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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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後,戰場將傳送到‘雨中的廢墟’。]
    斯特拉穹頂那特有的、混合了魔法嗡鳴與機械合成感的提示音,毫無預兆地在每個人耳畔直接響起,清晰得仿佛有人在顱骨內低語。
    聲音落下的刹那,訓練場中央用於模擬的簡化場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素描,驟然模糊、扭曲。
    唰!
    輕微的空間置換感襲來,並不強烈,卻足以讓人感到瞬間的失重與方向錯亂。
    當視覺重新聚焦時,眼前的景象已徹底改變。
    潮濕、陰冷、夾雜著淡淡鐵鏽與腐朽木頭氣息的空氣,取代了訓練場幹燥恒溫的魔法過濾空氣。
    耳邊是淅淅瀝瀝、永無止境般的雨聲,雨點敲打在殘破磚石、積水坑和扭曲金屬上,奏響一曲沉悶而破碎的背景樂章。
    睜開眼,一片荒涼破敗的戰後都市景象映入眼簾。
    斷裂的水泥立柱斜插在泥濘中,裸露的鋼筋如同巨獸扭曲的骨骼。
    半坍塌的樓房露出內部黑洞洞的窗口,仿佛無數隻空洞的眼睛。
    破碎的櫥窗、翻倒的鏽蝕車輛、散落一地的瓦礫和不明雜物……一切都被籠罩在灰蒙蒙的、無止境飄落的冷雨之下,光線昏暗,視野能見度不佳。
    然而,在這片充滿絕望氣息的廢墟之中,三座造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散發著柔和藍色魔法光輝的塔狀建築,卻巍然屹立。
    它們線條流暢,表麵流淌著穩定的符文光芒,底座是堅固的銀白色金屬,塔身高聳,頂端懸浮著緩緩旋轉的複雜魔力核心……這就是“控製塔”,是這片殺戮戰場中,唯一象征著秩序與目標的據點。
    在每座控製塔前方稍遠處,還各有一座體型較小、但結構相似、散發著攻擊性魔力波動的“守衛塔”,如同忠誠的哨兵。
    “哦……這裏就是真正的‘戰場’啊。”
    馬流星環顧四周,暗紫色的眼眸裏倒映著雨幕和廢墟,語氣帶著一絲新奇,仿佛在參觀某個主題公園的沉浸式展區,而非即將生死搏的賽場。
    “感覺……和穹頂內部的幻象練習場,質感上差別很大。”
    阿伊傑蹲下身,伸出纖細的手指,試探性地戳了戳腳下混雜著碎石和泥漿的地麵。
    冰涼的觸感和真實的顆粒感從指尖傳來。
    她習慣性地將手移向腰間,想要抽出那根幾乎從不離身的、鑲嵌著家族徽記的銀藍色法杖,卻摸了個空。
    “啊……哦。”
    她愣了一下,隨即恍然,藍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對了,在“裏奧斯”的戰場規則內,所有裝備,武器、防具、乃至基礎的魔力容器,都需要用開局分配的“戰場金幣”,在己方控製塔內的“商店”係統中購買。
    她那根價值連城、陪伴多年的傳家法杖,在這裏毫無意義。
    “可以在控製塔範圍內,用意識呼喚出‘商店界麵’。”
    普蕾茵走到最近的一座控製塔下,雨滴在靠近她身體幾厘米處,便被一層極其微弱的乳白色光暈無聲蒸發。
    她閉上眼睛片刻,又睜開,向隊友們解釋道,“初始係統會給予每人1500點戰場魔力,作為啟動資金。常規開局,購買‘學徒短杖’、‘小型魔力結晶’和‘基礎治療藥水’是標準配置。武器提供攻擊力和技能增幅,魔力結晶加快魔力恢複,藥水是關鍵時刻的保命手段。”
    使用魔法需要法杖類武器和足夠的魔力支持,這是基本常識。
    眾人依言,紛紛在各自的控製塔下“購物”。
    很快,普蕾茵、阿伊傑、海原良、馬流星手中都出現了一根製式統一、散發著微弱白光的木質短杖,腰間多了一個裝著瑩藍色晶石的小袋,以及一兩瓶泛著紅色微光的治療藥水。
    隻有白流雪依舊兩手空空,隻是安靜地站在塔下陰影裏,看著雨絲滑落,仿佛在思考什麽。
