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調查任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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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親眼見見那座女神像】。
說是這麽說,但新任務做起來並不順利。
首先,七海就不是很想去。
難得回一趟市區,他想順便去學校取點東西,可以的話,再回家住一晚。
畢竟:“要考試了啊。”
但冥冥原本的計劃,是她來帶灰原,選個範圍在京都的戰鬥任務,做掉。
——幫灰原評級,並拿錢。
然後趁著建國節前後的人流高峰期,給七海選個景區巡查類的製式任務。
——期間偶遇南紅並傳遞信息,不耽誤拿錢。
等於是一期任務的時間,隻要做兩件事,就能拿三份錢。
強力證明了大好的時光的並未被辜負。
結果現在七海不幹了。
冥冥沉吟了一下,試圖進行一些規勸。
無奈——
七海建人完全不為所動,甚至重新擁護起了那個發匿名郵箱的計劃。
“她(指南紅),看起來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類型。”
七海建人有些煩躁的抬手捏了捏鼻梁。
“天草那些……狗屎爛人,本來也不是什麽應該大張旗鼓去說的事情。”
“我們隻要進到‘清楚告知’的義務,她自己應該會有判斷的。”
冥冥:……
灰原:……
冥冥轉頭:“是我的錯覺嗎,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
灰原含糊的“嗯”了一聲。
——其實剛才七海突然問他“為什麽用雕像做形容”的時候,他就覺得他有點生氣了。
那邊,學姐沒有發現他在走神,還在若有所思繼續感歎說:
“七海君啊,憐弱心理真的很重呢。”
“唉?”
灰原一頓。
這個……是在說七海以為南紅很脆弱的時候,會想著要幫忙,結果一發現對方不夠“弱”,就變冷漠嗎?
灰原雄有點無措的想說不是的——
雖然認識不久,但七海君是肯定會幫忙的那種人。
隻是性格使然,可能會根據對象的不同,調整給人提供幫助的方法……
這裏他試著想象了一下,感覺對象是南紅的話,他自己也生不出原本那種程度的擔心了,更別說什麽【危險,我來保護你】一類的台詞。
就,怎麽說?
隻是看影像,就有那麽強的壓迫感——
如果麵對的是她本人,本人還用質疑的表情看過來。
咦。
灰原雄虛空緊繃了下身體,覺得他很大概率會一秒鍾內大腦空白,然後元氣滿滿站起來給人鞠個90°的大躬。
至於說詞——
腦子都空白了還說什麽詞!
依照過去的經驗,他緊張到本能上頭的時候,隻會超大聲的跟人說“對不起”。
雖然也不知道具體是在對不起些什麽啦,但依照七海的分析,南紅似乎是習慣了說“沒關係”,並提供諒解的類型。
等等。
這麽看,場麵上雖然有點廢話連篇了,但氣氛……說不定還不錯呢?
灰原雄從莫名投入的假想中回神時,發現冥冥學姐正包容的看著他。
“啊……”
他發出了有點冒失的聲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抱歉打擾了,請您繼續說。”
冥冥其實也沒什麽特別想說的。
比起質疑七海的品德,她更多的,是在好奇他產生情緒變化的內在邏輯。
就是說——
最開始,七海建人看到檔案,尤其是檔案裏,南目那音八九歲的照片時。
感覺對“天草們”的反感一下子就到了頂峰,碰到照片的時候,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些。
冥冥覺得這個場景挺稀奇的,轉述給夜蛾時,將其描繪為“絕對不能放著不管”的神色。
和現在這個做對比——
冥冥想:是想象和實物差別太大了嗎?
所以單方麵產生了“是在自作多情”的感覺,然後單方麵的惱羞成怒了?
感覺讓他去見個麵,都跟在挑釁什麽一樣。
“前輩……”
灰原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提醒她:“您好像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
以及:“描述用詞有點奇怪了哦。”
——仿佛七海追星失敗,偶像塌房崩人設了。
——於是緊急性脫粉回踩,正試圖進行一些掩耳盜鈴般的正義切割。
冥冥:……
冥冥尷尬了區區一秒,淡定的開始破罐子破摔。
她說:“我的具體觀感,其實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一些。”
“唉?”
“因為太了解了啊。”
學姐用食指點了點下巴:“我現在已經被說服了。”
比起資料,她莫名確信七海建人描述中的那個南紅,才是真正的南紅。
“所以兩者間的親密度,感覺還要高一點。”
——大概是路遇任務目標,驚覺目標竟是同事前任,同事張嘴就提供了一堆信息,但說完撂挑子就走的感覺。
冥冥:“順著這個邏輯往下順,我現在要扮演的,是一個捏著鼻子勸同事要以大局為重,西裝革履見前妻的角色。”
灰原:……
灰原乍然間還沒能理順人物關係,但適時發出了捧場的“哇哦”聲。
七海建人瞬間嚴肅的看了過來。
兩個人同時噤聲。
冥冥在短暫的沉默後,想說不行就算了——
發匿名郵件也不費什麽事的,就南紅那個形象,確實很有自理能力。
但七海在注視了他倆近十秒後,突然說:
“去就去吧。”
直接把空氣幹沉默了。
五秒後,冥冥有些尷尬的說那什麽。
“七海君抱歉啊,我剛才那些都是說笑的。”
——撐死還有點被打亂計劃後,故意在糗人的成分。
“但是。”
她頓了頓,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但是你這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沒受影響”,就突然改口的行為,反而顯得真的很在乎了。
然而對麵,七海建人隻是繼續平靜的看著她們。
冥冥:……
冥冥撐了三秒,若無其事的轉頭對灰原說:
“如果任務完成後還有時間,灰原君也在建國節上,接個製式的巡查任務吧。”
“唉?”
