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終極反派的自我修養:我隻講邏輯,不講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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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不是在說話。
    他是在解剖。
    用一種平靜到令人發指的語調,將她心中所有賴以支撐的信念,一層層剝離,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她自己都未曾敢於直麵的真實。
    “看來,我猜對了。”
    趙無言的臉上沒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就好像他隻是在陳述一個“太陽東升西落”般的客觀事實。
    “很有趣,不是嗎?”
    “你愛上的,究竟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真正的木子定國。”
    “還是說,你愛上的,是現在這個占據了他身體的另一個靈魂?”
    葉雪清的身體,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
    這個問題,像一根淬毒的鋼針,刺穿了她所有的偽裝,直抵她靈魂最深處的恐慌。
    她不敢去想。
    也不能去想。
    “這很重要嗎?”趙無言自問自答,似乎並不需要她的回應。
    “不,不重要。”
    “對你來說,他就是他。是你那個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夫君。”
    “但對我,對現在你夫君身體裏的那個人來說,這很重要。”
    “因為這決定了,你的價值。”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帳內緩緩踱步。
    “你看,我們這種人,看待事物的方式,和你們不一樣。”
    “在你們的世界裏,有忠誠,有愛情,有家國大義,有至死不渝。”
    “這些東西,很美,很動人,就像你手中這方,還未完成的鴛鴦手帕。”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方被血染紅的絲帕上。
    “但在我們的世界裏,一切,都可以被量化。”
    “忠誠,是利益交換的契約。愛情,是荷爾蒙與多巴胺的產物。至於家國……嗬,不過是更大一點的利益共同體罷了。”
    “我們稱之為,理性。”
    “而你們,稱之為,冷血。”
    趙無言停下腳步,重新在她麵前坐下。
    “你用簪子刺殺朱友貞,很勇敢,也很愚蠢。”
    “你以為,以死明誌,可以保全你夫君的名節,或者,讓他為你痛苦,為你複仇?”
    “你錯了。”
    “死亡,是最廉價的解脫。你的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對你夫君來說,除了帶來一瞬間的憤怒和更大的破綻之外,也毫無意義。”
    “你活著,才是一件有價值的‘武器’。”
    “一件,可以讓他投鼠忌器,可以讓他方寸大亂,可以讓我們在談判桌上,占據絕對主動的‘武器’。”
    葉雪清抬起頭,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神采。
    不是希望,而是一種,恍然大悟後的,空洞。
    “所以……”她的嗓子幹澀得發疼,“你不會殺我。”
    “當然。”趙無言坦然承認,“至少,在抵達長安之前,我不會動你。”
    “你的存在,是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你如果想再見到你的夫君,就不要動任何多餘的念頭。老老實實地活著,配合我,就是你唯一能做,也必須做的事情。”
    他的話,冷酷無情。
    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反駁的,現實的邏輯。
    是啊。
    自己死了,便什麽都沒有了。
    活著,哪怕是作為人質,作為敵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她至少,還能再見到他。
    這個念頭,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為什麽?”葉雪清問出了第二個問題,“你和他,既然來自同一個地方,為何要……兵戎相見?”
    “好問題。”趙無言似乎對她的提問很滿意。
    “因為,立場不同。”
    “就像這片土地上,有唐人,有突厥人,有契丹人,有吐蕃人。”
    “我們那個地方,也一樣。”
    “你的夫君,他代表的,是純粹的‘龍國’利益。而我……”
    他指了指自己那雙與中原人迥異的,略帶深邃的眼窩。
    “是個混血。我的血脈裏,既有龍國,也有他們的死敵,‘櫻花國’。”
    “在這個世界,我是前朝餘孽,是異族雜種。”
    “在他那個世界,我同樣,不被任何一方所完全接納。”
    “所以,我沒有所謂的家國大義。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讓我自己和追隨我的人,活下去。”
    “並且,活得更好。”
    “為此,我可以不擇手段。”
    他看著她,那平淡的敘述中,隱藏著一種,足以讓世間所有道德準則都黯然失色的,純粹的自我。
    “世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隻有,不同的利益,和不同的視角。”
    “在你眼中,我是禍亂天下的魔鬼。”
    “在我眼中,他也不過是一個為了達成自己目的,不惜掀起更大戰爭的偽善者。”
    “你真的以為,他孤軍深入,直搗突厥王庭,是為了給大唐打出一個百年太平?”
    趙無言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稱得上是“嘲諷”的弧度。
    “別天真了。”
    “我們這種人,從來不會做,沒有回報的事情。”
    “他想要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他所做的一切,最終,隻會讓這個天下,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
    “包括,他自己。”
    話音落下,帳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幾名白龍軍的士兵走了進來,對著趙無言行了一禮,然後麵無表情地,開始拖拽地上朱友貞那具,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
    趙無言站起身,最後看了她一眼。
    “想活下去,想再見他,就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從現在開始,學著,用我們的方式,去看待這個世界。”
    他轉身,向帳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簾處時,腳步,忽然停下。
    他沒有回頭,隻是留下了一句,足以將葉雪清打入無邊地獄的話。
    “對了,忘了告訴你。”
    “你吃下的那顆藥,不僅能療傷。”
    “也是一種,這世上,無人能解的毒藥。”
    “珍惜時間……因為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