    “從戰術手冊上看,”普蕾茵繼續她的“新手教學”,語氣努力維持著隊長的穩重,但微微緊繃的肩線暴露了她的緊張,“隨著比賽進行,獲得更多戰場金幣後,升級法杖是首要目標。
    同時,也要根據局勢和對手配置,選擇性購買增加防禦力的‘學徒長袍’、提升移動速度的‘輕靈靴’,以及其他具有特殊效果的魔法物品。
    比如增加法術穿透的‘破法墜飾’,或者減少技能冷卻時間的‘時光碎片’等等。”
    她一口氣報出一連串物品名稱,顯然已經將商店列表背得滾瓜爛熟。
    “不過,我已經記下了所有物品的種類和大概效果,但具體在什麽局勢下、針對什麽樣的對手,優先出哪件裝備收益最高……我還不太確定。”
    她坦白道,畢竟,紙上談兵和實戰應用是兩回事。
    “接下來是選擇本場比賽要使用的‘技能’。”
    普蕾茵的表情嚴肅起來,“每人最多攜帶七個魔法進入戰場。通常,我們會選擇一個威力巨大、但冷卻時間極長的‘終極技能’,俗稱‘大招’。
    這是可以一錘定音、逆轉戰局的關鍵,但一場戰鬥往往隻能使用一次,時機選擇至關重要。”
    “也就是說,一個在關鍵時刻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但無法輕易動用的王牌?”
    海原良若有所思,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新到手的學徒短杖。
    “沒錯。”
    普蕾茵點頭,“偶爾也會有隊伍選擇攜帶兩個甚至三個大招,但非常少見,因為那樣會嚴重擠占其他功能性技能的位置,整體戰術會變得僵硬,容錯率很低。所以,大家選好大招後,剩下六個技能位,需要考慮控製、傷害、位移、生存、團隊輔助等多個方麵,做好搭配。不過,有一個技能是幾乎所有人都必帶的……”
    “是‘護盾術’嗎?”
    阿伊傑問。
    可用的技能庫雖然號稱包含“所有登記在冊的魔法”,但“護盾術”這種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防禦魔法,自然位列其中。
    “對,就是‘護盾術’。”
    普蕾茵肯定了阿伊傑的猜測,但隨即,她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白流雪,臉上露出了第一個真正棘手的表情,“那個……大叔,你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白流雪抬起迷彩色的眼眸,似乎剛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
    “技能啊!你能用的技能!”
    普蕾茵有些急,她指向白流雪身前……那裏本該浮現出隻有本人能見的技能選擇界麵。
    “你登記了什麽技能?”
    白流雪沒說話,隻是心念一動。
    他麵前的空間微微蕩漾,一個半透明的、僅有巴掌大小的淺藍色方框浮現出來,上麵用簡潔的通用語寫著:
    [已登記技能:閃現]
    下麵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
    “這……就是全部?”
    普蕾茵瞪大眼睛,黑色的眼眸裏寫滿了“你在逗我”。
    “嗯,全部。”
    白流雪確認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下雨了。
    “嗯……呃……”
    普蕾茵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直跳。
    沒有“護盾術”?在“裏奧斯”的賽場上,沒有最基本的保命技能,意味著容錯率極低。
    對手一套控製加爆發的連招,很可能在沒有護盾減傷的情況下,直接將你“秒殺”,連反應和操作的空間都沒有。
    就算白流雪身法再好,魔法不是箭矢,很多是範圍效果或鎖定追蹤的。
    “真的……沒問題嗎?”
    她忍不住再次確認,語氣充滿了擔憂,“護盾術幾乎是必備技能之一,有時候一個關鍵的護盾吸收傷害,就能決定一次小規模團戰的勝負,甚至影響整局走向!”