“因為有福利嘛。”
學姐笑眯眯的開始傳授薅羊毛小技巧。
“慶典時,工作人員會被派發統一製服。”
隻不過大都是循環利用的。
“但咒術師難得嘛。”
尤其巡查類的任務,一值班就大半個月,動輒還要繞行全城。
“所以可以定製衣服哦。”
如果參加的任務在夏季,比如盂蘭盆會時,官方會提供浴衣。
“像神誕日這種年初的大集會,因為天氣冷嘛,甚至可以搞到全套的禮服和服。”
“這樣啊。”
灰原撓了撓頭,想說我日常生活中,好像也沒有穿著類似服飾的需求。
結果冥冥說:“這個福利,本質就是一次‘縫紉機會’而已。”
隻不過走咒術界的渠道,經費賊多,聯係的也是名家。
“隻要實操時打個招呼,改一改數據,完全可以把機會讓給家裏人——”
“嗯,我記得灰原君好像有個妹妹?”
灰原雄:……
灰原雄:“請務必讓我參加!”
“變的比我預想中還要果斷啊灰原君。”
“畢竟貴啊!”
灰原君振振有詞:“一套振袖要很多錢的還要排隊,我妹妹……平時那麽懂事的委屈自己,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女孩子果然還是要有套好衣服……”
眼見兩個人已經熱火朝天的聊起來了,七海建人終於緩緩的收回了視線。
他是真的很平靜,內心和表麵一樣,完全沒有被羞恥到。
客觀上,他可以坦然承認自己具有憐弱心理,畢竟這屬於正常人三觀的必要組成部分。
至於對南紅……
前後變化那麽大,有心理落差屬於人之常情。
七海建人不想和南目那音見麵,隻是因為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她太麻煩了。
就是說——
麵對一個仗勢欺人的人,你可以據理力爭。
但一個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倚仗著什麽,但就是習慣了“所有人都會遷就我”的人。
她先天就是以居高臨下的態度在看你。
而你——
你就算覺得有被冒犯,就算已經氣到大聲吵吵起來了,她也隻會換一個困惑的表情,再次平靜的看過來。
那個神態氣場,甚至會讓你覺得自己正在被包容。
主觀上,她確實不是故意的,是無辜者。
所以比較講道理的人——
比如七海建人。
他就完全沒法坦然的因此去指責她。
但不指責怎麽辦,就那麽憋著自己嗎?
講道理,隻是在腦內假設這樣的場景,七海就已經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煩躁感了,並不想真的去麵對一個這樣的【人形社交困境】。
少年人冷靜低頭,查看起了手機裏儲存的文字模板,決定回去就仔細研究一下天草家的記錄報告。
——還是走匿名郵件的路線吧,對大家都好。
=====
第二天一早,三人坐最早的新幹線到了京都。
領任務不需要去京都的高專,活動期間人流量超大,總監部在前線,設了個臨時指揮辦公室。
對外掛牌是【煙火大會籌辦委員會】,人來人往,熱鬧的很。
七海建人不喜歡站崗,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執行好巡邏的任務。
但咒術界的巡查任務,怎麽說?
就突出一個寬鬆。
詳情任務書裏寫明,巡邏的主要要求是警戒,而非戰鬥;
遇到咒靈了能打就打,不能打標記一下位置上報就行。
巡查路線和景區遊覽路線大部重合;
隻要帶著證件,來去都不需要額外買票,指定地點住宿用餐都不收費。
衣著由官方提供,為了不顯突兀,都以和服為主,還有配套的扇子掛墜麵具短刀等等可供選擇。
——除了偶爾要分心觀察一下咒靈,感覺就像一個參與度超高的遊客,在徒步旅行。
七海建人選完了衣服選麵具,最後拿著一個精巧的小酒壺,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誤會咒術界了。
冥冥看著他,好笑的說:“怎麽會呢?”
咒術界的老東西們,能有什麽好心眼呢?
