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慘烈血戰,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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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吼雪飄,人影翻飛。
少女出手快,變招更快,一進一退,絕不和謝老三糾纏,而是堵其上山之路。
練幽明一甩手裏的軍刺,熱血悄然滾落。
謝老三抬手壓著胸口的血洞,臉上既有驚怒,也有憤恨,還有不甘。
自己苦心孤詣等了這多年,算了這麽多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哪想臨了到頭,居然陰溝裏翻船,被一個十幾歲的娃娃毀於一旦,以致功敗垂成,又怎能甘心。
感受著胸口傳來的痛楚,謝老三的臉色蒼白了起來,熱血流淌,也帶走了他身體內的溫度。
“嗯?止住了?”
可練幽明眸光一爍,望向對方的胸口,這種窟窿眼,還被軍刺攪動了一圈,換誰來都必死無疑的傷勢,謝老三隻輕吐了幾口氣息,那飛濺如吼的血水竟肉眼可見的止住了。
“好家夥,都這樣了還挺得住,”一口帶血的唾液吐在了霜雪中,練幽明擦拭著嘴角,揚了揚眉,“我真是服了你。”
漫不經心的口吻,卻藏著一股逼人肺腑的惡氣。
謝老三惡狠狠的看著練幽明,死死盯著少年那副亦如往常那般嬉皮笑臉的模樣,神色陰沉無比地道:“早知道我之前就該宰了你。”
想他自詡當世高手,可眼下卻被一個孩子耍的團團轉,錯失先機不說,還連累了山上的那幾個人,大好局麵頃刻葬送。
哪怕他還沒敗,還沒死,但這一戰已然失了先機。
況且那個名叫雙兒的少女既然能從山上下來,說明藏在知青隊伍裏的神秘人已經被解決了。
勝機全無,還受了重傷,就算拚死殺了這二人,山上可還有個深不可測的老鬼。
練幽明緊握著軍刺,見狀還想放兩句狠話,不想剛要張嘴,麵前的謝老三居然毫不猶豫地轉身衝著山下趕去,大步流星,跑的又快又急。
這是要跑,要逃。
趕來援手的少女作勢還要出招,卻被練幽明製止。
“不管他,咱們先上去。”
少女提拳的動作為之一緩,也反應了過來。
謝老三戰心已失,還受了重傷,已然不足為慮,當前最重要的是山上的惡戰。
不再多說,二人急忙往回趕。
白茫茫的雪幕中,練幽明強忍著胸口的痛楚跟在少女身旁。
此時山路濕滑,霜雪厚積,可等到這個名叫“雙兒”的轉過身,練幽明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都跟著縮了縮,隻因這人背後居然殷紅一片,都被血水浸濕了,也不知道經曆了怎樣慘烈的惡戰。
二人盡管天天見麵,但卻並不熟悉。和那些個春心萌動,整天想著法子勾搭女知青的人不同,練幽明隻在男知青的人堆裏混跡。而且平常獨來獨往慣了,除了和幾個舍友能聊上兩句,在別人眼裏他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
練幽明也想不明白,都他麽累成狗了,這些人咋還一門心思的想著談戀愛。
“山上究竟埋著什麽?”
看著少女嬌小的背影,練幽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實在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寶貝,能讓這些人苦守幾十年,空負大好年華,虛度一生光陰。
“我覺得我有權利知道,畢竟我可是拚了命地在幫你們,總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少女隻顧埋頭疾行,像是在沉默,但數秒過後,終究還是開了口,“山上麵,埋著一個人。”
“什麽?”
練幽明有些錯愕,似是沒聽明白。
山上麵埋的居然不是什麽寶藏,而是一個人?
他啞聲道:“不想說就別說,沒必要編假話來騙我。一個死人用得著這麽多人拚了命地去爭搶?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
卻聽少女又補充道:“不是死人。”
練幽明更懵了。
不是死人?
難不成埋的還是個活人?
少女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緊不慢地道:“這世上的很多東西遠非肉眼看見的那麽簡單,你現在初識武道,雖得了兩手真傳,但也隻是看到那片天地的冰山一角。”
練幽明聽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少女輕聲道:“我想說,你現在還有機會回歸到普通人的世界。可一旦你知道那山上埋著什麽,想要再回頭就難了。”
練幽明眼眸低垂,也沉默了下來。他並沒有思考少女最後的提醒,而是想著那山上究竟埋著什麽東西。假如對方說的不是假話,那裏麵真埋著一個活人,可就太過匪夷所思了。
因為守山老人民國年間就守在了山上,這便說明埋著的那人最少也一百多歲了。
還活著。
念及於此,練幽明隻感覺一陣口幹舌燥。
再根據謝老三那些人的舉動,以及守山老人的反應,他腦海中不禁冒出個極其恐怖,甚至是有些荒誕的猜測。
這兩方勢力恐怕真有可能不是在爭搶什麽寶貝,畢竟這些人做出的犧牲太大了。
既是如此。
山上的那個人,大抵是被困住了。
而守山老人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看守對方。
所以,謝老三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救人?救那個活了一百多年卻還沒死,且被困在棺材裏,被深埋土中的活人?