    白流雪看著她焦急的樣子,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半是玩笑、半是無所謂的表情:“盡量不被打到,不就行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普蕾茵扶額。
    幸運的是,比賽內存在一些增加基礎生命值和魔法抗性的防禦裝備,比如“學徒長袍”及其升級品,每次升級都能提供可觀的防禦屬性。
    但問題是,如果白流雪因為缺乏保命技能,被迫將珍貴的金幣大量投入到防禦裝上,勢必會嚴重拖慢他作為“輸出點”的裝備成型速度。
    這等於變相削弱了整個團隊的傷害能力。
    “畢竟是“大叔”……他總該有點辦法吧?”
    普蕾茵試圖這樣安慰自己,但看著白流雪那副“我就這樣,你看著辦”的表情,她的信心實在難以建立起來。
    “而且在比賽規則限製下,他的“閃現”也沒法像現實中那樣隨心所欲地使用了。”
    她想起規則說明。
    現實中的白流雪可以近乎無消耗、無冷卻地連續閃現,但在“裏奧斯”的平衡框架內,為了公平,閃現同樣需要消耗可觀的魔力,並且有數秒的基礎冷卻時間。
    這意味著他賴以生存的最大依仗,也被套上了枷鎖。
    一個缺乏保命技能、核心機動技能受限、還沒有瞬間高傷害技能彌補的“刺客/輸出”……這前景,怎麽看都一片灰暗。
    “再仔細想想……”
    普蕾茵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對這支隊伍奪冠可能性的盲目樂觀,是多麽天真可笑。
    馬流星、白流雪、海原良這些名字,在實戰任務中或許如雷貫耳,但在“裏奧斯”這個完全不同的規則籠子裏,他們那些引以為傲的龐大魔力、詭異能力、精妙操控……大部分都成了無用的擺設。
    “原來加尤琳挑釁我們,不隻是因為傲慢,更是因為她早就看透了這一點。”
    普蕾茵恍然大悟。
    在資源有限、規則明確的賽場內,像加尤琳那樣長期接受專業“裏奧斯”訓練、深諳如何最大化利用每一點金幣和每一個技能冷卻時間的隊伍,無疑比他們這群空有天賦的“門外漢”要有優勢得多。
    “大叔,真的……沒問題嗎?”
    她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嗯,沒關係。”
    白流雪的回答依舊平淡,“先打幾場模擬賽找找感覺吧,我也需要適應一下這裏的節奏。”
    “…好吧。”
    普蕾茵認命般地歎了口氣。
    她走到己方主控製塔下,將手掌按在塔身某個發光符文上,調用隊長權限,開始設置模擬賽參數。
    很快,對麵三座紅色光芒的控製塔下,五道模糊的身影逐漸凝實……那是係統模擬的AI選手,將作為他們第一場練習的對手。
    “AI難度……先設置為1級吧。我們都是新手,從基礎的開始。”
    普蕾茵說著,手指就要點向代表最低難度的光鈕。
    “有更高的難度嗎?”
    馬流星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種純粹的好奇,“不能直接設置成最難的試試嗎?”
    普蕾茵手指一頓,轉頭看向他,黑著臉:“我知道你為什麽好奇,但那太難了!斯特拉穹頂係統裏的最高難度AI,連很多職業選手都難以應對!”
    “為什麽?”
    馬流星歪了歪頭,暗紫色的眼眸裏是真切的疑惑。
    “因為難度越高,AI獲得的係統修正越離譜!
    不僅僅是操作和反應,它們開局擁有的金幣、經驗獲取速度、甚至技能傷害都可能獲得額外加成!斯特拉穹頂係統下,最高難度AI的魔法預判和命中率據說能模擬到90%以上!
    反應速度快得非人!根本不是靠‘個人成長’能彌補的差距!”
    普蕾茵試圖讓這個常識匱乏的天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啊哈……”
    馬流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表情顯然並未被嚇住。
    普蕾茵正想繼續說服他,卻忽然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太對勁。
    白流雪、海原良,甚至一向穩重的阿伊傑,此刻都望向她,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閃爍著某種相似的、近乎躍躍欲試的光芒。
    “你們這群……瘋子!”