不過是日常戰鬥多了人會瘋,安排這種任務,作為勞逸結合的一部分罷了。
——隻是七海作為單程實習生,還沒有付出勞動呢,先拿到了老東西們打發人賣命的小恩小惠。
七海建人對前輩意味頗深的笑容不置可否。
他之前沒來過京都,離開時,順手從辦公室抽了份《遊客須知》,準備真的把任務當旅行做。
之後一連三天,感覺都還好。
慶典雖然人多,也發生了不少衝突,但可能主題是玩樂,比較積極向上的緣故。
咒靈確實一茬一茬的冒出來,但都是些嘟囔著“排隊,排隊,不想排隊”一類的三級或四級。
七海建人走過路過時順手打一下,連行程都不用停的。
三天裏,他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各路寺廟——
尤其是山裏的廟。
晚上把學姐分享的調查報告當刑偵故事看,抽空寫寫總結,準備整理的差不多了,就發去南紅的郵箱。
這天,傍晚。
七海建人被報告裏天草英介的相關信息整的有點煩,準備出門去吃個夜宵。
結果沿著小路沒有多遠——
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似的,他在這條小路的下一個轉角處,看到了剛剛還躍然於紙上的南紅。
那是一個冷清的巷子口,位置不算特別偏僻,拐個彎再出去二十米,就是熱鬧的街市了。
但一路之隔,它就是冷清。
甚至因為不遠處傳來的人聲鼎沸,有種反襯之下,鬧中取靜後更靜的抽離感。
然後猝不及防的站了個人。
場景畫麵很風雅,是他幾天來已經熟悉了的樣子;
但這一刻的形式,有點像恐怖遊戲裏的jump scare。
於是巧也不巧的——
七海建人明明知道南紅具有特質的原理是什麽,依舊在看到的一瞬間,體會到到了某種被氛圍加持過的,仿佛一眼驚悸的感覺。
猝不及防間,心跳都不受控製的鼓動了起來。
當時,南紅正懶洋洋的靠著牆,手裏拿著枝蘋果糖。
糖被不怎麽文雅的咬過一口,於是她時不時會撚著竹簽轉一轉,用糖殼裂開的地方,去追街對麵照過來的光。
每當比對角度,折射出了新的光點,就心情頗好的眨一下眼睛。
七海建人遠遠的看著,一瞬間甚至有種錯覺——
就好像她不是他猜測中,那種被環境推著走,異化後習慣了安靜孤獨的“麻煩”。
她是真的,主動的,會去享受某一刻的安靜和孤獨。
南目那音不算是很敏感的類型——
畢竟世界存在咒靈,咒靈存在視線。
畢竟咒靈的視線也會盯著你看。
所以一般二般的情況下,哪怕感覺到被注視了,她也會故意無視掉。
時間一長,相關的感知自然就鈍化了。
但再鈍化——
被盯了快三分鍾,肯定也是有感覺的。
南目那音抬手攏了下袖子,借助換姿勢的間隙,轉眼看向視線投來的方向。
呼——
一陣夾雜著蔥香味的夜風吹過,原地空無一人。
七海建人靠在牆邊,認真思考:
我為什麽要躲?
——不知道,感覺下意識就避開了。
那麽:是心虛了嗎?
明明知道原理,依舊會被她影響?
——感覺也不是很虛。
這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她如果因為好奇走過來查看,那碰麵後不如直接攤牌。
講道理,對著天草家的破事寫報告也挺煩的。
但南目那音是不會擅自好奇的。
她覺得有點奇怪,但考慮到咒靈的特性,她甚至不會盯著發出響動的地方看。
南目那音用很自然的轉身動作收回了視線,站直後磕了磕鞋後跟,準備直接避開。
恰逢這時,巷子口傳來一個小男孩凶巴巴的聲音。
“你躲在這裏幹什麽呢?”
七海建人卡著角度看了一眼:
那是個金發小男孩,八九歲的樣子,目標倒是異常明確,一邊說著,一邊就走上前來,自然的扯住了南紅的袖子。
南紅被他拉著往外走,還脾氣挺好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說:“因為你上廁所的時間太久了。”
“哈?”
她沒說話,隻抬手在小孩後腦勺上推了一把。
一般情況下,南目那音走在大街上時還好——
一旦她定點站在哪裏,超過一定時間,總有人會上來。
也不是搭訕吧。
就是會問:“您是有什麽事嗎?”
基本都是說敬語的,服務態度也挺好,但感覺說有事說沒事,後續都很麻煩。
所以她也養成了習慣,一旦要站著不動,首先會找個人少的地方。
這裏麵的原因她不細說,小孩不知道,七海建人也不知道。
但七海想起她靠著牆轉糖時自在的樣子,隱隱能理解她似乎是不喜歡人群。
但小孩——
小孩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討厭人類吧。”
結論乍一聽差不多。
但【人群】和……【人類】?
怎麽說的好像在他眼裏,南紅並不是個人類?
七海建人半個小時前還在看總監部下發的報告,確定出場過許多次的南紅小姐,是個被蓋章的人類。
但——
萬一呢?
出於一些“質疑一切”的優秀特質,七海建人生出了些微警覺。
腳步一頓,決定跟上去看看。
他沒有跟的太近,但用咒力加持了五感。
巷子拐出去,是各種各樣熱鬧的集市攤位。
左邊都是遊戲,排在路口第一個的,是個比賽推彈珠拿積分的類型。
鍬甲蟲,彈珠。
都是日本小學生中莫名流行,但南目那音就是理解不了的潮流風向標。
她對街邊遊戲不感興趣,勝負欲也一般。
但攤位本身是個巨大的地圖,上麵彈珠排列的單雙數卻沒有對上——
南目那音一眼掃過去,登時就感到了別扭。
也不是很難受的程度,但她沒忍住一連看了兩三次。
七海建人站在街角的人群裏看著,不自覺的數。
他覺得不超過五次,她應該就要去那個攤位了——
講道理,推彈珠什麽的,和她畫風不是很搭,明明都處在同一個畫麵裏,但就是想象不出她蹲下去開擺的樣子。
七海建人默默地注視著,詭異的還有點期待。
結果隻到第四眼的時候,她旁邊那個小男孩,突然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
“你想要嗎?”
“什麽?”
南紅仿佛沒意識到自己有在盯著攤位看,被問到時還露出了個疑惑的表情。
七海聽到小男孩嘟囔了句“算了”,然後擼了把袖子,站到了攤位前。
隔得不是太遠但角度不好,七海建人看不到攤位地圖上的變化。
可就周圍的吆喝聲來看,他約麽是大殺特殺了。
贏到最後,可以兌一份特等獎。
小男孩抄著手走回來,又扯了扯她的袖子。
“喏。”
他還挺大方:“你去選吧。”
南紅神色莫名,但也隻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自然的接受了現狀——
這點和七海推測的一樣,她顯然已經“習慣了”。
小攤子的特等獎不會很值錢,但也可以從展示架上,選個超巨大的海豚玩偶了。
但南紅挑揀了一圈後,從架子底下,拿出了個奧特曼模型。
小男孩以為是因為自己,可能有點高興,但很快氣衝衝的轉頭,說:“讓你選就選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又不喜歡——”
南紅很認真的說:“我喜歡。”
小男孩看著她,還是氣衝衝的樣子,顯然不信。
但七海建人信了。
因為接下來的一路上,她都非常坦然的拿著那個奧特曼,偶爾還心愛的看一看。
恍惚中,還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一些對比感。
對比什麽?