想到這些,練幽明的表情已然詭異到了極點,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他又看向麵前的少女,一副活見了鬼似的表情。
“那人……”
練幽明正待詢問,卻見少女已經止步。
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上了山。
霜刀雪劍,北風撲麵。
可讓練幽明沒想到的是,走在自己麵前的少女卻在這個時候一聲不吭的直直栽倒了下去。
練幽明先是一愣,然後傻了眼。
“啥情況?”
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忙走到對方身旁,探了探少女的呼吸。
好在隻是昏迷了過去。
正這時,卻聽少女迷迷糊糊地道:“別管我,快去……去幫忙……”
練幽明眉頭微蹙,稍一思忖,幹脆找了個堆放雜物的木屋,又跑回宿舍取了自己的棉被將其從頭到腳裹了一圈,這才一頭紮進白皚皚的天地中。
來不及顧慮太多,練幽明穿過一顆顆粗壯的樹樁,又踩過厚厚的積雪,最後終於在飯堂後麵的空場上看到了守山老人,以及另外四道身影。
他縮在個樹樁後麵,凝目望去,隻見這四人分別是一個農婦打扮的中年村婦,一個穿著羊皮裘留著山羊胡的羊倌,還有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以及一個身形矮短的黃發侏儒。
風雪彌天,練幽明費勁的眯著雙眼,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盯著場中的局勢。
也不知道雙方之前動沒動手,如今像是陷入了一種僵持,就好像在等著謝老三來打破這種局麵。
偏偏謝老三貪生怕死給跑了。
守山老人忽然雙腳微分,雙手握拳,如金蟾望月,仰喉深吸了一口氣。
練幽明瞪大雙眼,隻因老者的這一口氣竟好似長鯨吸水般將麵前的雪幕撕扯出一塊,如水分流般將一股風雪攝入了喉舌之中。
一口氣直吞入腹,守山老人蠟黃的臉色迅速升騰起一抹血色,整個人氣勢一改,像是脫胎換骨般容光煥發,龍精虎猛。
其他四個人看見老者的變化,無不神色狂變。
侏儒漢子雙眼外鼓,憤恨罵道:“謝天洪你就是個烏龜王八蛋,我去你媽的。”
練幽明眼神一動,“謝天洪?難道是謝老三的名字?”
“小心,這老東西要拚命了。老五,你先去把棺材挖出來。”那個穿著中山裝,像是老師一樣的男人沉聲開口,“咱們幾個先拖住他。”
棺材?
再聯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測,練幽明心神劇震,連忙瞧去。
隻見那個大手大腳的村婦應了一聲,便著一間低矮的土屋掠去。
也就在這時,白茫茫的天地間,一隻拳頭驀然突破雪幕,橫飛而至,直擊那村婦的後心。
守山老人率先出手。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中年村婦卻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腳下步調忽改,小小的一雙眼睛裏藏著狡黠之色,回身一轉,粗糙厚大的雙手一撥一攬,好似當空畫出一圓,拳勢一成,圓中風雪居然盤旋飛轉,將守山老人的拳頭罩入其中,撥動間已在化解其勁力。
“陳家拳?”
守山老人臉皮一聳,口中氣息鼓蕩如吼,被帶偏的右拳倏然筋骨畢露,血脈賁張,頃刻漲大一圈,遠遠瞧著隻似化作一口銅錘,五指虛攏,自村婦的拳勢中掙脫撤回。
不急不緩,順著後撤的勢頭,老人右拳悄然回轉,狠狠砸向自己的身後。
而在守山老人的身後,一道矮小身影步伐輕盈,起落如飛,正準備出手襲殺,豈料眼皮一顫,一顆拳頭當胸而至,拳勁過處,霜消雪融,殺氣彌天。
“啊!”
侏儒瞳孔一縮,隻來得及大叫一聲,人已被一拳轟在心胸。
未見倒飛,未見嘔心,卻見侏儒後背衣衫“砰”的炸開一個大洞,露出了一片迅速發紫變暗的皮肉。
侏儒男人想是心知必死無疑,竟手腳一扣,死死抱住守山老人的右拳,麵目猙獰猶如厲鬼,七竅之中逆血狂湧,厲聲嘶吼道:“老東西,一起死吧。”
“噗嗤!”