    普蕾茵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她看著隊友們那毫無懼色、甚至隱隱透著興奮的眼神,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他們了。
    最終,在一種“自暴自棄”和“看看你們能死得多慘”的複雜心情驅使下,普蕾茵的手指,從最左邊的【1級】,徑直劃到了最右邊,那個散發著不祥暗紅色光芒的選項上……【12級傳說難度“僅供理論分析與極端壓力測試”】
    哢嚓!
    選擇生效的輕微機括聲響起。
    [警告:12級難度AI“紅隊”已部署至敵方陣地。]
    [模擬比賽將在60秒後正式開始。]
    [祝您好運,挑戰者。]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為這場荒誕的開局訓練,定下了近乎自殺的基調。
    被稱為“斯特拉內戰”的“裏奧斯”學院選拔賽,曆史悠久,影響力巨大,早已超越了單純的校園活動範疇。
    作為埃特魯世界最流行、商業價值最高的魔法競技項目之一,斯特拉學院在這方麵的投入和人才培養體係堪稱頂尖。
    每年校內資格賽期間,都會吸引大量外部目光。
    職業俱樂部的星探、教練、經理人,甚至一些現役或退役的知名選手,都會通過各種渠道,密切關注斯特拉穹頂內進行的各支隊伍訓練情況。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盡早發掘有潛力的年輕苗子,搶先簽下。
    今年尤其引人注目。
    一年級新生中,不僅湧現出幾位在“裏奧斯”青訓體係內早已小有名氣的天才,更有像普蕾茵、白流雪、馬流星、海原良、阿伊傑這樣,在“魔法戰士”領域已然聲名鵲起、天賦堪稱怪物的存在參賽。
    這無疑讓許多職業圈人士既興奮又警惕,紛紛將觀測的重心,投向了這支臨時拚湊、卻星光熠熠的“普蕾茵隊”。
    此刻,在斯特拉穹頂外圍的某間高級觀測室內,數十麵大小不一的魔法水鏡懸浮在半空,實時顯示著各個訓練場內正在進行的模擬賽況。
    房間內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咖啡和羊皮紙的氣味,十幾名穿著各異、但氣質精幹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立,目光銳利地掃過一麵麵水鏡。
    “嘖,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看著就讓人火大。”
    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穿著某知名俱樂部訓練服的年輕職業選手,抱著手臂,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他有著一頭火紅的短發,眼神桀驁,顯然是個脾氣直接的主。
    通過水鏡觀察到普蕾茵隊訓練情況的相關人員,立刻明白這位選手指的是誰。
    “‘普蕾茵隊’被點名了。”
    旁邊一位戴著眼鏡、手裏拿著記錄板的中年男人低聲對身邊的教練說。
    “嘖,也難怪。”
    那位教練撇撇嘴,目光落在顯示普蕾茵隊訓練場的水鏡上,“這種眼高於頂、以為實戰厲害就能在‘裏奧斯’裏橫著走的小子,每年都有,從不缺席。”
    “裏奧斯”本質是體育競技,不需要以命相搏,因此常常遭到一些崇尚“真正戰鬥”的魔法戰士學員輕視。
    但隻有圈內人才知道,在這個賽場,同樣有著絕不遜色於實戰的殘酷競爭、精密算計與無日無之的“戰爭”。
    它需要的是另一種形式的“天賦”與巨量的專項訓練。
    每年都有不信邪的實戰派天才,信心滿滿地踏進來,然後被那些專注於賽場規則、將有限資源利用到極致的“裏奧斯”專家們,打得懷疑人生。
    “這些孩子確實厲害,實戰報告我都看過,個個都是怪物級別。”
    另一名看起來更沉穩些的俱樂部經理人摸著下巴,“但他們是不是……太小看‘裏奧斯’了?看他們的樣子,連基礎裝備購買都要隊長指導半天,明顯是徹頭徹尾的新手。”
    “就是因為他們小看,才會是這副德性。”
    紅發選手冷笑,“連比賽經驗都沒有,就敢直接報名參加斯特拉內戰,夠囂張!”