角色嗎?
七海建人在那個刹那,莫名懷疑她其實能對奧特曼家族譜係倒背如流。
之後走到街拐角,再向左,就是七海建人原本準備吃宵夜的地方了。
小吃攤一個連著一個,空氣中,滿是多種食物混合後散發出的煙火氣。
七海建人在炒麵攤前停了一下,到底沒讓跟蹤耽誤吃飯。
“大份,雙倍蔬菜,不要辣醬油。”
他前麵,那倆人也沿著小吃街吃了一路。
他發現南紅的口味超重——
客觀來說,她長了一張非常不食人間煙火的臉。
哪怕不算後天培養出的奇怪氣質,
她的長相,就讓人覺得吃花瓣玉石喝露水就能活。
但事實呢?
重油重糖,超辣,加滿冰的碳酸飲料。
好奇心重到嚐試了大蒜味的氣泡水。
那個小男孩全程都拉著她的袖子,看著眼前的冰淇淋運氣,並再一次嘟囔:
“你根本不是七寶做的妖怪,是垃圾食品做的吧……”
她不為所動,隻把餐盤往前推了推。
“吃不吃?”
小孩:……
小孩:“吃!”
她於是滿意了,還讚賞似的拍了拍小孩的發頂。
七海建人也捧著杯飲料,注意到了“七寶做的妖怪”這個詞。
咒靈一般沒有名字。
假想怨靈裏……應該也是沒有叫這個的吧?
他抬眼看過去。
南紅被叫了妖怪也沒生氣,手也沒從發頂拿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小孩頭發裏順著。
動作很熟練,感覺私下裏經常會拿拍小狗的動作,拍別人家的小孩。
她甚至在小男孩被辣到的瞬間,把那瓶大蒜味的氣泡水遞了過去。
等對方噗的一聲吐出來,開始原地跳腳時——
咒力強化過的視覺告訴七海建人,她很克製的笑了一下。
克製,又沒能完全克製住。
於是笑的瞬間,她還偏頭躲了一下。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想說什麽人類,什麽七寶妖怪。
她這個樣子——
不會隻是單純的在騙小孩玩吧?
就,怎麽說?
南目那音一開始也不想的。
她雖然被師母分配了工作,但幹完活兒後,依舊會回到山裏的小廟住。
主要追求一個安靜。
節假高峰期前,有一段短暫的假期。
她睡到自然醒,重新試圖研究伽倻琴。
但隔的久,有點忘了。
按理說這種情況下,應該一邊複習指法,一邊溫習樂理。
但理論好無聊啊——
最後她在屋裏怔怔坐了一會兒,莫名其妙就為了學習音樂,而努力的玩起了《太鼓達人》。
屋裏光線有限,為了視力著想,她後來改在竹林裏玩。
又因為後山會冷,於是帶了條大披肩。
中間偶爾會餓,於是帶零食。
因為一待一天,偶爾還會在大石頭上睡著,她甚至又帶了個頸椎枕。
總之——
雖然在風景怡然的地方鹹魚躺有點破壞氛圍,但放假啊,果然還是要有放假的樣子。
這天,南目那音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半夢半醒間,聽到竹林裏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脆響。
她瞬間睜眼。
很好。
眼前場景的色彩度沒變,應該不是咒靈。
但轉念一想,山裏沒有咒靈,但山裏可能有狼啊!
咒靈還可以靠無視大法混過去,狼她必然打不過。
瞬間更戒備了。
就在她快速起身,攏著披肩準備退走的時刻,劈裏啪啦聲後,又傳來了人聲。
“煩死人啦——”
甚至是童聲。
“哭哭,哭,就知道哭!”
“小嬰兒了不起嗎?以為你是小嬰兒,我就不會揍你嗎!?”
接著又是一陣劈裏啪啦,像是有人手持凶器,正在瘋狂攻擊竹林。
私人地界,是亂入的?
感覺不像。
南目那音這時倒是不戒備了,攏著披肩,在竹林的縫隙裏觀察了一會兒。
她沒走近,肉眼其實看不太清。
但她可以用係統提取自己幾秒鍾前的記憶,影像化後截圖,再放大。
畫麵中,是一個黃色頭發的……小孩?
小孩拿著把木刀爆砍竹林,台詞主謂賓清晰。
很好——
不是咒靈也不是狼,區區一個被二胎逼瘋的小男孩罷了。
但是。
等等。
南目那音目光一頓,重新截圖,放大,然後翻轉。
在小孩爆砍竹林的前一秒,起手式——
木刀露出的刀柄上,歪歪扭扭的刻著一行字。
大概是他自己的名字吧?
南目那音的視線劃過影像,一字一頓的讀:
“平等院……鳳凰?”
這一刻,她的思路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就,是她想象中那個角色嗎?
年齡似乎對得上。
但是——
打個盹就能遇到之前一再想起過的劇情角色……這算是【針對性命運】在起效嗎?
