灰空十月的五指驟然收攏。
    羊皮紙片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在他掌心那蘊含了空間湮滅之力的握力下,徹底化為最基礎的粒子,連灰燼都未曾留下。
    他靜靜地懸浮在原地,灰色的眼眸望向斯卡蕾特分身消散的方向,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雖然遺憾讓這個總是以幻影分身示人、行蹤詭秘、又擅長裝瘋賣傻的女巫之王再次溜走,但事實上,他本就沒有指望能通過一具分身就抓住她的本體。
    畢竟,那位“純白女巫”隱藏真身、躲避各方追索已達數百年之久。
    今日能捕捉到她一具相對活躍的分身,並與之對話,已算是有所收獲。
    “不過……倒也確認了一件事。”灰空十月低聲自語,聲音消散在虛空。
    他最後看了一眼頭頂那片依舊在不斷上演“星辰終結”的深紫色天幕,以及腳下那片在陽光下生機勃勃、似乎對頭頂的“末日圖景”毫無所覺的埃特魯主世界。
    灰色長袍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跡,緩緩變淡、透明,最終徹底融入周圍的空間褶皺,消失不見。
    隻留下那片孤寂的、不斷有星辰寂滅的虛假星空,以及那顆唯一似乎“停滯”在消亡軌跡上的、名為埃特魯的“星辰”,在無盡的虛無背景中,沉默地運轉。
    斯特拉魔法學院,阿爾卡尼姆,秋季學期中段。
    隨著學院內一年一度的小型慶典活動。
    “收獲祭”的臨近,一種微妙的、混合著期待、興奮與競爭意識的氣氛,如同無形的水霧,悄然彌漫在古老而莊嚴的校園各個角落。
    林蔭道旁的古橡樹葉子開始染上金黃與緋紅,魔法溫室裏的果實散發出甜膩的香氣,但這些都掩不住學生們心中那更為熾熱的話題……
    為了選拔代表斯特拉學院,出戰兩年一度的、囊括全大陸青年精英的“靈之聯賽”的校內資格賽,即將拉開帷幕!
    提到“校內比賽”,外人或許會聯想到小打小鬧的社團活動或班級聯誼。
    但在斯特拉,情況截然不同。
    “靈之聯賽”並非單純的體育競技,它是融合了魔法實戰、團隊策略、魔力控製、戰術應變乃至一定程度心理博弈的高規格綜合性賽事,在魔法界享有極高的聲譽與關注度。
    許多學生甚至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站上“靈之聯賽”的舞台,才拚盡全力考入斯特拉。
    學院內部有著為數不少、訓練有素的“靈之聯賽”專項社團,其成員常年接受職業化訓練。
    當近千名斯特拉的精英魔法師學員們認真起來,為了有限的出賽名額而角逐時,其規模、激烈程度與受關注度,早已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校園活動。
    僅預售的、麵向校友、合作機構及部分社會人士的觀摩門票,數量就已輕鬆破萬。
    這場校內資格賽的影響力,絕不亞於某些地區性的中型正式賽事。
    此刻,一年級的公共休息區內,氣氛尤為活躍。
    黑發黑瞳、身形嬌小卻充滿活力的普蕾茵,臉上帶著燦爛而自信的笑容,將一份墨跡未幹的羊皮紙申請書,“啪”地一聲拍在了負責登記的助教辦公桌上。
    申請書頂端,以醒目的花體字寫著隊名……“普蕾茵隊”。
    成員名單如下:
    隊長/突擊手:普蕾茵
    策應/控場:白流雪
    中樞/戰術:阿伊傑
    自由人/偵查:馬流星
    後衛/支援:海原良
    沒有預備成員,簡潔的五人核心陣容。
    然而,任何對斯特拉一年級生稍有了解的人,看到這份名單,都很難不感到一陣心驚。
    這幾乎囊括了本屆新生中最頂尖、最神秘、或背景最驚人的幾位。
    一個臨時拚湊的隊伍,僅僅憑借這份名單,就已然成為了不少人口中暗地裏議論的“奪冠熱門”之一。
    當然,問題也同樣明顯:除普蕾茵外,其餘四人幾乎都沒有過任何正式的“靈之聯賽”比賽經驗。
    他們必須在接下來短短兩周的報名與準備期內,完成基礎的規則熟悉、團隊磨合與戰術演練。
    “原著裏……他們對這個比賽,到底有多大的興趣來著?”