    無數隊伍正在各自的戰場上進行著或激烈或沉悶的模擬對抗,但普蕾茵隊的情況尤為“特別”。
    他們從傳送進戰場開始,就透露出一股茫然無措的氣息。
    該買什麽裝備?技能怎麽選?走哪條路?全都要靠那個黑發矮個子的隊長臨時講解。
    這種毫無準備的樣子,落在專業人士眼中,簡直就像兒戲。
    “太小看‘裏奧斯’了。”
    觀測室內響起幾聲附和的低語,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包括紅發選手在內的許多職業人士,差點笑出聲。
    [難度12級的AI已在紅隊陣地生成。]
    水鏡上清晰顯示出係統提示。
    “哈?他們連AI難度都搞不清楚嗎?”
    有人失笑。
    “12級難度……那不是給完全不懂的新手準備的吧?”
    另一人搖頭,“那是給高階業餘隊伍做極端壓力測試,或者職業隊研究特定戰術用的!開局屬性、經濟、經驗全麵碾壓,技能釋放跟開了掛一樣,怎麽打?”
    “從出門裝開始就有壓倒性差距,根本沒法玩。”
    “可用的技能數量和效果也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那些被稱為“天才中的天才”的學員們,恐怕很快就要體會到什麽叫絕望了。
    他們或許習慣了依靠強大的血脈魔法、獨特的屬性天賦、或是深不見底的魔力儲備,在現實中無往不利。
    但在“裏奧斯”的規則牢籠裏,這些優勢被極大削弱,甚至可能成為負擔。
    “看看他們都選了些什麽技能。”
    紅發選手饒有興致地湊近水鏡。
    每個選手的技能選擇,在觀測視角下是可見的。
    然而,看清之後,大多數圍觀者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失望。
    原本期待看到“銀月塔的傳承禁咒”、“塞倫斯蒂斯家族的水脈秘法”或是其他聞所未聞的強大血繼限界魔法。
    但實際看到的,卻是一堆極其常見、甚至堪稱“樸素”的標準賽場技能。
    隻有普蕾茵的技能欄裏,塞滿了一些光看名字就讓人覺得陌生、似乎融合了多種族特性的奇特魔法,算是唯一亮點。
    而白流雪那孤零零的一個“閃現”,更是讓不少人直接搖頭。
    “唯一有點特別的就是那個黑頭發的小不點,還有白流雪。”
    一名資深教練指著水鏡。
    “那個就是普蕾茵,教練。”旁邊的助理提醒。
    “哦,對。聽說過,據說能用天使魔法?還有其他種族的?”
    “是的,資料顯示她能使用包括精靈、矮人、水裔在內的多種族特有魔法,非常罕見。”
    “但有什麽用呢?”
    教練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技能槽就七個。她那些花裏胡哨的能力,能帶進來幾個?又能形成有效組合嗎?”
    話雖如此,他還是多看了幾眼普蕾茵的技能列表,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這個叫白流雪的,是真隻選了一個技能?”
    紅發選手指著白流雪的技能欄,語氣難以置信,“是膽子太肥,還是腦子有問題?”
    “聽說他隻會用‘閃現’,好像有什麽個人原因?”
    “誰知道呢。不管他在外麵多厲害,在‘裏奧斯’裏,隻有一個閃現,沒有爆發傷害技能,就跟超級兵差不多,不,可能還不如超級兵耐打。”
    “確實,還不如沒有這個人。死了還給對麵送經驗和金幣,拖累隊友。”
    旁邊有人附和。
    “哈哈,說得對!”