轉念一想也不對。
古代日本,庶民是沒有姓氏的。
到明治維新後,掀起過一陣全民登記姓名熱潮。
民眾發揮亂七八糟的想象力,一口氣給國家幹出了超過26萬個姓氏。
乍一看,仿佛尊卑貴賤都亂了。
但潛規則還是在的。
有些姓氏不可擅自登記,而類似於XX寺,XX院一類的姓氏,大都來自於祖輩擁有的官號或者院號。
換句話說:
在《網球王子》裏,平等院鳳凰,可能隻是個原型來自於平等院鳳凰堂的角色。
甚至於他的【關西出身】,他【喜歡抄寫經文】,【喜歡綠茶】,最想要的東西是【木刀】等等元素。
都是為了盡量貼近姓名自帶的意象,專門做的設定。
但現在這是個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裏,一個出身京都的小孩,能姓這個姓氏叫這個名字,養出這樣古舊的生活習慣和愛好——
那他和鳳凰堂,就不可能沒關係。
所以,南目那音想,在同樣的地區,同樣的社交圈內,她遇到鳳凰堂的小孩,概率本身就不低。
——比起命運的巧合,這更像是種遲早到來的必然。
於是問題來了:
這場相遇本身,到底算邏輯,還是算玄學?
她看著圖片出神。
小孩是五官精致但比例疏朗的類型,氣質比較外化,攻擊性微妙的強。
因為發型緣故,南目那音原本看他像是一撮茂盛的蒲公英。
(注:白色絨球是蒲公英的種子,它開花是黃的。)
但在他轉頭過來,又下意識躬了下背後,瞬間就像是隻準備捕獵的獅子了。
不對。
南目那音虛空比劃了一下身高差,改口:
小獅子。
在順手搜索出的記憶資料裏,平等院鳳凰會在17歲時,長到189cm。
但現在他小學可能……三年級?
還沒發育呢,身高比同齡人還矮點,並且臉圓。
因為外表拖了後腿,哪怕氣勢很足,最多也就尊稱一聲小孩哥。
可能是午睡被打斷了的緣故,她精神意外的散漫,鬆下力道後,懶洋洋的靠在了旁邊的竹子上。
日光刺眼,抬手想擋。
因為重心側移,身邊的竹幹隨之彎曲又直起。
搖晃中,帶起一陣沙沙的響聲。
“誰?”
小孩哥機警的轉頭,木刀反手變正手,精準捕捉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因為隔得遠,他也看不清,肉眼能捕捉到的,隻有是披肩一角,顏色鮮豔的布料。
有人!
平等院鳳凰應該算是攻擊性很強的類型——
這裏舉個例子。
在不害怕蟲子的前提下,有些人看到蟲子,依舊會選擇避開。
這是規避型。
有些人看到了呢,哪怕條件反射,也反射著抬手要打死。
這就屬於攻擊型。
所以在覺得可能有危險的情況下,哪怕產生了戒心,他這種類型的,第一反應也不是跑。
而是要靠近看看,確定情況。
等距離靠近一些,他自然就看到了豔色披帛下,常見的襟立衣布料。
——是寺裏的人?
再靠近兩步,又能看清草木間,常見的木屐款式了。
——果然是寺裏的人!
這種打扮,哪怕看身形是個女的,那不是和尚,也該是附近住宿的遊客。
換句話說:沒危險。
但也是奇了怪了。
在潛意識做出判斷,本該因為“熟悉”而放鬆的前一秒,平等院鳳凰心裏突然沒由來的毛了一下。
甚至因為其他元素過於“熟悉”,而毛的人格外悚然。
那——
難道不是個人嗎?
小孩的思維都比較活躍,莫名很能聯想。
他在這個瞬間,就很擔心人形是人形,但他抬眼看到臉時,五官是一片空白。
小孩哥全神貫注,迎難而上——
準備!
一,二,三!
睜眼看——
好的她有臉!
但平等院還是下意識就把刀舉起來了。
細長的木料劃過半空,發出Rou的一聲。
南目那音從短暫的視覺缺損中恢複,發現手持凶器的小孩哥近在眼前。
哇,好矮。
南目那音:師母九歲就教過了穿木屐不舒服,那我為什麽還要穿呢?
南目那音:當然是因為高啊!
她下意識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腦子裏計算了下他發育前後的增長,進而想起了他高一和高三的畫風突變——
係統心隨她意動,適時調出了兩張截然不同的圖片。
因為對比過於慘烈,她沒忍住,垂眸笑了一下。
小孩哥:……
小孩哥肉眼可見的一個激靈,唰就往後跳了一步。
半晌後,小孩哥凶巴巴的問:“你……是個什麽東西?”
南目那音被問的莫名其妙了一下,想說你真沒禮貌——
但他戒備的實在很認真。
泄露出的咒力波動,都跟上了弦似的,好像在人形邊緣,加了一圈彩色的毛刺。
還挺好玩的——
不論是態度,語言,還是咒力波動。
這都是無數個害怕南目那音的小孩子裏,反應最豐富的一個。
於是南目那音看著小孩哥的發頂突然缺德,說:
“你猜。”
小孩哥整個人激靈了一下。
周邊彩色的毛刺統一僵住,又統一開始胡亂晃動。
但下一秒——
他緊張打量的眼神,就落在了南目那音的衣襟上。
不出意外,看清了那個代表她借宿寺廟的繡紋。
南目那音:……
難得想逗小孩,居然一秒露餡了啊。
但也無所謂——
鬧騰完了正好認識一下。
南目那音跟不二由美子同學兩年了,《網球王子》都沒反應——
那《新網球王子》說不定有呢?
結果,怎麽說?
小孩哥認識衣服,也認識她所在那間寺廟的繡紋。
但他謹慎打量了半天後,說的卻是:
“你……是在北山那邊修行的妖怪嗎?”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嗯?
