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仇與覺醒 第二章:暗巷窮途 忠仆殞身
字數:5865 加入書籤
引詩:
暗巷窮途弩箭寒,忠軀浴血護遺丹。
清河難洗仇如海,一點慈光映夜闌。
“鍾管家,這深更半夜,火急火燎的,是要背著我這‘好兄弟’…去哪兒啊?”
劉水想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與惡意,在死寂的暗巷中回蕩,如同毒蛇吐信。他一身千總官服,在火把映照下顯得人模狗樣,臉上那誌得意滿的笑容,深深刺痛了肖哈哈模糊的視線。
曾經的唯命是從,曾經的推心置腹,此刻都化作了刻骨的恥辱與恨意,如同毒火灼燒著肖哈哈的五髒六腑。他想掙紮,想怒吼,但重傷和虛弱讓他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難,隻能在鍾玄定背上發出嗬嗬的、風箱般的喘息。
鍾玄定身體驟然繃緊,將肖哈哈護得更緊,獨臂橫在身前,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劉水想,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劉水想!你父子二人構陷忠良,屠戮肖府滿門,如今連一個重傷的孩子都不放過,就不怕天譴嗎?!”
“天譴?”劉水想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撫摸著腰刀刀柄,“鍾管家,成王敗寇,何來天譴?肖哈哈涉嫌人命重案,本官依法緝拿。至於肖府之事…那是落鳳塢的江湖仇殺,與我父子何幹?你可莫要血口噴人。”
他眼神一厲,掃過鍾玄定背上的肖哈哈,語氣轉冷:“廢話少說!念在昔日同窗一場,肖哈哈,乖乖跟我回都督府,將紅玉護身符的功效和下落交代清楚,或許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則…”
他輕輕一揮手。
“哢嗒!”
四周手持軍弩的官兵同時上前一步,弩機上膛的清脆聲響成一片,冰冷的箭鏃在火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光,徹底封死了所有角度。
“否則,我這幫兄弟手裏的弩箭,可不認人。”劉水想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壓力如同實質,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肖哈哈能感覺到鍾管家身體的顫抖,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無力。
難道…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剛剛看到一絲生機,就要徹底斷絕在此地?
不!他不能死!父親的仇未報,肖家的冤未雪,紅玉的秘密還未揭開!
一股強烈的不甘混合著求生的欲望,再次引動了丹田內那微弱的氣息。那根食指,又開始隱隱發熱,隻是這次,熱流如同涓涓細流,遠不如之前磅礴,卻多了一絲如臂指使的靈動。
鍾玄定感受到背後少爺身體細微的變化,心中又驚又急。他深知少爺剛覺醒異術,身體虛弱,絕難抵擋軍弩齊射。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劉水想!你想要紅玉?”鍾玄定突然大喝一聲,用未受傷的右手猛地從懷中掏出一物,高高舉起!
那赫然是一枚用染血布帛緊緊包裹的、隱約透出圓形的物件!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劉水想,瞬間都被吸引了過去!紅玉護身符!傳說中能治百病、延年益壽的至寶!
就在這電光石火般的瞬間——
“少爺!走!”
鍾玄定用盡平生力氣,將手中那“紅玉”朝著巷子另一側的屋頂猛地擲去!同時,他獨臂運起一股柔勁,將背上的肖哈哈朝著相反方向、靠近巷口清河的方向狠狠推去!
這一擲一推,幾乎耗盡了他殘存的所有內力與生命潛力!
“想跑?!放箭!拿下他們!”劉水想又驚又怒,他首要目標是紅玉,其次是肖哈哈!
一部分弩箭下意識地射向那飛向屋頂的“紅玉”布包,更多的則朝著肖哈哈和鍾玄定傾瀉而去!
“噗噗噗!”
鍾玄定用身體死死擋在肖哈哈飛出的路徑前,瞬間被數支弩箭射中!他悶哼一聲,鮮血從口中湧出,卻依舊如同磐石般屹立,雙掌拍出,掌風呼嘯,勉強蕩開幾支射向肖哈哈的弩箭!
肖哈哈被那股柔勁推送,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數丈外的清河跌落。他眼睜睜看著鍾管家為了護他,以身作盾,被弩箭射成了刺蝟,那蒼老卻挺拔的身影在火光下緩緩倒下……
“鍾伯伯——!”肖哈哈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呼,淚水模糊了視線。
“混賬!”劉水想氣急敗壞,他看清了,那射落的布包裏,根本不是什麽紅玉,隻是一塊普通的鵝卵石!“老東西敢耍我!給我放箭!射死那個小雜種!”
更多的弩箭朝著空中無處借力的肖哈哈射來!
生死關頭,肖哈哈胸中悲憤與那股微弱熱流轟然共鳴!他強行扭轉身形,麵對著激射而來的弩箭,那根灼熱的食指本能地點出!
沒有之前震飛殺手頭目的磅礴力量,但指尖過處,空氣似乎微微扭曲。
“嗖!嗖!”
兩支射向他心口和麵門的弩箭,在觸及那無形力場的瞬間,箭頭竟發出“嗤嗤”輕響,仿佛被無形之力侵蝕,軌跡發生了細微的偏轉,擦著他的衣衫射入河中!
然而,人力有窮時。更多的弩箭籠罩而來!
“噗!”