    紅發選手大笑起來。
    不少知道白流雪實戰名聲的人,此刻都帶著一種微妙的期待,想看看這位“天才”在“裏奧斯”的規則下,會如何碰得頭破血流,如何從神壇跌落。
    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定了顯示普蕾茵隊戰況的水鏡,至於其他場次的比賽,早已失去了吸引力。
    “終於動了,磨蹭半天。”
    有人嘀咕。
    “裏奧斯”比賽通常分為上、中、下三條主要兵線,五名選手需要分路防守,抵禦由係統生成的、沿著兵線前進的“魔力仆從”“俗稱小兵”,並保護己方防禦塔。
    前期經濟極度匱乏時,合理的做法是利用防禦塔的攻擊,自己隻補最後一刀,獲取金幣和經驗,俗稱“補刀”。
    然而,中路馬流星的開局表現,讓觀測室內響起了低低的哄笑聲。
    “噗……”
    “他在幹什麽?”
    “天才的名聲今天要完蛋了。”
    隻見畫麵中的馬流星,一上來就對著第一波三個小兵,毫無章法地亂丟技能。
    初期技能少,冷卻長,每一絲魔力都極其珍貴,他這種“技能全交、隻為清兵”的行為,完全是徹頭徹尾的菜鳥行徑。
    “嗯?”
    然而,笑過之後,一些眼尖的人察覺到了異樣。
    馬流星雖然用極其浪費的方式清掉了第一波小兵,但緊接著,由於魔力見底,他無法處理後續的小兵,隻能退回塔下。
    結果,後續的小兵全被己方防禦塔擊殺,他沒有獲得任何收益,開局就陷入了經濟和經驗的劣勢。
    “應該是他習慣了魔力無限,還不懂節省和規劃。”分析師推了推眼鏡,下了判斷。
    其他兩條路的情況稍好。
    上路的普蕾茵雖然也積極用技能,但好歹懂得配合防禦塔攻擊補刀。
    下路的阿伊傑和海原良也很快掌握了節奏,開始有意識地控製魔力消耗,穩健發育。
    與此同時,探索野區“遊戲內稱為“巷道線””的白流雪在做什麽?
    “雨中的廢墟”地圖,除了三條主路,還有錯綜複雜、連接各處的巷道。
    這些巷道中會刷新基於雙方隊伍平均魔力水平生成的中立野怪,擊敗它們可以獲得額外金幣和經驗,是拉開經濟差距的重要途徑。
    由於白流雪自身“投資”的魔力為零,海原良的魔力水平也相對普通,但馬流星、普蕾茵和阿伊傑的魔力總量堪稱恐怖,因此係統生成的巷道野怪,無論是血量、攻擊力還是提供的獎勵,都遠高於常規新手局水平。
    “嗯?這小子……以前打過比賽?”有人驚訝。
    畫麵中,白流雪麵對一隻足以秒殺同級新手的強化野怪,走位飄忽,總是以毫厘之差避開野怪笨重的攻擊,同時用手中的短杖進行不緊不慢的普攻。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野怪甚至連他的衣角都沒摸到,就被無傷擊殺。
    這種對野怪攻擊前搖、攻擊範圍的精準把握,以及自身攻擊間隔的完美掌控,沒有大量的練習是做不到的。
    “不,這是第一次。剛才你們沒看到他注冊技能槽嗎?如果是老手,技能槽位早就預設好了,哪用得到現在才選?”
    另一人反駁。
    “嗯……”
    這時,不少選手和俱樂部人員開始覺得,這些少年少女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
    他們明明看起來像連規則都沒搞懂的新手,動作生疏,配合更是談不上。
    但一旦開始行動,無論是補刀、走位、還是麵對野怪,那種高效的、近乎本能的處理方式,又完全不像新手。
    他們以驚人的速度適應著比賽的節奏,清理兵線的效率快速提升,甚至開始嚐試越過兵線去壓製對麵的AI英雄,成長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藍隊英雄‘深海之歌阿伊傑’已被擊殺!]