三秒後,她懂了。
這是露餡了,又沒完全露——
小孩哥這個出身,約麽知道世界上有些怪東西在的。
但他認知中的分類,更接近於傳說中的妖怪怨鬼。
遂像很多傳說裏一樣,覺得能被寺廟接納的,就算是怪東西,也是好的怪東西。
又因為她有在好好說話,危機感都跟著降了點。
等好奇心徹底占據上風,他抿了抿嘴,沒忍住問:“你……具體是個什麽東西?”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想了想,虛心發問:“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麽?”
久違的,她想起了花澤類那張畫出來就仿佛是在罵人的肖像畫——
石頭,霧霾,海星,大麗花?
感覺不止醜醜的,還都臭臭的。
但小孩哥不同。
小孩哥看她手腕上的珊瑚,看她披肩上的金穗子,然後看她的頭發,看她的眼睛。
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嘴裏仿佛還在數數。
南目那音也跟著看了一圈,後眼神微眯,大概懂了他是在數什麽。
“……是找不到琉璃嗎?”
小孩哥的氣場隨著她突然響起的聲音又毛了一下,但很快恢複穩定。
“果然是寺廟裏的七寶妖怪嗎……”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眼前人金綠色的眼睛。
所謂佛前七寶。
指【金】,【銀】,【赤海珠】,【瑪瑙】,【硨磲】,【琥珀】和【吠琉璃】。
南目那音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忍不住沉吟了一下。
就是說——
雖然他好像知道世界上存在不是人的東西。
雖然自己話裏話外,也默認了自己不是個人。
但是頭發銀,披肩是金,手串代表赤海珠——
眼睛大概是被算作琥珀了。
可剩下的對不上啊?
她想起自己之前逛街買過一個水晶球紀念品,有點可惜沒帶出來。
結果小孩哥眨了眨眼睛,說:“不是的——”
“我在找硨磲。”
“嗯?”
平等院鳳凰睜著眼睛看她。
眼前的“人”是很高的,還穿了高齒的木屐,更高,需要他仰頭去看。
皮膚很白。
但不是白種外國人的白——
外國人也是人,你看到了,就知道什麽情況是健康的,曬久了還會發紅。
眼前這個人的白,像是整體性缺乏色素後,有點病態無機質的白。
好看,但會讓人生物本能不太舒服。
反而是光照的時候——
因為溫度和亮度都在上升,白色上暈了一層偏黃的暖色,生生多出了股明亮的感覺。
於是——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願我來世得菩提,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
小孩哥逆著光看她,感覺輪廓都有點模糊,不解道:
“……你不就是吠琉璃?”
說完繼續的認真打量她,試圖尋找代表“硨磲”的元素。
南目那音:……
不是——
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計數一個空白的功夫,好像被眼前這個小鬼,用很高端的手法恭維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這種膚色……算好看嗎?”
小孩哥不明所以的低頭,看她指尖的輪廓因光線而模糊,指甲圓潤的橫截麵上,像是鍍著一道金線。
蜜蠟也是琥珀的一種吧?
平等院鳳凰的腦子裏閃過這樣的念頭,同時坦然的說:
“好看啊。”
他超莫名其妙的回視她,“吠琉璃怎麽會不好看?”
說完,甚至很大膽的抬手在她掌心拍了一下。
“哇,溫的。”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糟糕啊好像真的有點被他恭維到了。
這一來一回交流了幾波後,小孩哥完全不怕她了。
他杵著木刀,好奇的問:“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南目那音心情不錯,但依舊指了指亂七八糟的竹子。
“你說呢?”
小孩哥:……
平等院家的小女兒剛出生,個頭不大,但比人家三個加在一起都愛哭。
就煩人。
小孩哥信誓旦旦的強調:“是念經靜心都沒用的那種吵鬧。”
南目那音倒是沒關注他妹妹——
就,公式書上確實寫了他的興趣是經書。
但居然真的有人,這麽小就發自內心的整天都念經嗎?
小孩哥:……
小孩哥:“你這是什麽表情?”
南目那音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搖頭,意外認真的說:
“如果有的選,我倒是希望經文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小孩哥依舊仰著頭看她。
——表情變化不大,但她應該是認真的吧?
小男孩有一瞬間體會到了股奇怪的“認真”,但他理解不了這份“認真”的來由。
他倒是順著自己的腦回路,把邏輯整通順了:
妖怪嘛,本性肯定是討厭束縛的——
在他熟知的故事裏,能留在寺廟的妖怪,九成九都是被高僧封印了。
“但是……”
他看著她,覺得有點可怕,但除了第一眼,後麵似乎都沒那麽可怕了。
這應該算是修行有成的標誌?
小孩哥於是語重心長的說:“但是往好處想一想呢?”
“讓你做討厭事的人,說不定是為你好。”
修行才是正道的好吧!
但說話前,他想到了自己同樣不喜歡寫作業,因此又生出一點理解來。
他拍了拍她的手。
“煩也不要放棄努力啊,下次見麵的話,我會帶供品給你的。”
南目那音有點無語,但有也點好奇供品是什麽——
網球拍嗎?
於是她沒有說話,仿佛默認了什麽。
恰逢此時,寺裏的老和尚溜達著來接人了。
光頭,戒疤,長胡子。
如果不是言語間酷愛拉踩,屬實是個看就知道德高望重的大和尚。
平等院鳳凰在看到老頭的一刹那,意外露出了種非常戒備的表情。
他下意識側身,一隻手半抬著,像是想擋住她。
南目那音:“……”
不是——
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保護嗎?