猝然,一柄古劍,竟在這時自侏儒的後心傳入,自前胸穿出,而後餘勢不減,破入了守山老人的身體。
握劍的是那名穿著中山裝的男人,瞧著有些書生氣,偏偏出手最是刁鑽陰狠,連自己人都殺。
侏儒被一劍貫穿,但看著同樣受傷的老人,臉上既有怨毒,也有猙獰的快意,“殺了他,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聽著侏儒漸漸微弱的嚎叫,守山老人神色淡然,左手屈指一彈,胸口的長劍應聲而斷。可然後,這人單掌再壓,竟將半截斷劍徹底拍入自己的身體,斷劍去勢不減,自後背徑直飛出。
那村婦眼見老人轉身回擊侏儒,隻當迎來勝算,運勁提掌,便撲了上來。
豈料招至半途,眼看就要得手,一截斷劍居然從守山老人的後背飛射而出。
但聽“奪”的一聲,斷劍直直射在那土屋的木門之上。
村婦臉上的笑容頃刻凝固,但旋即又咬牙將那一掌徹底按了上去。然後就見她右側脖頸上,一蓬血霧“噗”的綻放開來,染紅了飛雪,也染紅了白霜。
村婦像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死去,她捂著那恐怖的劍傷,身子後跌,踉蹌而退,最後一屁股摔坐在地,靠著土牆,眼神飛快黯淡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就在守山老人折劍的刹那,一道身影淩空翻起,蹬牆走壁,從土屋的屋頂飛撲而下,同時還落下一擊重掌。
正是那個留著山羊胡的小老頭。
不光如此,守山老人的麵前,那個像極了教書先生的男人,突然雙腳一沉,沉肩墜肘,原本略顯消瘦的身形恍惚間像是高壯了一截,抻筋拔骨之下,口中聲如虎吼,雙肘上掀,勢如撞山般靠了上去。
“哼!”
一切發生的極快,沒有什麽招起招落,沒有你來我往,電光火石之間,隻有無窮的殺招,以及彼此心機的交鋒。
生死勝負,隻在一瞬。
守山老人的嘴角流淌出一絲血線,此刻他的右拳已被那侏儒的屍體死死抱著,唯剩左手。可那駝背老頭早已瞅準時機,立掌如刀,劈的便是他的左肩。
這一刻,莫非已是死劫臨頭?
不,並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驚心動魄,生死隻在一線之隔的時候。
那無邊無際的雪幕裏,一顆樹樁後麵,少年覆霜蓋雪,眯著雙眼,眼裏布滿血絲,手裏握著一把彈弓,拉緊了空心皮管,瞄著那蹦躂到半空的羊倌,照準了對方的眼睛。
兩顆泥丸,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射了出去。
變故來的好生突然。
駝背老頭原本也是滿眼快意,仿佛已預見到了守山老人的死狀,但眼瞅著大功告成的前一秒,眼前冷不防飛來兩枚泥丸。
練幽明趴在樹樁上,喉結蠕動,已經咽不出口水了,冷風灌入,嗓子裏猶如刀割。
他卻顧不得別的,隻死死看著場上的局勢。
風雪激蕩,飛霜掠過,守山老人右臂一振,那侏儒男子的身體登時劈裏啪啦如破布般飛了出去。同時左手握拳如錘,狂暴霸道的拳勁照著那教書先生的天靈蓋狠狠砸下。
一前一後,守山老人騰出的右拳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姿勢,整條右臂渾似沒了骨頭,朝天而起,砸在羊倌的右腳。
一瞬間,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三道身影起落交錯。
那羊倌雙眼被迷,如遭雷擊,身上傳來一連串骨裂爆鳴,麵無血色的翻落在地,“咳咳……哈哈,不愧是楊露禪的徒孫,好霸道的太極錘!”
而雪地上,隻有兩道身影屹立不倒。
但練幽明先是一喜,就見那教書先生保持著頂肘貼靠的姿勢慢慢倒了下去,儼然已經斃命。可他的心很快又提了起來,卻見守山老人的胸膛上,除了那道貫穿心肺的劍傷,有大半塌陷了下去。
即便這樣,老人還能喘氣,還能動彈。
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羊倌,守山老人淡淡道:“想不到連八卦門也出了叛徒。”
山羊胡老頭躺在地上,望著眼前的片片白雪,也不接話,隻是沙啞道:“謝謝!”
守山老人眸光閃爍,語氣淡淡地道:“客氣。”
說罷,一腳踢出,送其上路。
待到塵埃落定,守山老人方才看向那已經昏倒在雪地裏的少年。
迷迷糊糊中,練幽明就聽耳畔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小子,好好過你普通人的生活吧。教你的那些東西輕易不要顯露,露了就不要留活口,咱們後會無期……”