    然而,12級難度的AI,絕非易於之輩。
    從一開始就擁有更優質出門裝、更多技能的AI英雄,很快開始展現壓倒性的個人能力。
    四個技能連招流暢,傷害計算精準,走位刁鑽。
    而普蕾茵隊這邊,裝備貧乏,技能稀少,麵對AI的主動進攻,往往隻能被動挨打,稍有不慎就會被一套帶走。
    擊殺提示開始接連不斷地在觀戰水鏡上彈出。
    普蕾茵、海原良、馬流星相繼陣亡。
    巨大的經驗和經濟差距如同滾雪球般擴大,防禦塔一座接一座地倒塌。
    比賽的天平,以無可挽回的速度向著AI一方傾斜。
    “哎呀,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
    “比想象中平淡啊。”
    “還不如從1級AI開始慢慢打,至少能看出點潛力。自大害死人,開局就崩了。”
    “哈哈,這樣也好,挫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知道自己在這個戰場上有多無力。”
    一個個圍觀者帶著嘲弄或遺憾的表情,準備將目光轉向其他更有看點的賽場。
    奇怪的是,包括紅發選手在內的幾位現役或退役的職業選手,以及少數幾位目光格外老辣的教練,卻始終沒有移開對普蕾茵隊這場“必敗”比賽的關注。
    即使場麵已經一邊倒,他們依然緊緊盯著。
    “喂,你怎麽還盯著那場看?想欣賞他們被虐到底的樣子?”
    旁邊一位顯然已經失去興趣的俱樂部經理,拍了拍紅發選手的肩膀。
    “不,不是那樣……”
    紅發選手沒有回頭,隻是用手指,點了點顯示馬流星個人視角的小分屏,“你看看這個。”
    “什麽?他不是被打得很慘嗎?一直在死。”經理瞥了一眼,不以為然。
    “真的……隻是‘被打得慘’而已嗎?”紅發選手的聲音帶著一絲古怪的興奮。
    “什麽意思?”
    經理重新凝神看去。
    畫麵中,馬流星操作的英雄,正與一個裝備領先他兩件大裝的AI英雄在中路糾纏。
    AI技能精準,走位風騷,馬流星的血量一直在危險線徘徊,看起來岌岌可危。
    “一開始,他確實不熟悉AI的攻擊模式,在換血上吃了大虧,總是多掉血。”紅發選手緩緩說道。
    “沒錯,就算是馬流星這種天才,在‘裏奧斯’裏也得交學費,可惜了。”
    經理點頭。
    “是的,問題就在這裏。”
    紅發選手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AI那邊的英雄,經濟領先我們至少3000金幣,等級高了快4級,裝備差距天壤之別,比賽已經進入中期,優勢巨大。”
    “沒錯。”
    經理還是沒懂。
    “可是你看,現在馬流星和這個AI換血,他所承受的傷害,以及他能打出的傷害比例……和比賽剛開始、雙方裝備等級差不多的時候,幾乎一樣!”
    “嗯?”
    經理一愣,眉頭皺起。
    仔細一想,這太詭異了!
    一旦經濟等級拉開差距,優勢方對劣勢方應該是碾壓性的,往往一套技能就能秒殺,或者追著打到死。
    怎麽可能還像開局那樣“有來有回”地換血?
    “馬流星……已經完全摸透了這個AI英雄的行動邏輯和技能釋放習慣。
    不僅如此,他在用最小的魔力消耗、最極致的走位,規避掉AI絕大部分的非指向性技能,並用普攻和冷卻好的小技能進行反擊。
    如果不是12級AI擁有係統賦予的、作弊般的屬性加成,現在被壓著打的,絕對是AI!”
    紅發選手的聲音越來越快,眼中閃爍著發現珍寶般的光芒。
    “唔……這……”
    經理將信將疑。
    僅憑走位和預判,就能躲掉大部分技能?用最少的資源打出最大化的牽製?
    這種操作,在高分段的業餘比賽中,或許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怪物能做到。
    “等等……”
    經理忽然想到什麽,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高分段的業餘選手”?可他們……不是第一次接觸“裏奧斯”嗎?!
    就在這時,觀測室內其他幾位同樣沒有移開目光的職業選手和資深教練,也發出了低低的吸氣聲和議論。
    “不對……你們看他們的視野控製,完全沒有!連最基本的‘偵察守衛’都沒在關鍵位置插過!”
