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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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良辰,上京城萬人空巷。
從皇城到護國公府的禦道兩旁,早已被圍觀的百姓擠得水泄不通。
禁軍侍衛手持長戟,在人群中維持秩序,卻擋不住百姓們議論紛紛。
“聽說太子妃的嫁妝就有一百二十抬!徐側妃也有八十抬呢!”
“護國公府真是好大的手筆!”
“唉!富貴迷人眼啊!”
“這護國公,怕是夢裏都能笑醒吧。”
“南方水患如此嚴重!上京卻……”
辰時三刻,禮炮齊鳴。
路墨遙身著大紅蟠龍婚服,騎著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在儀仗簇擁下緩緩行來。
他今日意氣風發,頻頻向道旁百姓揮手致意,目光卻不時掃向靖北侯府的方向。
當行至侯府門前時,他特意勒住韁繩,對著門前石獅冷笑一聲。
這個細微的動作,被緊隨其後的心腹太監看得分明。
鳳轎中的徐見伶端坐如鍾。
十六人抬的鎏金大轎內,她頭戴九鳳冠,身著百鳥朝鳳嫁衣,珠翠環繞,華貴非常。
既因喜悅,也為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緊隨其後的彩轎內,徐銀朱緊咬著唇。
八人抬的轎子雖也錦繡輝煌,但比起前麵的鳳轎終究遜色不少。
她想起昨夜戚夫人再三叮囑:
“淑嬌,入宮後切記隱忍。隻要得了太子寵愛,將來未必不能壓過你妹妹。”
可看著轎外百姓對鳳轎的歡呼聲,她隻覺得心口發堵。
那日宮宴,徐見伶容貌並不差。
自己要如何虎口奪食呢?
東宮內,喜宴正酣。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百官舉杯相賀,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路墨遙高坐主位,已是酒意微醺。他特意端著金杯走到越勁衍麵前,姿態散漫:
“霜序,今日孤大婚,你定要盡興才是。”
越勁衍舉杯還禮,神色從容:“恭賀殿下。”
路墨遙湊近一步:“聽說商小姐今日身子不適,未能前來觀禮?”
“玉婙偶感風寒,在府中休養。”越勁衍麵不改色,“待她痊愈,定當親自入宮向殿下和太子妃請安。”
路墨遙遠笑一聲,轉身時袖袍帶起一陣風。
心中卻暗忖:
待宴席結束,定要找機會去見見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商家小姐。
後殿新房裏,徐見伶端坐在鋪著大紅鴛鴦被的婚床上。
聽著前殿傳來的喧囂,她撫過腕上的鈴鐺手鏈——
這是今早恕攸送來的,說是關鍵時刻可防身。
裏麵有毒藥,可讓人斃命。
陪嫁的嚴嬤嬤低聲道:“太子妃,待會殿下過來,切記要溫順些。老奴聽說……徐側妃那邊準備了不少花樣。”
徐見伶應了一聲,沒什麽反應。
她要的是皇後之位,又不是路墨遙這個人。
討好他?
還不如去討好如今聖眷正濃、手段狠厲的湘貴妃。
她可比自己兒子聰明多了。
偏殿內,徐銀朱對鏡理妝。
她特意選了最豔麗的胭脂,描了最精致的眉黛,誓要在今夜奪得太子寵愛。
貼身丫鬟小聲回稟:“小姐,都打點好了。待會殿下過來,定會被您迷住。”
二更時分,路墨遙帶著一身酒氣踏入新房。
他揮退宮人,挑起徐見伶的蓋頭。
燭光搖曳,徐見伶的娃娃臉在珠翠映襯下格外嬌俏,可那雙眸子卻清澈得讓人心驚。
“什衣今日真是美極了。”路墨遙伸手,欲撫她的臉頰。
徐見伶側身避開:“殿下醉了,臣妾伺候殿下歇息。”
路墨遙不悅地皺眉:“怎麽?做了太子妃,反倒與孤生分了?”
“臣妾不敢。”徐見伶搖頭,“隻是今日祭祖大典在即,還請殿下保重龍體,容許什衣平緩一下大婚的激動之情。”
路墨遙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麽:“也罷,孤去淑嬌那裏。”
他拂袖而去,腳步聲在長廊上漸行漸遠。
徐見伶鬆了口氣,取出袖中的一個小瓷瓶,將其中粉末撒入香爐。
……
西側偏殿內,徐銀朱正對鏡理妝。
鎏金鏡匣裏擺著十幾種胭脂,她選了最豔麗的珊瑚紅,又用螺子黛描出遠山眉。
牡丹屏風上搭著件半透明的紗衣,熏籠裏暖情香氤氳出曖昧的甜膩。
片刻後,路墨遙怒氣衝衝地闖進徐銀朱的偏殿。
徐銀朱早已等候多時,見他進來,連忙迎上前,特意讓輕薄的寢衣滑落肩頭:
“殿下……”
路墨遙酒意上湧,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還是淑嬌懂事。”他醉眼朦朧地撫摸著懷中美人,“不像你妹妹,整日端著個臉。”
徐銀朱心中暗喜,柔聲道:“妹妹年紀小,不懂伺候殿下。讓臣妾……”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徐見伶貼身宮女的聲音:“太子妃請殿下過去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路墨遙不悅:“什麽要事明日再說!”
宮女卻不退讓,聲音清晰:“太子妃說,事關明日祭祖大典,若是耽擱了,貴妃娘娘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徐銀朱氣得拳頭直捏,卻強笑道:“殿下還是去看看吧,免得誤了正事。”
路墨遙整了整衣冠,悻悻離去。
徐銀朱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狠狠將妝台上的胭脂水粉掃落在地。
身旁的丫鬟連忙安慰:“二小姐定是有什麽急事……”
“什麽急事?太子好不容易先來了這邊!”徐銀朱氣得眼睛都紅了,“果然是山野養大的!搶起人來,這麽不要臉!”
正殿內,徐見伶早已換下嫁衣,穿著一身素雅常服。
見路墨遙進來,她躬身行禮:
“打擾殿下休息了。”
“什麽事非得現在說?”路墨遙沒好氣地問。
徐見伶取出一本冊子:“這是明日祭祖的流程,請殿下過目。其中陪祭的人選……按祖製該由正妃陪祭,但姐姐畢竟是長姐,臣妾想請示殿下,可否破例讓姐姐一同陪祭?”
路墨遙愣住了。
但想起剛才的溫香暖玉,又不由得心猿意馬。
“什衣果然識大體。就依你所說。”
他放下冊子,高興道:“今日是你我大婚之夜,這些瑣事明日再議不遲。”
徐見伶卻還是後退一步:“殿下,臣妾今日身子實在不適,恐怕不能……”
“不適?”路墨遙站起身,直接扇了徐見伶一巴掌,“孤看你是心裏還裝著別人吧?莫非還在想著你房裏的那個侍衛?”
民間的風言風語,他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殿下慎言!大婚之夜,何故汙蔑臣妾至此?”
徐見伶捂住臉,淚水朦朧。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路墨遙警覺地轉頭:“什麽人?”
徐見伶趁機道:“夜深了,殿下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祭祖大典,可不能誤了時辰。”
路墨遙猶豫片刻,終究拂袖而去。
徐見伶獨自站在殿中,按住心口,恨恨地咬住下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