    普蕾茵交完申請表,走到休息區的窗邊,抱著胳膊,黑曜石般的眼眸望著窗外秋色,腦中快速翻閱著“前世”的記憶。
    首先,白流雪在原著遊戲中根本就是個背景板兼戰力計量單位,從未參與過任何支線賽事,直接排除參考。
    阿伊傑則不同。
    她擁有【八麵玲瓏】和【多才多藝】的固有特性,堪稱完美的“學習型作弊角色”。
    原著中明確提到,她對“靈之聯賽”興趣濃厚,甚至隻需短暫觀察對手,就能迅速具備職業選手級別的戰術理解力。
    在劇情中,她曾組建隊伍,一路過關斬將,在校內賽中擊敗了由洪飛燕率領的強隊,最終甚至闖入了世界大賽,並擊敗了當時如日中天的澤麗莎!
    那段劇情帶來的逆襲快感與熱血沸騰,普蕾茵至今記憶猶新,奪冠的CG她至少回顧了不下十遍。
    “至於馬流星和海原良……”普蕾茵微微蹙眉。
    原著中關於“靈之聯賽”的支線筆墨不多,主要是為了展現阿伊傑的成長與魅力,似乎並未提及這兩位男性主要角色有參賽經曆。
    畢竟那隻是個“可選”的娛樂支線。
    “白流雪就更不用提了……”她搖搖頭,將這個念頭甩開。
    不過,以她對現在這個“白流雪”的了解,那家夥雖然嘴上總說著“麻煩”、“沒興趣”,但真要做起事來,效率高得嚇人,學習能力更是怪物級別。
    雖然從未接觸過聯賽,但一旦開始,他恐怕會是最快掌握規則、並成為團隊中最可靠支柱的那個人。
    “唉……”
    一聲輕微的歎息從旁邊傳來。
    普蕾茵轉頭,看到坐在辦公桌後的中年教授扶了扶金絲眼鏡,仔細看完“普蕾茵隊”的申請表後,搖了搖頭,臉上卻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歎與期待。
    “成員陣容……堪稱華麗。這足以讓很多高年級的、誌在奪冠的隊伍都感到緊張了。”
    教授的聲音帶著感慨。
    “哎,教授您過獎了。”
    普蕾茵立刻換上謙遜的笑容,擺了擺手,“我們就是一群沒經過專業訓練的新生,湊在一起想試試看。純粹的魔法戰士和職業聯賽選手,終究是不同的賽道嘛。”
    “即便如此,能以這樣的陣容報名,本身就代表了你們的信心和實力。”
    教授從眼鏡上方看了她一眼,語氣溫和,“保持這份進取心是好的,但也要注意,聯賽的規則和節奏,與你們習慣的實戰確有不同,切勿輕敵。”
    “明白,我們會認真準備的。”
    普蕾茵認真點頭。
    就在這時,一隻手掌忽然從旁邊伸過來,不輕不重地拍在了普蕾茵的肩膀上。
    “說得對。職業選手,和魔法戰士,是不同的。”
    力道不算重,但突如其來的接觸和那話語中隱含的淡淡鋒芒,讓普蕾茵下意識地蹙眉。
    她不動聲色地用手揉了揉被拍到的肩部,側過頭,看向來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目測超過一米七,比普蕾茵高了大半個頭,讓普蕾茵不得不微微仰視。
    她留著利落的深棕色齊耳短發,劉海修剪得整齊筆直,露出一張五官分明、帶著英氣的臉龐。
    深褐色的眼眸目光銳利,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透著一股幹脆利落、甚至有些攻擊性的氣場。
    她同樣穿著斯特拉的校服,但袖口有著“靈之聯賽戰術研究社”的專屬徽記。
    加尤琳。
    普蕾茵瞬間認出了這張臉。
    並非因為她在學院裏多麽有名,而是因為,在原著遊戲的“靈之聯賽”支線劇情中,阿伊傑覺醒後,擊敗的第一個頗有分量的對手,正是這個女生!
    她是那個劇情節點裏,用來襯托主角成長的、驕傲而實力不俗的“精英怪”。
    “我知道你們作為魔法戰士,實力很強,實戰任務也完成得漂亮。”
    加尤琳的視線掃過普蕾茵,又瞥了一眼桌上那份醒目的申請表,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但在聯賽的賽場上,規則、節奏、戰術思維,是另一回事。看你們湊齊這樣的陣容,是衝著冠軍去的吧?”
