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又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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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青帶阿鑰躲進林間破廟,關緊大門,在屋內仔細檢查,確保安全。
“蘇瑤,你方才去哪了?”阿鑰撣去發肩上的落雪。
“指了個路。”
阿鑰:“剛剛來的是何人。”
蘇雲青在一堆雜物間翻找油燈,“蕭大將軍的左膀右臂,賀三七。”
夜鬼賀三七,頂著玩世不恭的臉專為蕭敘幹殺人放火的髒事。
阿鑰:“蕭大將軍?!我倒是聽學堂裏習武的少年提過一嘴,軍功赫赫、懲惡揚善的蕭將軍。”
“懲惡揚善……”
蘇雲青愣了半晌,她似乎從未將這幾個字和蕭敘扯上過關係。
病沒好全,氣息不穩,她咳了兩聲,緩和片刻對阿鑰交代道:“城門夜禁,我在此湊合一晚,你先回村子。”
“蘇瑤?”阿鑰蹙眉,不放心留她一人。
蘇雲青說道:“你已經三年沒回家,該回去了。百裏路,我無法陪你。今夜的小孩因是擔心他阿姐而跟來,卻……”她欲言又止,勸慰道:“阿鑰,別讓你的家人擔心。”
好好一個孩子,被割了舌頭……
阿鑰垂下眼眸,沉默半晌道:“我陪你,明早再走。”
蘇雲青堅決道:“出了明翰堂我不一定能保你,你先走,他們不會反方向查到這處。”
阿鑰心中糾結,又怕再給她添亂,眼中含淚,撲騰一聲給她跪下,“阿鑰此生定將竭盡所能報蘇小姐救命之恩。”
蘇雲青拽她起來,拍去她衣上的灰,把油燈與碎銀塞入她的手中,給她在後門指了一條路。
“路上當心,有緣再見。”
阿鑰離開後,破廟隻剩一片死寂,蘇雲青的心跳難以平靜。
今夜她利用了蕭敘。黑甲軍把守森嚴,明翰堂被圍得水泄不通,蕭敘怎會毫無察覺讓她逃脫?
似乎……太順利了些。
“咯吱——”木門輕微響動。
“何人?!”蘇雲青立即警覺,轉身背靠供台。
“蘇雲青你跑挺快啊!”李甚從半開的門縫擠進身子,反手關上門,不懷好意掃視,最終落在她的麵容上,“本事挺大!”
破廟光線昏暗,幾縷碎光從木窗滲入。
蘇雲青手在摸索,發覺供台上除了灰燼什麽都沒有,她不動聲色向旁挪動,與李甚拉開距離。
“李甚,你爹接旨管理明翰堂,卻借學堂之名販民為奴,逼良為娼!”
李甚雙眼瞪大,滿腔怒火,“你們蘇家也別想好過!我隨意編個供詞,蕭敘會放過你?!”
他猛然撲了過來,蘇雲青側身躲過,急忙往旁跑去,卻被腳下雜物絆倒,重摔在地。
李甚趁機二次撲來,翻過她的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他逼近她的臉,惡心的酒氣噴灑而來。
“真沒看出來,蘇雲青你為了不嫁人,還挺會耍心思!”
蘇雲青攥住他的手,指尖用力摳撓,才得口氣喘息。她從齒縫中擠出一句,“天子腳下罔顧王法,多虧李公子看不上我,不然還要陪你掉腦袋!”
“蘇雲青!”李甚加大力道,“你以為蕭敘能耐李家如何?我李家就沒他的把柄?!明翰堂的事,找幾個替罪羊堵住百姓之口足矣。至於你,要麽給我做妾,與李家共存亡,要麽你現在就去死!”
蘇雲青呼吸困難,視線逐漸模糊,右手在地上慌亂摸索。
“你爹不是想把你許給李家?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倒是好奇,歡愉銷魂,你這性子還能倔著不求我?”李甚俯下身子靠近她。
蘇雲青指尖觸及冰冷的青銅燭台,猛然一下狠狠砸向他的後腦。李甚悶哼一聲,兩眼發黑,手上力道鬆了幾分,仍然不甘心壓住掙紮著的人。兩人爭鬥間,蘇雲青燭台脫手,不知滾到了何處,好在她趁李甚迷糊時,一把推開他,扶著桌角爬起身。
蘇雲青費力咳嗽,深吸口氣,理好衣裳,摸著灼燒般疼痛的脖頸,冷冽地目光充滿厭惡,盯著地上緩慢蠕動的李甚,“最該死的是你這種畜生。”
李甚摸了把後腦,滿手血跡,眼中怒火更盛。隨手抄起一根粗棍,搖搖晃晃靠近她,“賤人!我看你是想死!”