剛才還害怕呢,現在看到個大師,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求救,而是擋住她?
雖然南目那音沒怎麽認真的假裝自己是妖怪。
但是——
真的信了啊?
她頗為新奇的眨了眨眼睛,看著身前黃色的腦袋,沒忍住摸了一把。
“啊呀。”
老和尚慢吞吞的挪過來:“這是怎麽了?”
問完看她:“南?”
結果她還沒動呢,小孩哥頂著她的手掌仰頭。
“啊,”他鬆了口氣,“這是你認識的大師傅啊?”
一邊嘟囔著,一邊收回動作站直了。
這時,他才露出個代表不舒服的表情,把她的手從頭頂拿下來推開。
一秒鍾幻視貓貓推球。
——有點可愛。
對麵,老和尚還在看她。
南目那音一頓:“這位是意外遇到的。”
接著反過來給小孩哥介紹:“這位,是為我修行提供了很多指導的大師傅。”
大師傅:……
大師傅本人:???
雖然他確實對南紅提供過一些指導——
但沒出家的孩子,他也不教佛理啊?
真論起來,說的都是拉踩意味濃厚的宗教科普小常識。
概括點說,其實就是蛐蛐人。
最近不蛐蛐神道教了,蛐蛐動畫片亂搞,陰陽師是時髦的男主角,帥氣的和尚一個沒有。
屬於是循環犯口戒了。
但是現在——
黃頭發的小男孩聽聞介紹,瞬間露出了個“好厲害”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看過來,問大師傅是哪個流派的?
大師傅:……
大師傅:“不才,日蓮宗。”
然後莫名其妙的就考校上了——
他考校到一半,突然發現這好像是平等院的孩子。
但這小孩經書背了一堆,言語間,卻完全不認識“南紅”。
老和尚看小孩,看南紅;
看小孩,再看南紅,然後若有所思。
到了最後——
哪怕平等院家的小孩,直接把妖怪這個詞說出來了,他的表情也沒怎麽變。
全程摸著胡子笑眯眯,確實沒有打誑語,但也沒有刻意的反駁揭穿什麽。
一刻鍾後,小孩先走了。
老和尚轉頭看南紅。
“說說吧,騙小孩做什麽?”
南目那音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下山,頓了頓,說:“一開始,是因為好玩。”
“後來呢?”
“後來啊……”
她想到小孩說吠琉璃的時候拍她的手;
被壓住腦袋時推她的手;
還有最後告別時招手,超認真的說:“我會帶著供品來看你的。”
南目那音“啊呀”了一聲,說:“後來我發現真的很好玩。”
老和尚:……
老和尚走山路呢,都沒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性格,跟神護寺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回到廟裏,老和尚終於說起了找她的正事。
是師母發來了消息。
快到春天了,劍道聯盟死拖活拖,總算把新一年的組委會名單弄出來了。
師母叮囑:“要記得約好時間去拜訪。”
師母又叮囑:“記得給前輩們準備見麵禮,長輩有回禮了,也都先收下。”
師母:“禮貌!禮貌!禮貌!”
南目那音不理解這有什麽好強調的——
但是師母在說話,那聽著就好了。
一邊聽,一邊看資料。
今年的決賽會在大阪舉辦,組委會的辦公室也落戶在那邊。
而評委會的負責人——
“真田弦右衛門?”
哇,這個名字。
一聽就是近衛武家出身,保不齊是旗本武士。
南目那音之前看了不少譜係書,自然開始回憶姓真田的名人有誰。
真田幸村嗎?
順手想在腦內搜索下曆史故事好套近乎,結果好嘛。
搜索結果第一行:
《網球王子》公式書的截圖。
真田弦右衛門,是真田弦一郎的爺爺。
南目那音:……
突然微妙。
當天晚上,她聯絡了大阪那邊,第二天就過去了。
見麵禮是之前就準備好的——
反正都是送給劍道名家,她寫了一堆尺幅巨大的字。
【寧神】
【定心】
【禪】,還有【斬】什麽的。
挑選給真田老爺子的,就是最大號的【定心】。
然而等南目那音上門時,明明約定過的老爺子,本人卻不在——
“非常抱歉!”
老爺子的助理小哥原地就是個一百二十度的大躬。
據說昨夜傳來的消息,說是真田家的長孫媳,突然早產了。
老爺子覺都沒睡,連夜趕回關東了。
不過:“您也不用多擔心。”
助理小哥笑嗬嗬的說:“中午就傳來好消息了,母子平安呢。”
南目那音端著茶杯,端莊禮貌的說了恭賀詞。
不過——
長孫的兒子,就是真田弦一郎的侄子了?
真田佐助是吧?
臨走前,助理轉交了老先生之前就準備好的回禮。
是一把木刀。
比一般的更沉一些,打磨也很細致。
南目那音拿在手裏顛了顛,莫名想在刀柄上刻個“洞爺湖”。
傍晚時分,她回到了寺廟。
老方丈見她,向後麵努了努嘴示意:
“平等院家的,等你一下午啦。”
南目那音:???
她跟著抬手示意:就,貓在後山嗎?
老和尚點頭。
她更不解了:回家以後,沒有大人揭穿的嗎?
她是南紅唉,很有名的好吧?
老和尚嗬嗬一笑:小男孩難得遇到了個妖怪,小心著呢,可能回去都沒跟家裏的大人說。
南目那音不得不說,這個猜測頗有可能。
但是——
“那您呢?”