    她微微停頓,深褐色的眼眸直視著普蕾茵,聲音清晰而冷淡:“我勸你們,還是趁早放棄比較好。這裏不是你們用來炫耀實戰成績的地方。”
    說完,她將自己的申請表放在教授桌上,對教授微微點頭示意,然後幹脆利落地轉身,邁著仿佛經過軍事訓練般幹脆的步伐,離開了休息區。
    那挺直的背脊和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的確有種別樣的颯爽帥氣,但結合她剛才那番毫不客氣的話語,隻讓人覺得格外傲慢無禮。
    “這……什麽情況?”
    普蕾茵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倒不是生氣加尤琳的挑釁……這種事情在競爭激烈的斯特拉並不稀奇。
    讓她感到微妙錯位感的是:按照原著,此刻被加尤琳這樣挑釁、並因此激發鬥誌的,應該是阿伊傑才對!怎麽換成自己了?
    “唉,對不起啦,阿伊傑……”
    普蕾茵在心裏對那位此刻大概率正在圖書館或自習室埋頭苦讀、過著平靜校園生活的藍發少女,默默道了個歉。
    仔細想想,自從她這個“變量”介入後,原著劇情已經像脫韁的野馬,奔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
    阿伊傑不僅沒有陷入與傑瑞米皇子、洪飛燕公主之間的複雜情感糾葛,甚至連通過參加“靈之聯賽”來證明自己、尋找方向感的契機,似乎也因為自己的“搶先組隊”而消失了。
    “不過,她現在這樣每天安心學習、提升魔法,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普蕾茵撓了撓頭,將這個略微複雜的問題暫且放下。
    “嗬嗬,別介意,那孩子就是這種性格。”
    教授見普蕾茵表情微妙,開口解釋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你知道的,她是‘靈之聯賽戰術研究社’的副社長,以成為職業選手為目標,訓練非常刻苦。有些專精聯賽的學生,對實力強大卻看似‘玩票’的實戰派同學,總會有些……嗯,比較敏感。”
    “啊,嗯,我理解。”
    普蕾茵點點頭。她生氣的點並不是加尤琳的挑釁本身。
    真正的點在於,這種“經典的打臉劇情前置鋪墊”,本該落在阿伊傑頭上,現在卻陰差陽錯地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這讓她有種搶了主角戲份的古怪感覺。
    “正如這位同學所說,”教授接過話頭,指了指加尤琳離開的方向,“很多專精聯賽的學生,確實常常感到被那些專注於實戰、探索、研究的魔法戰士們‘輕視’,認為聯賽隻是‘遊戲’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所以他們有時會顯得……格外緊繃,急於證明自己的道路同樣嚴肅、艱難且有價值。你們這支隊伍,成員個個聲名在外,卻幾乎無人有聯賽經驗,看起來又像是臨時起意……他們會認為你們是抱著‘玩票’或‘輕視’的態度來參賽,也情有可原。”
    教授說得不無道理。
    甚至學院裏確實流傳著一種偏頗的說法:隻有那些承受不住真正魔法戰士高壓、危險生活的人,才會“逃”到相對規則完善、安全性更高的“靈之聯賽”中去尋求成就。
    這種說法固然偏激,但也反映了一部分人的觀念。
    “我們組隊的原因,其實是為了躲開斯卡魯本那個煩人精,順便找點樂子,體驗下比賽……還真沒想過‘輕視’什麽。”普蕾茵在心裏嘀咕。
    對她而言,體育競技是體育競技,生死搏殺是生死搏殺,兩者各有各的魅力和挑戰,根本不存在誰高誰低。
    “運動是運動,戰鬥是戰鬥,領域不同,有什麽好互相輕視的呢?”
    她聳聳肩,說出真實想法。
    “如果所有斯特拉的學員,都能像你這麽想,學院的氣氛會和諧很多。”
    教授笑了笑,從抽屜裏取出另一份文件,遞給普蕾茵,“拿著,這是參賽確認回執和訓練場使用許可。從現在起,到資格賽正式開始前,你們也可以使用東區的‘靈之聯賽專用綜合訓練場’進行團隊合練。時間雖然緊,但以你們的資質,隻要認真準備,想必能有所作為。”
    “哦!好的!謝謝教授!”
    普蕾茵接過文件,眼睛一亮。
    專用的訓練場,意味著可以模擬比賽環境,進行更有針對性的練習。
    兩周時間?
    “一天熟悉規則,三天磨合基礎戰術,剩下時間針對性特訓……”
    她腦中飛快地盤算著,黑色的眼眸裏燃起鬥誌的火焰。
    “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