    “通常需要通過放置守衛來控製地圖視野,或者預判敵人可能蹲伏的位置。但他們純粹是依靠反應速度和戰鬥直覺在應對Gank“偷襲”!”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團隊配合一團亂麻!五個人打團戰的時候,技能丟得毫無章法,根本沒有形成有效的連招Combo,反而經常互相卡位置、擋技能!”
    “但是在一對一的線上對抗,或者小規模遭遇戰裏……這幾個人的個人操作細節,簡直……”
    他們心裏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讓他們再和同樣的12級AI打一局呢?”
    以他們展現出的這種恐怖的成長速度和學習能力,如果再有一次機會,熟悉了AI的套路,調整了出裝和技能選擇……
    是不是……有那麽一絲微小的可能,能贏?!
    這個念頭讓幾位職業選手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藍隊主控製塔已被摧毀!]
    [紅隊勝利!]
    就在這時,冰冷的係統提示音響起。
    普蕾茵隊那搖搖欲墜的主水晶,終於在AI大軍的圍攻下轟然爆炸,宣告了這場訓練賽的終結。
    選手們帶著意猶未盡、甚至有些期待的目光看向賽場,希望能立刻開始下一局。
    他們對普蕾茵隊的潛力,還遠遠沒有看夠。
    水鏡畫麵中,五個少年少女的身影在己方爆炸的基地光芒中重新凝聚。
    阿伊傑長長地舒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啊!累死了!”
    普蕾茵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看向隊友:“我們……練習得已經足夠多了吧?是不是該休息一下,總結總結?”
    海原良輕輕搖頭,指尖還在無意識地模擬著某個技能的釋放軌跡:“不,我覺得還遠遠不夠。配合問題太大了,技能銜接需要大量練習。”
    白流雪收起短杖,看了一眼係統時間,提議道:“我覺得強度可以了。現在,去吃飯怎麽樣?我餓了。”
    馬流星立刻點頭附和,暗紫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我也餓了,流雪。去吃辣炒豬排和冷麵吧,我知道東區商業街新開的那家‘火與冰’不錯。”
    白流雪深以為然:“同意。如果不嚴格在晚上7點前攝入晚餐,生物鍾紊亂會導致魔力循環效率下降0.3%。”
    普蕾茵額角暴起青筋:“喂!你們這些混蛋!才打了一局模擬賽!還是一邊倒被虐的局!這就想著吃飯了?!”
    白流雪已經轉身朝著訓練場出口的光門走去,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們要去吃特辣炒豬排和蕎麥冷麵,你不來就算了。”
    普蕾茵一愣,隨即像是被戳中了某個開關,聲音陡然拔高:“等等!辣炒豬排?那家‘火與冰’的特辣炒豬排?你怎麽不早說!我也去!”
    海原良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衣領,跟上腳步:“聽起來不錯,我還沒嚐試過這家店。阿伊傑,要一起嗎?”
    阿伊傑連忙合上手中不知何時又拿出來的戰術筆記,小跑跟上:“等等我,大家!”
    於是,在觀測室內一眾職業圈人士呆滯的目光注視下,這五個剛剛打完一場堪稱“被血虐”的12級難度AI、本該沉浸在失敗反思或不服氣要求再戰的少年少女,就這麽吵吵嚷嚷、討論著晚餐菜色,毫無留戀地魚貫走出了訓練場的光門,身影消失在通往生活區的走廊盡頭。
    訓練場內的魔法燈光自動暗淡,戰場景象緩緩消散,恢複成空曠的穹頂練習場模樣。
    “哈?”
    觀測室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隻剩下魔法水鏡運轉的輕微嗡鳴,以及幾個人粗重而茫然的呼吸聲。
    “他們……這是什麽情況?”
    紅發選手張著嘴,半晌,才幹巴巴地擠出一句話。
    這群“天才”,到底有沒有把“裏奧斯”當成一回事?
    他們那輕鬆得仿佛隻是打完一局娛樂匹配就去吃飯的態度,讓這些剛剛還為他們展現出的驚人潛力而心驚肉跳的職業人士,感到一陣強烈的荒謬和不真實感。
    他們對待比賽的態度,開始讓人感到深深的迷惑,甚至……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