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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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救了阿攸過後,商玉婙便再未踏足那片區域。
將全部心神都投注在即將到來的春日遊樂上。
聽雪苑內,竹葉沙沙。
翹兒捧著幾匹新送來的衣料,語氣帶著幾分不滿:“小姐,您看,這料子說是時新的,可這顏色、這花樣,分明是前年流行的了。好的定然都先緊著沁芳園那邊了。”
商玉婙目光掃過那些布料。
官綠、靛藍、赭紅、土灰……
李夫人既要她做陪襯,自然不會給她準備出挑的行頭。
商玉婙纖指劃過一匹暮山紫的布料,觸手溫涼,光澤含蓄:“就這匹吧,裁一件簡單的高腰襦裙即可,不必繁複刺繡,以清淨為主。”
“啊?這……這也太成熟了些……”翹兒嘟囔道。
這般年歲的小姑娘,哪個不想穿鮮豔些的顏色?
更何況,還是如此重要的春日宴。
“無妨。”商玉婙說,“去把我那支素金嵌青玉的簪子找出來,屆時用那個便是。”
上輩子哪怕沒坐上那個位置,她好說歹說,也是宮中無人敢攀附的寵妃。
若真需要,壓這麽一群未出閣的小姐,倒算是欺負人了。
翹兒雖不解,但見商玉婙主意已定,隻得照辦。
與此同時,沁芳園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李夫人親自坐鎮,看著丫鬟們將一匹匹流光溢彩的雲錦、繚綾、蟬翼紗展開,供徐見伶挑選。
“我的兒,你看這匹海棠紅的如何?襯得膚色極好。”
李夫人拿起一匹色澤鮮豔的料子,在徐見伶身上比劃著。
徐見伶羞澀柔聲道:“母親選的,自然是極好的。隻是……女兒初來乍到,是否不宜過於張揚?”
“誒,我護國公府的嫡女,何須畏首畏尾?”
李夫人不以為然,“正要讓上京的人都看看,我兒是何等的品貌!這匹,還有這匹湖碧色的,都裁了!首飾也得多備幾套,珍珠的、紅寶的、點翠的,都要有!”
“多謝母親。”徐見憐乖巧應下。
雖然早就知道李夫人失去了管家權,但似乎情況,並沒有她預想中的那麽糟糕。
遊樂當日,榮安堂。
老太太看著前來請安的徐銀朱。
見她穿著一身新做的櫻草黃縷金百蝶穿花雲錦裙,頭戴赤金點翠步搖,珠光寶氣,明豔照人,滿意地點點頭:“淑嬌這般打扮很好,今日定能出眾。”
徐銀朱恭敬一笑:“多謝祖母誇獎。”
視線轉向一旁的商玉婙,老太太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卻沒說什麽,隻淡淡道:“玉丫頭也準備著了?”
“回老太太,玉婙已準備妥當。”
商玉婙垂眸應答,聲音清冷。
李夫人見狀,嘴角微勾,顯然對商玉婙的識趣十分滿意。
馬車轆轆,停在別苑門口。
但見苑內早已是衣香鬢影,笑語喧闐。
各府公子小姐們三三兩兩,或賞花,或品茗,或投壺,或閑談,一派春日融融景象。
當護國公府的馬車抵達時,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是當徐見伶扶著丫鬟的手,嫋嫋婷婷走下馬車時,周遭響起一陣細微的抽氣聲。
她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一身湖碧色蹙金繡海棠花鳥紋的廣袖留仙裙,在陽光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澤。
梳著精致的朝雲近香髻,插著一對紅寶石蜻蜓簪子並數朵小巧的珍珠珠花,額間貼著赤金花鈿。
唯一特別的,是她還戴著那潔白的麵紗。
“那位就是護國公府剛接回來的二小姐?”
“果然氣度不凡,聽說自幼在寺中清修,瞧這通身的氣派,倒比養在深閨的還強些。”
“她身邊那位……是那位表小姐吧?怎麽穿得如此……”
議論聲細細碎碎地傳來,李夫人聽得心花怒放,麵上卻隻端著矜持的笑意。
徐見伶則垂眸揪帕,似是不習慣這般關注,更顯得楚楚動人。
商玉婙跟在最後。
她今日這身暮山紫高腰襦裙,站在光彩照人的徐見伶身邊,確實毫不起眼。
正合她意。
然而,那份過於出眾的容貌,即便不加修飾,在有心人眼中,依舊如明珠蒙塵,難掩其輝。
那視線太專注。
淩商玉婙下意識地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山水樓閣下,站著一位身著墨色暗紋錦袍的年輕男子。
他身姿挺拔,玉冠正身,額心一枚朱砂小痣,正低眉瞧她。
商玉婙心頭一跳,迅速垂下眼瞼。
那人她認得,靖北侯世子,越勁衍。
前世她能順利保下與太子的婚約,他功不可沒。
隻是……
她今日並未像上一世那麽招搖,怎麽還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商玉婙不敢再多看,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徐見伶身上。
隻見徐見伶已然被幾位好奇的貴女圍住,她應對得體,言笑晏晏,很快便與眾人打成一片。
徐銀朱與母親戚夫人同乘一車,此刻也下了車。
徐銀朱今日也是精心打扮過的。
但有徐見憐明珠在前,旁人也多少有些淡漠下來。
徐銀朱看著被眾人圍觀的徐見伶,又瞥了一眼安靜得近乎隱形的商玉婙,心中五味雜陳,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戚夫人察覺到女兒的情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沉住氣。今日來的青年才俊不少,未必就沒有我們的機會。”
她今日著一身寶藍色織錦褙子,雖也華貴,但比起李元沁那身彰顯身份的誥命服,終究差了一籌。
戚雪明娘家雖也是官身,卻遠不及護國公府勢大,更無力像李元沁那般,能將手伸到東宮去為女兒謀劃。
她隻能指望在今日的遊樂會上,為女兒覓得一樁門當戶對,或者……
若能高攀上一門更好的親事,便是意外之喜了。
徐銀朱咬了咬唇,目光不由自主地掃視著場中那些衣著華貴、意氣風發的公子們。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艱難。
嫡母李夫人絕不會為她用心,親生母親戚夫人雖掌著部分中饋,但在真正的權貴圈子裏,人脈和影響力遠不及大夫人。
她的親事,更像是一場需要她們母女自己努力去爭取的戰役。
想到這裏,她看向徐見伶的眼神更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