蘇雲青扶著桌子後退,目光不忘掃尋逃跑路線,猛然轉身才躍兩步,李甚薅住她的胳膊將人扯了回來。
“跑?!”李甚揚手砸下木棍。
蘇雲青瞳孔驟縮,近在咫尺之際,她迅速蹲下,木棍擦過發端,她盡全力鉗住李甚的手腕,奈何力量懸殊,他起手再反手打回來,她急忙護住腦袋,下一刻木棍敲在她的胳膊,將人掀了出去。
“咳——!”蘇雲青胳膊瞬間麻木,腦海一陣暈眩,一股血猩之氣湧上咽喉。
李甚捂著腦袋,獰笑著舉起棍子,朝她的頭劈下去。
蘇雲青手指碰到地上雜棍,卻已來不及出手,隻得下意識別過頭。
“噗呲——!”
穿破骨頭的一聲異響,令蘇雲青如鼓震耳的心跳滯了兩秒。
疼痛沒有再次到來,蘇雲青怔神,回過頭去,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李甚高舉的木棍定在半空,突然一口血霧噴灑而出,飛濺在她半張麵容上。
隨即木棍脫力,砸在她身側,李甚身形搖晃兩下,如山轟倒,朝她壓來。
蘇雲青全然忘了反應,瞳仁震住,人像被釘在原地,注視著隨李甚倒下,他身後逐漸顯露的身影。
蕭敘站在李甚身後,深邃的眸子緩緩抬起,在黑暗中閃過一絲狠厲,壓迫之氣充斥破廟。
蘇雲青發怵,寒氣竄遍全身,忘了閃躲。李甚的胳膊砸掛在她肩頭,頭砸磕在地板,抽搐兩下,死絕了。
蕭敘蹲下身,修長的手指握住嵌入李甚後腦的燭台,用力一拔。蘇雲青睫毛跟著輕顫,飛濺的血濕了她的衣襟,燭尖上的血珠“滴答滴答”在寂靜的廟裏回蕩著。
蘇雲青屏息凝神,滾燙的血跡順臉頰滑落,逐漸變得冰冷刺骨。
蕭敘睨視她拽緊雜木顫抖的手,視線上移,紅衣刺目。他指尖轉動,帶血的燭台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風聲呼嘯,尖刺對準她的脖頸。
蘇雲青壓抑不安與恐懼,強裝鎮定無畏的視線對上蕭敘隱晦不明的目光。
著實未想到,與蕭敘正麵交鋒來得如此之快。
兩人無形相鬥。
下一刻,他眼眸微凝,鬆開手指,燭台落下砸在她懷裏。
“明翰堂髒事暴露,吏部尚書之子李甚不受審問,畏罪潛逃出明翰堂,於破廟內欲對靜明室民女行不軌之事,相搏間,民女失手將其誤殺。”
蕭敘起身,眼尾淺勾,聲音磁性低沉,居高臨下蔑視著她,宣告對李甚的判決。
說完,他揮袖離去,身影悄無聲息融於黑夜。
蘇雲青緊繃的神經得到鬆懈,長舒口氣,身子卻還是止不住發抖。
蕭敘將誤殺李甚的罪名嫁禍給她,順今日之勢而為,狠辣又高明。李甚一死,明翰堂的案子便由蕭敘一手掌控,而他隻需捏造幾份罪證,便能將李家推上風口浪尖。
朝中牽連明翰堂案的官員,為求自保,自然會爭先恐後將罪責扣到李家頭上……
李家若是抄家,倒也是個好事。
蕭敘的行事風格,蘇雲青倒是了解一二,他不殺她滅口,無非三件事。
其一,民女誤殺朝廷命官之子,此事涉及百姓與皇家顏麵。蕭敘將“民女”二字搬出來,皇上為堵百姓之口,自然不會深查。
其二,若日後真有人追查本案,蕭敘也能全身而退。所有罪名落在她頭上,蕭敘隻會冷眼旁觀。
其三,蕭敘最厭惡紅衣,蘇雲青早有察覺,雖不知緣由,但紅衣絕對能吸引他的注意。今夜她改了蕭敘的局,利用他的好奇,也算抵消厭惡,將自己置於他的視線中,算是保了條小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