一支弩箭終究未能完全避開,狠狠射穿了他的左肩胛!巨大的衝擊力帶著他,如同折翼的鳥兒,一頭栽進了冰冷湍急的清河之中!
“咕咚…咕咚…”
冰冷的河水瞬間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與肩胛的劇痛交織,幾乎讓他瞬間昏迷。沉重的身體向著河底沉去,意識在迅速遠離。
……就要死了嗎?
父親…鍾伯伯…大家…哈哈…來陪你們了……
不!
父親臨終的囑托!鍾管家以死創造的生機!還有那血海深仇!
一股頑強的意誌如同火星,在即將熄滅的意識深處猛地燃起!他不能死!他必須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讓他開始拚命掙紮,受傷的左臂幾乎無法動彈,僅靠右臂和雙腿胡亂劃水。冰冷的河水刺激著傷口,也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絲。他想起楊梅道人(他並不知道名號,隻記得父親曾提過一位道門故交)閑談時提過的閉氣法門,連忙忍著劇痛,勉強運轉那微弱的呼吸法,鎖住體內殘存的一口元氣,減緩下沉的趨勢。
他順著水流的方向,拚命向前潛遊。不知過了多久,肺部的空氣即將耗盡,眼前陣陣發黑之時,他的腳似乎觸碰到了河底的淤泥,並且感覺到水流不再那麽湍急。
他用盡最後力氣,猛地向上蹬踏,腦袋終於冒出了水麵!
“咳!咳咳咳!”他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水腥味的冰冷空氣,劇烈地咳嗽著,鮮血從肩胛的傷口和口中不斷滲出,染紅了周圍一小片河水。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被衝到了下遊一處相對僻靜的河灣,兩岸是茂密的蘆葦叢,遠處金陵城的衝天火光已經變得微弱,隻能隱約看到天邊一抹暗紅。劉水想等人的呼喊聲和火把的光亮早已消失在身後。
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剛起,一陣更強烈的虛弱和眩暈感便席卷而來。失血過多,內力耗盡,寒氣入體,新傷舊創一同爆發。他拚命劃水,想要靠近河岸,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再次緩緩向下沉去。
就在他即將再次被河水吞沒之際,一隻強健有力的大手,突然從旁邊茂密的蘆葦叢中伸出,一把抓住了他後心的衣服!
“嘩啦!”
肖哈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從水裏提了出來,扔在了一條窄小的、隱藏在蘆葦深處的烏篷船船頭。船身劇烈搖晃了一下。
肖哈哈癱在冰冷的船板上,如同離水的魚,隻能大口喘息,連抬頭看清來人的力氣都沒有。肩胛處的弩箭還在,每一次呼吸都帶來鑽心的疼痛。
一個低沉而略顯蒼老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帶著一絲詫異和審視:“好重的傷…嗯?這指訣…這內息…小子,你跟‘寒月碎星穀’,是什麽關係?”
寒月碎星穀?
肖哈哈心中茫然,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但他能感覺到,抓住他的那人,似乎並無惡意,反而…帶著一種探究。
他艱難地抬起頭,透過被血水和河水模糊的視線,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灰色短打、頭戴鬥笠、看不清麵容的精悍身影,正蹲在他麵前,目光如電,落在他那根即便在昏迷中也下意識微微蜷曲的右手食指上。
“我…不知…”肖哈哈氣若遊絲,剛吐出幾個字,便再也支撐不住,腦袋一歪,徹底昏迷過去。
那戴鬥笠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快速在他幾處大穴點了幾下,暫時止住了肩胛處洶湧流出的鮮血。然後,他仔細檢查了一下肖哈哈的傷勢,尤其是那根食指,眉頭微微皺起。
“指蘊玄奇,身負重傷,又被官府追殺…偏偏在這金陵地界,出現在這清河之中…”他低聲自語,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最終,他看了一眼肖哈哈蒼白稚嫩卻緊鎖著仇恨眉頭的臉,輕輕歎了口氣。
“罷了,相逢即是有緣。穀主雖不在,也不能見死不救。是福是禍,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他站起身,熟練地撐起長篙,小小的烏篷船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出蘆葦叢,沿著一條僻靜的水道,向著與金陵城相反的方向,緩緩駛去,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尾懸念:
肖哈哈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幹燥簡陋的床鋪上,肩胛處的弩箭已被取出,傷口被仔細包紮好,雖然依舊劇痛,但那股不斷流失生命的虛弱感減輕了許多。
他正身處一間彌漫著濃鬱草藥香氣的木屋之中。窗外,不再是金陵城的繁華景象,而是一片雲霧繚繞、寂靜深幽的山穀。
那個戴鬥笠的撐船人不在屋內。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這時,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粗布衣服、麵色憨厚、約莫三十餘歲的漢子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看到他醒來,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
“小兄弟,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你可真命大,要不是穀仆大哥撐船路過把你撈起來,你這小身板,怕是早就喂了清河裏的王八了!”
穀仆?大哥?
肖哈哈心中一緊,警惕地看著眼前的漢子,聲音沙啞地問:“這裏…是哪裏?”
漢子將藥碗放在床邊木桌上,憨厚地笑了笑,說出一個讓肖哈哈心頭巨震的名字:
“這裏是‘寒月碎星穀’的外穀。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是怎麽得罪了官府,被傷成這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