老和尚:……
老和尚想著狗狗祟祟捧著把花跑過來的小孩,笑眯眯的摸了下胡子,用她的話堵了她。
畢竟:“好玩嘛。”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舟車勞頓有點累,本身也沒想一直裝妖怪——
你說圖什麽呢?
是,他好玩。
但她連術式都沒買呢,裝也裝不像啊?
正好。
南目那音想到了今天帶回來的木刀。
公式書都寫了平等院鳳凰喜歡這個,直接當詐騙補償好了——
小孩哥現在隻是愛跳腳,還沒到十年後一集把三個人打吐血的程度,大約還是好哄的。
南目那音抬眼看了看天色,到底先去洗漱了一番。
換完衣服,她才順著小路到了後山。
竹林前,熟悉的大石頭上,正擺著一把玫瑰花。
南目那音低頭看了看——
一下午了,花被曬的有點蔫搭搭的,但剛剛被灑了水,多少還有點新鮮的樣子。
還真是……
她想: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供品呢。
南目那音彎腰準備抱花,順手把木刀遞給小孩哥,說:
“這是禮物——”
打棒子前先給個甜棗。
收了禮物,等下發現被騙就不能哭了哦。
結果就是錯手的一瞬間,係統麵板不請自來:
[好感度達到基礎數值]
[正在激活插件編號003·夢想羈絆]
[激活完成,正在初始化……]
[初始化完成]
[恭喜您——]
係統唰唰的給放了個夏夜流星的特效。
[青春不可辜負,友情不可輕忽]
[為了共同的夢想而努力吧——]
[夥伴的協力,即為您奔向夢想的助力!]
又是莫名其妙不講人話的口號型說明——
南目那音都懶得吐槽它,直接打開詳細欄目,試圖進行一些實操+意會。
半分鍾後,確定了。
這個插件,依托的是《新網球王子》。
是的,《網球王子》和《新網球王子》,確實跟她猜測的一樣,被算成了兩個不同的作品。
當前這個003號的運行邏輯,大概是要玩家先尋找一位【劇情人物】,然後和他確定一個【羈絆關係】。
接著,刷羈絆值(好感度?)。
每到達一個節點,就可以獲得一次聯結增益的機會——
簡單點說,就是可以從羈絆對象身上,複製一個技能。
南目那音心想這個係統一看就很適合打網球。
保不齊刷到同技能後,雙打練同調都有加成的。
但是——
她的性別,不支持她和“王子們”當隊友。
她的年齡,也不支持她加入社團當經理。
教練或監督老師倒是有可能——
可《網球王子》隻是無數條劇情線中的一個,不值得她大張旗鼓的更改職業規劃。
想到這裏,南目那音自然的發散了一下思維。
就是說。
她和平等院鳳凰的認識過程,和網球也沒什麽關係。
——小孩哥這會兒可能都還沒開始打球呢。
那如果非要確定個什麽羈絆關係的話……
網球老師不行——
經文老師行不行啊?
哪怕等下坦白局後,他非要鬧脾氣。
那她隻要把【南紅】的名號拿出來,去鳳凰堂逛一圈,就是走家長路線,也能強行把師徒名分定下來。
可行嗎?
絕對可行啊!
然而,等南目那音看到係統新加載出的詳情頁——
好嘛。
係統已經把羈絆關係鎖定好了。
南目那音:……
也對。
說明欄自己就寫了,達成關係,才會激活插件。
——就這兩天的相處,難不成她是被小孩哥確診為朋友了?
三秒後,係統加載到下一頁。
南目那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頭像後麵,出現了四個陌生又熟悉的文字。
【彌生菩薩】。
她:……
哇哦。
彌生。
指混沌,指初期,指一切將生未生而將要超越前物的“存在”。
指這片文明正式誕生前的“彌生時代”。
也指萬物蘇生而未萌發的“春季三月”。
菩薩。
原本指佛弟子,一種於自稱中,宣揚自身信仰的身份。
後被神化,成為一種印證了覺悟的果位。
在小孩哥的認知中,南目那音,是個在北山修佛的妖怪。
所以——
現在是菩薩之彌生;
等以後修成了,就是真·彌生菩薩。
有那麽一瞬間,南目那音覺得這小孩佛理學的真好——
以小處見融會貫通,可以說是很有慧根了。
但是,等等。
她看向羈絆關係中代表自己的部分:
但是,你確定這什麽菩薩的,是能和【女經理】【女老師】劃等號的職位嗎?
這不是連物種都變了嗎?!
她試圖點擊。
但係統備注:
[關係顯示,基於當事人認知。]
南目那音鬆了口氣。
——不是她變成妖怪了,是小孩哥真的以為她是個妖怪。
那接下去怎麽刷好感度呢,繼續騙小孩嗎?
還是先解釋,哄人,然後換個賽道,重新開攻略槽?
因為“吠琉璃好看”的事,南目那音對平等院鳳凰耐心頗多,並不介意在這裏多費些事。
無奈,插件似乎不是很智能——
比起無敵金手指,它們更像是某種需要前置條件,才可以被係統提取的單線殘缺程序。
落實到這個編號003上,就是鎖定了初始關係後,好像就不能改了。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不是很想當個騙小孩的糟糕大人。
說到底,新網王十來個國家隊呢,球員教練人山人海的——
不行這個先算了吧。
然後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屏幕最下方,人物【平等院鳳凰】可以抽取複製的技能。
[當前人物可複製技能預覽:]
【力量極限】
【無死角的精神力】
【耐力X2】
【超規格速度】
【異次元世界】
【阿修羅神道】
【阿賴耶識】
【……】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感覺偶爾糟糕一下也不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